遵循从重从快原则，针对阿尔多列集团犯罪的审判将在不久后举行。

    翌月，国家最高法院，数千名嫌疑人被押送至法院外的大广场上，等待进场公开审判。

    我作为一号证人，在那两个议员的陪同下，乘坐专车抵达国家最高法院。望着广场上那乌压压的一群人，我已经可以想象到审判将会多么漫长了。

    轿车缓缓驶进法院广场，我朝窗外望去，尽是些手带“银手镯”的人。忽然，我看到了一个人，他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戴着手铐脚镣，由一名持枪武警看守，作为一级罪犯优先审理，他是华卓！我咬牙切齿地盯着他，想下车把他亲手撕碎，一个月来我每晚都做噩梦，梦见刘克他们凄惨的死状，一瓶苯二氮?一星期就吃完了。那两名议员看出了我的想法，急忙把我拉回来，往我嘴里塞了颗薄荷糖，让我冷静。

    “你放心，就算他背后再有保护伞，他也一定会死，今天就是审判日了。”张姓议员对我说。

    “我知道，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我的喉咙中涌上一股强烈的苦涩感，身体止不住地发颤，“来的时候是三个人，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了，他们都死了。我……我还有什么理由活着？”

    张议员用手拍了拍我的背脊，也哽咽着说：“死者没发复活了。但我请示最高法务总理后，给华卓找了个好去处——国家刑侦三科，反正横竖都是一死，让他体验下他亲手做过的事也不为过。”

    上午十点，审判准时举行，国家最高法务总理亲自坐镇法官位置，数百家媒体全程直播了这场历史性的审判。我坐在了证人席上，座椅十分舒适柔软——显然，这是那两位议员照顾我，给我准备的。第一场审判没见华卓出来，主要审判了阿尔多列总部的要员，不出意外，全部被判了死刑。

    下午的审判开始，华卓第一个被推了出来。他刚进来就看见了位于证人席的我，颇为轻蔑的朝我咧了咧嘴，然后一脸不屑地站在被告席里。看到他那样子，我赶忙从兜里掏出了一粒镇静药吃下，以免做出过激的行为。

    公诉人对他提起高达137项指控，其中一级指控就有23项，包括但不限于：谋杀罪，施加私刑罪，情节特别恶劣的偷税漏税罪，非法武器持有罪，走私罪……

    “现在有请一号证人发表证词。”法官看了我一眼，我缓缓起身。华卓也看见了我，笑了一下。

    “我是一号证人龚榛明，同时也是华卓暴行的亲历者和见证者，那份庞大的证据便是我提供的。”

    华卓一听这话，惊叫起来：“你怎么还有？”法警见状马上把他嘴巴给堵上了。

    我瞥了他一眼，选择回答了他的问题：“那天我拷贝了整整十多份，你也真的不聪明啊。”

    华卓听完，露出愤怒和懊恼的神情，他想冲出来，但他动弹不了，他被法警狠狠地按住了。

    我详细讲述了我们的遭遇，在证词的最后，我掀起我的上衣，向所有人展示了我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疤，一名陪审员看到后直接惊呼起来。我看见法官的嘴角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请一号证人坐下，谢谢你宝贵的证词，同时我们也对你的遭遇表示惋惜。”

    华卓的辩护律师还拿出他们伪造的精神病证明妄图抵赖，结果华卓受审前已经接受了官方精神检查，首都五家顶级医院的联名精神正常的报告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

    华卓一行还不死心，一直在为他的罪行作狡辩。

    法官听后并未说话，而是在大屏幕上放出了那天我录制的视频，在法官的要求下，全部人站立肃穆观看。

    这份记录他暴行的视频被完整呈现给观众。观看的过程中，旁听席有不止一人在血腥画面的冲击下晕倒，救护车都开来了好几辆。

    “现在，视频资料播放完毕，除案件嫌疑人以外全体请坐。”

    “辩护律师，请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华卓的辩护律师在看完这个视频之后立刻选择了把头埋下。法官又转过去问华卓：“嫌疑人华卓，你还有什么想为自己辩护的吗？”铁证如山，华卓根本无法抵赖，但他仍旧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对判决结果还抱有一丝侥幸。

    最后法官宣布：“全体起立，现在宣读判决结果：被告人华卓，由公诉人对你提起的137项罪名全部成立，数罪并罚，现在本院判处你：1.死刑，于国家刑侦三科立即执行；2.剥夺公民权利终生；3.处罚金8700万元；4.在罚金缴清的前提下，没收个人所有财产。判决即刻生效，不得上诉，不得保释！宣读完毕，休庭！ ”

    重锤落下，庭审结束，也为华卓罪恶的一生敲响了丧钟。

    华卓一听到判决结果，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一泡黄色的尿从他□□流出，全然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我看见法警把瘫倒在地的华卓拖了下去，押往国家刑侦三科，我明白，在那里，有着极为先进的行刑装备，他肯定不会好死的。

    在接下来长达一个月的案件审理中，我出席作证了20多次，阿尔多列80%左右的人都被判处有罪，惩罚从死刑到仅处罚金程度不一，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在这之后，我在医院里继续养伤，进行心理健康检查的频率变为了一周一次，我有好几次都产生了轻生的念头，但每次都被常大夫拦了下来，他担心我，于是日夜陪在我身边。

    “死是艰难的，你还不如活着。”听到常大夫这么说，我忽然想起了刘克死前没能说出的那两个字，我翻看了视频记录，凭嘴唇判断，正是“活着”。

    “对，活着。”我告诉自己。

    一天下午，我正在整理资料的时候，张姓议员给我发来了一个视频，里面是华卓受刑的记录。我没看，不想污染了眼睛。附带着的还有一个快递通知。

    “快递？什么快递？”我疑惑着打开了门，派送员把快递塞到了我的手里，有点沉。我打开箱子一看，里面有三样东西，一个是我送给刘克的水晶球，还有之前我和宁宇捕捉的那只蜥蜴，以及刘克的一些手稿。

    蜥蜴竟然靠着那一点食物活了下来，而且精神状态似乎还很好，在玻璃瓶里上窜下跳。

    我翻阅着刘克的手稿，里面写满了在沙漠进行环境考察的结果。看着他亲笔写下的工整的字迹，我有些感慨：外表总是吊儿郎当的他，遇到自己喜欢的事业，还真是上心。末尾记录了沙漠中的一些生物，只有短短一篇六种生物，我找到了有关那只蜥蜴的信息，我才得知这种蜥蜴是乌鲁比兹沙漠中唯一一种脊椎动物，一般生活在沙漠边缘植被稍多的地带，靠吃一些小虫子和吸食仙人掌的汁液为生，在沙漠里面也有少量分布。学名叫“乌里曼顿蜥蜴”，意为“使命”。

    夜晚，月亮出来了，我的内心久久不能平复，便搬了把椅子坐在了阳台上看着那一轮皎洁的圆月。我忽然想起了什么，跑进屋内，拿出那颗水晶球，举起对着天空看。水晶球折射了月光，里面我俩的照片闪闪发亮。我苦笑了一下，到头来，这水晶球倒成了我送给自己的礼物。

    “刘克……”我又在心底呼唤他的名字，不过这次我并没有流泪，我已经做下了一个决定。

    不久后，自然环境部决定继续对乌鲁比兹沙漠进行环境监测与改良工作，听说这次拨了很大一笔款，还专门把里斯登的工业设备拆了，当基地用。

    一切尘埃落定后，因为我的贡献，自然环境部把我调到了首都工作，给了我一个肥差。我听说这事之后，便叩开了部长办公室的门，要求前往乌鲁比兹工作。

    “这不行啊，你是功臣，怎么能放你到那鬼地方去？”部长摇摇头，十分坚决地说。

    “部长，我的老师，朋友都死在了那里，刘克在那里殉职，我和他是挚交，我要去那里接替他的工作，请你答应。”我微微仰着头，怕眼泪掉了下来。就在我想给他跪下时，部长一下子把我拉住，紧握住我的双手，诚恳地说：“好的好的，我答应你了，既然你有如此的决心，那我也就不阻拦你，你想要什么设备，人员之类的我都给你调派过去，别累到自己了。”

    次年春天，乌鲁比兹环境监测新站正式落成，随之建成的还有位于城中心环岛的一个纪念碑，杯体的造型是仿照胡杨树制作的，上面刻满了在这次斗争中牺牲的人的名字，本来施工团队准备把我的名字单独刻出来，但我拒绝了。我带着近百人的队伍进驻里斯登。现在的里斯登已经正式建立行政区划制度，人口2000人左右，设施齐全，治安良好。

    往后的20余年内，我秉承着刘克的信念，肩负他的使命，一直认真地进行治沙工作。沙尘暴的时间逐渐减少了，我们放养的乌里曼顿蜥蜴也完成了种群的繁衍。一天清晨，我照例进行沙场巡逻的时候，发现在公路旁边的一个树坑里，一抹新绿显现，那是属于我的纪念碑！真是一个惊喜，它茁壮地向阳生长着，不惧风沙，不惧干旱，更不惧酷热，就像刘克那样，就像为了正义死在那场斗争里的人一样，百折不挠，绝不向恶者低头！

    从灰烬拼凑出的刘克他们的遗骸被安葬在里斯登东北侧的墓园里，我在宁宇的坟前放上一瓶可乐，我欠他的。我还在墓园中撒下了许许多多的树种，这些全都是些耐干旱的乔木，总有一天，他们的魂魄将会浸润在一片荡漾的绿波中。

    我这辈子无法完成乌鲁比兹沙漠变绿洲的宏大愿景了，但还有后世，为了刘克他们未竟的死志，也为了我们共同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