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碰到熟人,迟夏抿了抿唇,低声打了个招呼:“……好巧。”
目光掠过纪珩身旁的男人,认出是早上见过的同事,便也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你们刚从临川市赶回来?”
她记得早上听到对方讲,下午要到临川去一趟。
“嗯。”纪珩点点头,像是有些累了,不怎么想说话。
反倒是她身边的男人有些乐颠颠地和她打招呼,“你好啊同事,我早上见过你,你也来买面包啊。”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货架旁,“今天下午准备走的时候,我特地在那个肉松火腿面包后面藏了一个蛋糕,今晚必须让你吃到……”
话音未落,瞧着空空如也的货架,男人声音顿住,站在原地,眼神有些发愣,“……那个肉松火腿面包呢?怎么没了?平时不是都没人买的吗?”
“……”
迟夏指尖收紧,捏皱了纸袋的边缘,下意识想将它藏到身后,又觉得这动作太过明显,生生止住。
“你是不是有病,下午看到蛋糕不直接买,硬要藏起来等现在买?”
听他这么说,纪珩都有些憋不住气笑了,重重踹了他小腿一脚,“就为了和我打这个赌?”
“啊啊啊别打了。”
男子连忙躲了躲,随后凑到收银台前,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询问站在原地,不知道要说什么的店员小姐姐。
“您好,店里还有没有那个什么彩虹蛋糕啊?或者可以告诉我,那个货架上的肉松火腿面包什么时候卖完的吗?明明前几天我看都能剩到挺晚的啊?”
“呃……”店员小姐姐有点迟疑,“你是说彩虹糖蛋糕吧,原来那个是你们藏的……”
“是是是,”男人眼睛一亮,“蛋糕还有吗,我知道错了,我可以原价买,不用给我打七折。”
“不巧,你们来晚了点。”
迟夏看着店员小姐目光朝自己投来,接着,对方似乎是觉得他们认识,所以也没想着隐瞒:
“肉松火腿面包和彩虹糖蛋糕都没了,全被你们这个朋友买走了,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和她商量交易哦。”
迟夏:“……”
她的蛋糕!
店员话音未落,迟夏立刻感到两道灼热的视线钉在了她手中的袋子上。
一道来自纪珩,另一道来自那个垮着脸的男人,充满了哀怨。
被那两道视线盯着,迟夏只觉得手里的袋子像个烫手山芋。
与其等对方开口,不如……
她几乎是逼着自己,将袋子举到身前,挤出一个自己都知道很僵硬的微笑:“纪珩哥,这个蛋糕你要吗?”
她顿了顿,声音更小了些,“我,我其实也……”
后面“没那么想吃”这几个字,在对方的目光下,终究没能顺畅地说出口。
……算了,破财免灾。
迟夏在心里安慰自己。
“嗯?”纪珩的视线在她脸上停顿了两秒,像是一眼就看穿了她那点不情愿的小心思。
他嘴角勾了一下,慢条斯理地伸手,指尖在接过袋子时,无意间擦过了她的手指。
“这么懂事?”他掂了掂袋子,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戏谑,“行,挺上道,我收下了。”
青年右手伸入裤兜,掏出手机,在屏幕中操作了几下。随即,“叮”的一声响起,手机在迟夏手里的小手提袋里震了震。
“什么东西?”她掏出手机,按亮屏幕。
【Z】:【绿信转账:300元】
迟夏看着屏幕上的数字,愣了一下。
“蛋糕没这么贵的……”她下意识地推拒,声音因为心虚而低了下去,“说好我请你吃的。”
“收下吧。”纪珩像是看穿了她的小九九,脸上似笑非笑,却难得没有戳穿,只是言简意赅,“我不差这点钱。”
迟夏又假模假样地推据了几下,然后点击接收转账,“那我就收下了。”
……之后可以常来看看。
她捏着手机,指尖因为这笔意外之财微微发烫。
没抢到这最后一个蛋糕,收银台前那个刚刚进来时还精力十足的男人,此刻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颓废。
他随便在店里买了几个面包,付了款后拉着脸,“不和你们玩儿了,我回家睡觉去。”
“快滚。”纪珩连一个正眼都没给他。
说完,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随意一问:“用送么?”
“不用,”迟夏下意识地摇头,指了指对面,“我住那个酒店,很近。”
“行。”
他没再多说一个字,拎着袋子转身。
二人一起出了面包店,在面包店门口分开。
刚回到酒店,手机响起。
【Z】:别忘了明天晚上十点来上班。
【绿信用户057732】:ok。
把剩下那个肉松火腿面包给吃了,迟夏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床头前的桌子旁,看着上面铺洒在桌面上的空白黄符,吸了口气后准备工作。
今天下午,她去逛街买衣服时,正巧看到街边有家药店。
这药店门口挂着百年老店的招牌,装饰也古色古香的,看着似乎有些不一般。想着自己的黄符正好都用完了,她便抱着试一试的心理进去询问对方这儿有没有辰砂。
辰砂就是朱砂的行话,而朱砂这种东西,在中医里本就带有安神定惊的功效。
果然,对方说有。
在她故意提出,自己要更上乘朱砂矿石磨成的镜面砂后,老板更是在结账时塞给她一包空白的黄符纸作为添头。
不愧是百年老店,连这些都懂。
迟夏坐在窗口处,点燃一支安神香,让香微微燃烧一会儿。
爷爷总说画符需清香袅袅,贯通始终。但在酒店,她可不想惹火警。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她盯着安神香燃烧,等那缕最有灵性的烟气甫一升起,便眼疾手快地掐灭。
取个巧,意思到了就行。
空气中余韵犹在,虽不比一直燃香来得好,但也够用。迟夏屏息凝神,静坐在椅子上,将自己心中的杂念努力排除。
等脑子逐渐变得清明后,她控制自己的注意力,将所有心思全都集中在即将绘制的符咒上。脑子迅速转动,回想其功效与图案。
想好自己要画什么符咒,迟夏将少量镜面砂粉末倒入砚台。一边缓缓注入少量她在商超买的料酒,一边心无旁骛地顺时针研磨。
一切备好,她拿起手边的毛笔,朝着虚空拜了三下,随即落笔。
脑中符咒的样子逐渐形成,迟夏顺着自己的记忆,打起十万分的精神,在黄符上一口气将图案绘制出来。
画符这件事不算难,但需要人的注意十分集中。这玩意落笔后讲究一个一气呵成,中间绝对不能有任何犹豫,但凡晚了点,这张府就等于画报废了。
好在她的成符率很高,一共二十张符纸,她足足画成了十三张。
最后一张符咒画完,迟夏放下笔,将画好的符纸轻轻叠三折,再将它们放入背包中,这才松了口气。
十三张符里面有五张静心符,八张破秽府,攻守皆有,够她用一段时间了。
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她打了个很哈欠,跑去洗手间洗手,结束后回来钻到被子里准备睡觉。
半夜,迟夏被一阵声音吵醒。
像是什么坚硬的东西,在很有规律地敲击墙壁。
“咚咚,咚咚。”
这声音似乎是从旁边房间传来的,声音很大。
迟夏皱眉,抓起旁边的枕头,用力捂在自己脸上,两边夹着耳朵,试图用这种姿势来抵抗噪音的入侵。
可没什么用,那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就算这样还是无时无刻的在骚扰她的神经。
“还让不让人睡了……”
她忍无可忍,猛地坐起,怨气比鬼还重。抄起酒店提供的书籍,用书脊冲着墙壁狠狠砸了三下。
“砰砰砰。”
反弹的力道震得她手发麻。
隔壁却像是没听到,也或许是根本就不在意,依旧继续砸墙,咚咚声连一点停顿的意思都没有。
“怎么这样……”
甩甩发麻的手臂,迟夏气得牙痒痒。
她抄起一旁的座机电话,照着提示拨出前台的号码。
可耳边的提示音一直重复当前不在服务区。
搞什么啊。
电话也不接。
深度睡眠被硬生生打断,此刻的迟夏,身上的怨气足以杀死鬼怪。
电话打不通,砸墙没人理。她顶着一头乱发,带着一身低气压冲出房间,难得硬气了起来,脑子里已经演练了八百种和隔壁神经病同归于尽的方法。
打开房间门,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外面的走廊像是被墨汁浸透,“咚咚”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清晰得令人心慌。
明明声音已经大到整个走廊都是了,可大半夜的,这层楼居然没任何一个人感觉被打扰,和她一样出来找这间房里的人对峙。
迟夏皱眉,忽略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一脸幽怨地站在隔壁房间的门口,举起手重重地敲了两下门。
没人开,里面的声音也没中断。
她又继续抬手,这次变成用手掌重重拍门。
里面的声音这下终于停了。
“咔嚓”一声,门被打开。迟夏站在门口,怒气冲冲:“能不能有点公德心啊?自己看看现在几点了行不,大晚上的到底在咚咚咚……”
话还没说完,迟夏看到了打开门这人的模样。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一张脸。
薄薄的一层枯黑人皮被骨头撑起,头盖骨处凹陷下一块。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眶里的眼珠像下一秒就要掉出来。
开门的手掌人皮已经脱落,只剩下森森白骨。
在看到门口站着活人后,这不能称作是人的东西咧嘴一笑,伸出手猛地朝她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