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来临，窗外的蝉鸣格外聒噪，一年比一年。裴意深呆呆望向湛蓝天空那一抹白云，棉花糖在蓝海的映衬下隔着玻璃，思绪飘散了，又回到当年。

    眼眸注视着天上的云，裴意深轻轻放下耳机，耳机里是流利地道的英语。指尖轻轻捏着耳朵，突来一阵风，吹散了他的碎发，也轻抚着他的耳朵。Q中的日子，极为枯燥。除了在宿舍，就是呆在教室做习题，平日也不与他人聊八卦，当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今天，他不是很想呆在教室里 。于是，从手从抽屉掏出一盒柠檬茶，漫游在路街上。

    Q中的街道很宽，两侧种满了一年四季，花香弥漫的香味，并没有让他消去心中愁绪。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今天有什么事会发生。但心中的烦躁，胜过他短暂的直觉。

    嘴里的柠檬苦味蔓延在舌尖上，挑起大脑的一根神经。他似乎想起来，今天好像是他生日。

    给小叔说这件事吧，他心想。顺带想问上回生日的那份彩虹蛋糕是哪家店。他请假后去买。

    此时恰是四月初，春意正浓的佳期。裴意深拎着空盒上的吸管带，漫步到电话亭。

    Q中的通话处仿照民国的电话亭，古香古色中混杂着新时代信息的气味。他轻轻拿出校卡，卡上少年神情淡然，眼神犀利地目视前方，仿佛在说“不准看”。显然，少年经历了三年，褪去不少青涩，多了几分成熟。

    随着“滴”的一声，正在拨通中，随后一道朗朗的声音从话筒传来：“阿深，生日快乐。”

    他顿时一愣，原来这就是被记住生日的快乐吗。

    “谢谢小叔，你今晚回来吗？还有要不要买蛋糕。”话落，电话那边他听到了一阵噪音，隐隐约约还有一个女生的声音：

    “裴沂源，过来帮忙，早点回去。”

    是小叔对象吗？可他不是喜欢男人吗？

    他没听清小叔回复她什么，只记住了小叔的话：“我们小深今年十八岁，我肯定要回来啊，蛋糕已经买好了，晚点见。”

    好，裴意深心里流淌着一股暖流，直至话筒止音。

    柠檬茶的吸管带承受不住压力，断了，掉落在地上。他轻轻捡起，唇角似乎勾勒出一丝痕迹。

    他来到教室，收拾东西准备出校门。身旁的黎衍眼睛一亮，狡黠地把狐狸尾巴伸出。

    “准备出校啊。”

    裴意深轻嗯一声，“要带什么？”

    黎衍嘿嘿的一声，列出清单，再三感谢，玩笑道：“我的再生父母啊。”

    裴意深笑着，接过清单，转身出了校门。

    下午的日落总是格外的迅速，而今天的日落眷恋着大片湛蓝天空，缓缓落下，定格在他眼里。

    今天一定是个难忘的日子。

    裴意深先买完他同桌想要的零食，其后接到小叔的电话。电话里：“小深到家没？路上小心。”

    裴意深浅笑，“快到了，小叔。我会注意的。”

    “好的。”小叔说完，身后似乎还有很熟悉的声音：

    “裴沂源，你过来看一下，我去买个东西。”

    好像是电话里的那道女声，又很像之前的一个声音。

    裴同学......

    是“遇喵”的时候那个女生，那双星河眼。

    是她吗？她和小叔认识？

    随后小叔挂了电话，他拿着手机走向远处。

    到了家门口，开门那瞬间，听到了“嘭”的一声，是彩带喷发出的喜悦。

    彩带藏匿在发间，傍晚的月亮尚未冒头，而星星也在黑夜里看不见影子。

    “阿深，生日快乐！”裴沂源握住那彩带棒，发出“嗷嗷”叫，来庆祝裴意深的十八岁生日。

    他抿了抿唇，淡冷的眼神透出一道光，小声地：“谢谢小叔。”

    隐藏在心中的爱意，只会让他更加怀疑自己，而喷薄而出的快乐与情愫，会让他猛烈地想占有更多。

    小声的答复是自己对爱意来的快时惊讶和不可思议。

    小叔旁边还站着一个女生，高马尾，如此眼熟，他轻轻抬起头。

    他有点慌神地盯着那双眼睛。跟以前一样，那双眼睛盛满了世上独一无二的力量，那股力量是生机，是坚韧，是温柔。

    “要介绍吗？这位是纪灼瞳。”小叔打断四目相对的两人，右手指向了高马尾的女生。

    女生笑对他：“你好，裴同学，我是高三（5）班的纪灼瞳，灼热的灼，瞳孔的瞳。”

    这名字取得恰到好处，头发也比之前长一点，只是为什么她会来我家过生日？

    还没等他想清楚，对方便把花捧在他怀里，嘴里祝愿也没停：“希望你自由自在，无病无灾，万事顺遂。”

    紫色的花铺满整件校服，蓝白色搭配紫色，十分养眼。

    “谢……谢。”局促的声音从口蹦出，小叔在旁边笑得岔气。

    而此时，大橘猫优雅地走向裴意深，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踩了踩他的脚，然后撇头撒了个娇，像是在说：“铲屎官，今天开心，给你撒个娇。”

    一时半会，他不知道该为什么而惊讶。

    只是呆呆地捧着手里的飞燕草和望向趴在他腿上的橘猫。

    一切，像是一场离奇的梦。

    而旁边的小叔已经笑开花了。“哈哈哈，都说惊喜变惊吓了。”裴沂源一手搭在他的肩上，一手拍了拍纪灼瞳的肩膀。

    纪灼瞳抿了抿唇，不吭声地向他鞠躬，随后匆匆离开了。

    裴意深一脸茫然，脑袋有点晕乎，像一脚踏空的跌落，梦不可见。

    转后，出神的，感受到小叔抱走了脚下的猫猫，然后再阳台上逗猫。又仿佛听到了，窗外春风触摸树叶的“咻咻”声。

    一切，都像是离奇的梦。

    夜晚，天空依旧黑不见底，不知深浅，倒挂的月亮显得黯淡。阳台上，裴意深抬眸，眼里是黑天的倒影。

    他回忆起今早老师给他看的信息：“你爸妈那边严厉打压学校，说是学校把你养成这样，也是够龌蹉。”父母本身的无理取闹对他造成了伤害，老师那种可怜和感伤更刺痛了他。他感到烦躁，为什么要可怜他，为什么要把他所剩不多的全都毁灭。

    他握紧阳台上的杆，心中感到无力，有时候，想垮掉一个即将脱离深渊的人，真的很简单。

    只要把他最在乎的东西全都摆在面前，让他选择其一，剩下全都毁灭。

    心思飘得太远，后知后觉，他的眼睛被蒙住了，那双手很青涩，不像小叔的手有茧，它带他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黑暗的，但是温暖的。

    身前是熟悉的路段，闭上眼都能走，身后是少女的轻言细语，每一句都在提示：“小心，走左边一点。”原来，不是所有的黑暗都令人作呕。

    他们在一个地方停下了，裴意深伸出双手，触碰到把手，拉开门的瞬间，眼眸得到了释放。

    小叔捧着彩虹蛋糕，笑嘻嘻地看他，嘴上还唱着：“祝你生日快乐……”眼眶蓄满了泪水，短暂温馨令人着迷。

    “生日快乐，裴意深。”他听到了最美的“和声”，来自小叔，来自纪灼瞳。

    “谢谢。”

    许愿，是他第一次尝试。

    那只橘猫——芝芝，就在旁边闭着眼，他许下了：“希望我永远自由。”

    他睁开眼，随后芝芝也真睁开眼睛了，旁边那两个人相对视，而后回眸看裴意深。

    生日第一刀由寿星开始，刚切下一个蛋糕，递给了裴沂源。而第二块，给了身后的少女。

    她唇边挂着笑，接过蛋糕，偷偷地抹了点，刮在他鼻子上，“谢谢，还有裴意深，要多笑笑。”

    裴意深笑对她：“谢谢你，虽然你来的太突然了，但是真的很感谢你来陪我过生日。”

    尽管我们明明不了解，明明是小叔带来的，却好像忍不住靠近。

    “哈哈哈，阿深，你可要谢谢人家，毕竟你念叨了好久的彩虹蛋糕可是她做的，上回人家没空，才没来陪你过生日。”裴沂源在旁打趣，却震惊了裴意深。

    很久没晃过神，直到芝芝爬上他的小腿，他才回神。抱起芝芝，走到客厅。

    纪灼瞳已经回去了，而裴沂源还在客厅打电话。

    他坐在沙发，怀里抱着芝芝，鼻子还弥留着蛋糕的香味。

    小叔刚打完电话，瞥了一眼，问：“今天过的开心吗？”手握紧手机。

    “嗯，特别开心。”裴意深伸出双手，抱住他，“小叔，谢谢你。”谢谢你，为我贫瘠的土地开出了一片花海。

    夜晚，裴意深睡不着觉。他爬起床，走到书桌上，桌台上装有少年的梦想和祈愿。那束飞燕草被安放在窗子附近，紫色的小花簇拥在一起，他下意识捏了捏它，旁边夹带着小卡，小卡上还写着：“自由应当由自己来闯荡。”

    他借着月光，在书架上拿出了《沉默》，阿公的神色依旧难忘，纸张翻开的痕迹，小猫的拍立得，一切都裹挟着风，吹散了心中的愁绪。

    晚安，好梦，接下几个月要加油啊，裴意深。

    经过几个月的沉淀，终于到了高考。

    时光会永远记得低头学习的人，在考场上，会眷顾每一个努力的人。

    裴意深按自己的速度答完考卷，两天时间，三年时光，全成了过去。

    走出考场的那一刻，连空气都变得香甜，裴沂源静静等待他，捧着向日葵，身旁是一个戴口罩的男人。

    “小叔，”裴意深走到他们面前，“我考完了。”

    裴沂源给了他一个大拥抱，“我家小深，就是最棒的。”向日葵掺杂在怀抱下，阳光照射在发丝间，少年驰骋，不负年华。随后，三人并行离开了学校，而裴沂源不知道的事，他已被表白。

    路上，裴沂源一边跟他聊天，一边跟副驾驶的男人聊天。男人除了在两人拥抱后送上了祝福后，就一直不开口，直到裴沂源跟裴意深聊起。

    “阿深，小叔最近有点事要出去，你想去那就去哪，等高考成绩快出了，我应该就回来了。”

    裴意深点点头，坐在副驾驶的男人突然开口：“是啊，你小叔还为了你去找了纪灼瞳。不过你是想要去找你男朋友吗？”

    裴意深挑眉，佯装戴耳机，播放音乐，实际上只是打开了软件。他默默地听着。心里还回忆着刚刚那句话。

    “是啊，怎么了。舍不得我？”裴沂源转头笑着对他说，一边扭转方向盘。

    “舍不得你那又怎么样，对象总比我重要。”口罩抽动了一下，像是在笑。

    “没事，等我哄完他，我们两个一起回来。”裴沂源转头拍了拍真的在听音乐的裴意深，“阿深下车，小叔和朋友要去忙，回家好好休息。”

    裴意深插下耳机，点头，随后朝家的方向走。

    等他一会到家，他就被告知有人公开表白他。

    裴意深：？

    黎衍一连串发了十几个消息，还好心地发来了视频。

    【是衍不是琰】：诶诶！同桌，你被人表白了。

    【是衍不是琰】：哇！是隔壁班的纪灼瞳，那个人也是牛逼，第一个出考场，居然直接大胆表白。

    【是衍不是琰】：有点惊讶，她居然还提倡保护流浪猫，我还以为只是表白。

    【是衍不是琰】：你人呢？你咋还不回？我们考完了！！你不用再练听力了。

    【深林人不知】：在，没带手机，刚回来。英语到大学还要考，多听一点也没事。

    【是衍不是琰】：天！你终于回来了。

    黎衍催促他，他不得不点开视频，只不过他很好奇，为什么会表白他。

    他点开视频的那个瞬间，芝芝刚睡醒，朝他跑来，他接住它，然后边撸猫边看。

    视频里，是记者一些开场白，接着第一个女生走出来，她有点不可思议转身看了一下，又低头看了手表。微微张开嘴，有种苦命感。

    记者迈着兴奋的步伐向她走来，举起话筒：“同学，考完的感受如何呢？作为第一个出考场的，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情。”

    少女一身校服，高马尾依旧如常，她直面看着镜头，“我个人感觉还行，至于第一个出场，选地理的应该都了解。而且我的表有点叛逆，喜欢今天骗我，让我措不及防。”

    “哈哈哈，好，那么你有什么想对观众朋友说的。”

    话筒传向她，纪灼瞳接过，开口：“既然都骗我了，那我就贪心一点。第一，希望相关政府多多关注流浪猫狗，想养猫狗的各位再三考虑，才决定养不养猫狗。之前在L中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再次希望各位相关部门多多关注。第二，希望大家都努力朝着更好的未来。为自己，为理想而不是为了他人。最后，希望裴意深同学可以得偿所愿。”少女铿锵有力的声音，那道坚定的目光，灼烧着裴意深。

    记者对前面两个笑笑不说话，而好奇地问了一嘴：“裴意深是？”

    纪灼瞳注视着镜头，一字一句：“是我喜欢的人，希望你越来越好，希望你成为自由的风。”

    视频的最后，是她不理会记者，一步一步地离开了学校。

    裴意深关掉视频，回了几句，关掉手机，抱着猫躺在床上。

    裴同学……

    裴同学，生日快乐。

    裴同学，多笑笑。

    自由应当由自己来闯荡。

    我希望裴意深得偿所愿，成为自由的风。

    纪灼瞳，你到底为什么要闯入我的世界，为什么要温柔地对我说喜欢我，你是故意的。

    他抬头看了天，窗前的月光和少年的情愫融合在一起，桌前的飞燕草和月光装饰他的梦，而他陷入了沉思。

    思绪飘散万千，裴意深躺在纪灼瞳的膝盖上，目不转睛看着月光，一双手蒙住了，轻声：“该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