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贝听了钟离的话,捏起一块糕点,糕点的颜色浅绿,像是把茶叶研磨成极细的粉末后再用大量的水冲淡。她咬了一口,沙沙的口感应该是用绿豆与豌豆熬出来的,里面有竹叶熬成的糖浆做的夹心,不过分的甜,清淡可口。
伊贝抬头看了钟离一眼,随后又看了王十一眼,王十冲伊贝微微颔首。
她笑:“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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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策庄地势高,山间的风带着清凉,吃过点心后,伊贝坐在一旁,听着钟离与王十的聊天,聊天的内容从璃月的古典小说到民间志怪,其间掺杂着一些对于当前的探讨。
伊贝不爱听这些,不一会就托着脑袋睡了过去。
当钟离与王十聊起过往时,肩膀忽然一沉,他轻轻侧头,伊贝倒在了他的肩膀上,睡得沉甸甸的。
钟离微微歪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喊她起来也没有躲开,只是在这山间清风之中,由着伊贝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王十先生看在眼里,微微笑了下。
钟离似察觉到王十的视线,轻声问:“怎么了?”
王十说:“钟离先生,我在外闯荡多年,不管是人情世故之间的虚伪还是所谓关系里的道貌岸然都见过。此前因为您的帮助免于水深火热,那时我想中钟离先生的心思比我要沉上许多,后来知晓您的身份后,便自知曾经对您的揣测多么不自量力。我曾想过钟离先生漫长的生命中是否有什么人在您那深沉的心间种上点什么?”
王十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后面的内容不用多说,以钟离的阅历也已然可以猜到。
钟离的目光从身旁伊贝的身上短暂掠过,而后对王十说:“这姑娘刚回璃月不久,我总想着她需要多走走见见此间与往日不同的风景。”
王十微微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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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贝睡的时间并不长,当她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有见到钟离的身影,屋外的院子传来着“嘎吱”“嘎吱”的声响。
伊贝坐起来,揉揉脑袋,从窗外往外看,是王十在往石臼里放着青绿色的东西。
伊贝从窗户对外面喊了声:“十先生,钟离呢?”
王十手中的动作停顿,他没有及时回答伊贝的话,反倒是开启了新的话题:“眷属小姐,你想学怎么做竹叶糕吗?”
伊贝顿了顿,她一时半会没搞懂王十为什么突然提这个,但她身为厨子,如果有人愿意教她一些食物的做法她肯定是乐意的。
于是伊贝点点头,笑着说:“好!”
伊贝从屋里跑出去,来到王十的边上,王十没有立马跟她说竹叶糕该怎么做,而是不紧不慢地给她递上一碗茶。
茶汤是淡草绿色,伊贝喝了一口,很甜,并且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清香。
伊贝问王十:“这是什么?”
王十说:“用竹叶熬的茶汤,放了些冰糖,对嗓子好。”
伊贝点点头。
王十说:
“年轻时的我没头没脑地像野地里的动物四处乱窜,找不到方向,与钟离先生相识以后虽见面的次数不多,但钟离先生宝贵的见解让我受益颇多。”
他顿了顿继续说:“眷属小姐,我的生命注定是有限的,钟离先生喜欢我这里的竹叶糕,所以我才冒昧地问你想不想学。”
伊贝捏起一片竹叶,放在手心里端详,随后对王十说:“我一定认真学。”
王十笑了。
他开始教伊贝如何挑选竹叶,如何研磨粉末。
期间讨论到钟离去哪里了后。
王十便对伊贝说:“钟离先生去向我一向不知,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伊贝轻轻地“嗯”了一声后,便继续跟着王十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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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完全黑了。
当走过吊桥来到小院,看着满脸粘着青绿色竹叶渣的伊贝,和院子里形状各异的竹叶糕,钟离眉宇间的神色微微舒展。
他走过去,伊贝第一时间感觉到了他的到来,便转过身,遥遥挥手:“钟离——!”
王十闻言也走过来,微微弯腰:“钟离先生。”
钟离点点头,走过去,问伊贝:“你睡醒了?”
伊贝点点头,但也有点懵:“你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喊我?”
王十走过来替钟离回答:“钟离先生见你睡得熟,便没叫你。”
伊贝看向钟离,总觉得自己睡觉还要等着钟离来接不太好。
于是下定决心似地,目光坚定,对钟离说:“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况,你找石头把我砸醒就行,往脸上砸。”
王十在一旁听着吓了一跳。
钟离听后只是略显无语地伸出手,揪了一下伊贝的脸。
伊贝揉着自己的脸颊,冲钟离做了一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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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竹叶糕的做法伊贝已经从王十那里学来了,她同钟离回去的路上忽然想到什么,于是抬头问对方:“钟离,你为什么要专程接我一趟?怕我找不到路?”
“你说呢?”钟离看她一眼。
此时的天已经很晚了,本就没有多少的光线被茂密的竹林遮挡,沿着山路往下,林子里黑蒙蒙的,小路旁的野草偶尔传出野猪或者松鼠窸窸窣窣的声音。
钟离此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刚好将手套摘了下来。
若是平日里在旁人面前他不会这样,但因为现在在他身边的是伊贝,他也没那么多讲究了。
伊贝回头问钟离的瞬间,刚好看到了钟离赤.裸的双手,借着竹林间昏暗的光线,她盯着手里的手看了一会。
钟离见她愣着发神也不走路,便微微弯腰,拿着手套的边缘轻轻地蹭了伊贝的脸一下,问:“在想什么?”
伊贝抬头,眼睛亮亮地,看着钟离笑:“钟离,你手真好看。”
她还在笑。
光线过于昏暗看不清对方的脸。
钟离愣了下,微微垂眸,看了下自己手指。
忽然地,他伸出手,用手指骨结处微微地碰了下伊贝的耳朵与鬓角,声音平平地问:
“一会老东西,一会钟离,一会摩拉克斯,你什么时候能统一一下对我的称呼?”
褪去了手套,他的骨结有些冰凉,伊贝被他碰到的瞬间缩了下脖子,又听到钟离言语间有些逗弄似地问她的话。
于是她也想逗一逗钟离:“叫你钟离叔叔?”
似乎是听见了钟离鼻息间一声轻轻地笑,伊贝挪开目光。
而后,冰凉的手指落在她的耳边,她以为耳朵会被揪起来,但是没有,钟离只是捏了捏,这一动作从开始到结束很快。
伊贝从耳朵连带到脖子有些痒。
钟离放下手,对她说:“不许这样叫。”
伊贝:“为什么?”
钟离:“不喜欢。”
伊贝:“那我偏要呢?”
她故意挑衅。
钟离知道她是故意闹着玩的,于是抬起头,望着远方,很配合地说:“那我就把你扔山下去。”
说完,他不紧不慢地低头看了眼伊贝。
但也不知道伊贝是不是被他的话吓到了,在钟离看过去的时候,这朵小蒲公英已经一溜烟地沿着山路往下飞奔而去。
钟离对着她的背影慢慢悠悠地笑了片刻,而后跟上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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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的时候,钟离到了家门口,推开门,就看到伊贝拿着铲子吭哧吭哧地捣鼓着他院子里的那块空地。
看到钟离来了以后,伊贝拍拍手上的泥,笑着说:“回来啦,我去给你做晚饭!”
说完便站起身不做停留地往厨房的方向跑去。
这一切动作做得行云流水,暖黄色的灯光下,在伊贝回来不久的这一天,钟离有些恍惚,但他的表情不会有任何的变化,只是如同以前很多个日子那样平静地走进院子,再平静地将门关上。
伊贝在厨房里斗志满满。
晚饭她早就策划好要做花生萝卜汤,她感觉钟离会喜欢。
她想象着看到钟离喝完汤后被美味得满屋子跑着跳舞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伊贝边笑边将花生切成碎丁,萝卜切成细丝,她的刀工很好,“哒哒哒”几声,一排整齐细长的萝卜丝就被切好了。
锅里的热水烧开后,伊贝先将花生丢进去煮,并且利用这个间隙调了一碗淀粉水。
花生萝卜粥不需要用太多的调料,盐和胡椒粉就够了。
在花生煮好后,伊贝把萝卜放进去,再放入调味料,最后将淀粉水边搅拌边倒进去,很快热气腾腾的花生萝卜粥就煮好了。
伊贝盛了一晚,尝了尝,她被好喝得围着屋子跳舞。
刚好这时,钟离出现在厨房门口,伊贝端着碗手舞足蹈四处乱跳的样子撞进他的视线。
看到钟离,伊贝瞬间停下,冲他笑。
钟离走进来:“你给自己下毒了?”
伊贝指了指手里的碗:“你尝尝,很好喝。”
钟离看了她一眼,端着碗,去盛了一勺,不多,刚刚够一口。
他用勺子搅拌着,等凉得差不多了,就在伊贝一脸的期待下,缓缓地尝了一口。
花生不硬,煮得绵软但带着点韧度,萝卜丝经过沸水的熬煮透明不再辛辣,盐放得刚刚好,一口下去,胃很暖。
伊贝看着钟离问:“好喝吗?我之前在野外没有东西吃了就煮这个。”
钟离虽然没有回答她,但是转过身,又给自己盛了一碗,这一次盛了一整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