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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穆临的话像在很远远的地方飘着,她听得很艰难,嘴里喃喃地说着:“不行…现在说。”
没等到江穆临的回答,林初晓胃里忽然一阵翻腾,面色立刻狰狞起来。
江穆临知道她喝得太多,胃里难受,迅速把她扶起来,让她脸对着垃圾桶,以免弄脏床。
她弯着腰难受地呕吐,江穆临就在她旁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道:“以后不还喝吗。”语气里心疼大过责备。
林初晓吐了一会儿,又躺回去睡。
江穆临看她安静了,才起身把狼藉的桌子收拾干净。
谁知道林初晓又突然坐了起来,朝着垃圾桶干呕。
整整一夜,江穆临都守在她床边,不看着她,他心里不安。
第二天,林初晓醒来的时候,脑子像塞了铅一样重。
她看到江穆临坐在自己床边的椅子里,身上盖着一块薄薄的毯子,头垂在胸前,睡着了。
因为喝了酒,断片了,林初晓不知道江穆临为什么在这里,尽管她使劲想回忆,却发现记忆一点也不连贯,她只记得方宁大呼小叫地要去找江穆临。
没想到他真的过来了。
江穆临听到细微的响动,猛得睁眼,发现林初晓已经醒了。
“要喝水吗?”他立即起身,身上的毯子滑落在地上。
“谢谢。”林初晓虚弱的眼神看向他,心虚地说。
江穆临端来一杯热水,林初晓咕噜咕噜喝下去,瞬间感觉胃里有股暖气舒服多了。她偷偷地看着江穆临,想回忆昨晚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江穆临顶着淡淡的黑眼圈,对上她的视线,嘴角向上勾了勾:“怎么,想起来了?”
“啊?”林初晓一脸困惑,她什么都没想起来啊。
江穆临看林初晓一副惊慌的样子,眼里藏着一丝不羁,说道:“你昨晚说了什么,难道忘了吗?”
林初晓心里一紧,急得想把脑子里的酒倒出来,她责怪自己发什么疯要和方宁喝酒,这下完了,她不会把心里那点心思全抖出去了吧?
江穆临忽然起身凑近她,攥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掌摊了开来,用指节分明的食指在她掌心轻轻摩挲,一股痒痒的感觉由手掌传到心里。
不一会儿江穆临停了下来,松开了她的手,意有所指地说:“昨晚你问我要的。”
“什么?”林初晓不明所以,她昨晚问他要了什么?
江穆临见她忘得一干二净了,心里难免有点小气,甩了一句“自己想”给林初晓,然后起身去做早饭了。
林初晓细细回味着江穆临在掌心的动作,他的动作很明显是在写字,林初晓试图在脑子里把他的动作转化成笔画,最后再把这些笔画旋转180度。
是个“你”字。
林初晓无语地皱了皱眉,想不通自己要江穆临在她掌心写个你字干什么。
喝醉了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这么无聊的事情,也亏江穆临还愿意陪她玩。
她躺在床上休息,看着江穆临忙碌的身影,不禁想起萨依娜,昨晚方宁开解过后,她心里释怀了不少。
她不需要替别人的选择买单。
江穆临很体贴地做了暖胃的米粥,配上一点甜点,既不会让胃负担太重,又能补充能量。
餐桌上,方宁像个没事人一样,丝毫看不出来昨晚喝了酒。林初晓很震惊她的酒量,喝了那么多竟然还能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但她不知道的是,方宁半夜上了好几趟厕所,都快在厕所里住下了。
她代谢快,酒精还没发挥作用就被代谢出去了,显得她酒量很大。她男朋友因此常常说她天生是陪酒的料。
“没想到暑假这么快就过去了。”方宁没来由地一说,林初晓才忽然意识到,已经八月末了。
不觉来到这里已经三个月了,时间过得真快,明明才毕业三个月,大学却像是几年前的事情。
“我九月初要回内地一趟。”江穆临忽然说道。
方宁问道:“是公司有什么事吗?”
“私事。”江穆临略抬了抬眼说道。
爷爷奶奶催得紧,他好几年没回去过了,也该回去表表孝心,毕竟他自小丧母,爸爸又不管他,是爷爷奶奶把他养大的。
“你回去多久?”林初晓关切地问道。
江穆临抬眸看林初晓,嘴角忽然上扬了一下:“怎么,舍不得?”
方宁听了偷偷捂着嘴笑,林初晓被他这话搞的脸红心跳,否认道:“谁舍不得了?”
方宁指着林初晓笑着说道:“你口是心非!你快去镜子里照一下,脸红得像个苹果了。”
林初晓摸了摸滚烫的脸颊,觉得江穆临在开她玩笑,气不过,站起来端着碗要去水管边清洗。
“你放着,我来洗。”江穆临拦住她,“酒刚醒,再休息休息,你是医生应该知道身体多重要吧?”
林初晓只好委屈巴巴地回床上躺着,扭过身不看江穆临,但还是轻轻说了一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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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穆临要回内地,一下勾起了林初晓对父母的记忆,三个月了,他们每次打电话来不是数落她就是催她辞职,甚至开始问她要生活费了。
林初晓三个月的工资还完助学贷款已经所剩无几,要不是她大学还有奖学金撑着,她这点工资可能一分不剩,怎么可能还有余钱给他们呢?
她由此忽然记得一开始欠下江穆临的债,于是主动点开江穆临的聊天框,想在微信转账,没想到江穆临一声不吭地退回了。
林初晓跑到帐篷里去问他为什么不收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江穆临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说:“不需要。”
林初晓不喜欢欠人情,说什么也要让他收下,凑过去抢他的手机要帮他点收款,江穆临适时把手机往后一藏,林初晓扑了个空。
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林初晓的脸轻轻撞在江穆临的胸腔上,肌肉的回弹感让林初晓大脑空白了一秒,她缓缓抬头,对上江穆临低垂的眼眸。
四目相对,彼此的容颜印在对方的眸子里,呼吸轻轻喷洒在彼此脸颊上,气氛显得有些灼热。
“对不…”
“实在要赔的话,赔点别的?”
林初晓道歉的话还没说完,江穆临低磁的声音响起,他的语气有几分不羁和轻佻。
林初晓疑惑地问道:“赔什么?”
江穆临不语,只是视线在她脸上游移,最后停在她樱桃般粉嫩的唇上,身体慢慢往林初晓压去。
直到他的鼻息清晰地喷洒在脸上,林初晓才忽然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立刻撤了出来,心跳声混乱地响着。
她说了句流/氓,就匆匆掀开门帘慌张地逃走了。
江穆临看她离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笑。
林初晓一边逃跑一边在内心吐槽,江穆临竟然是这种轻浮的人,和他高冷的表面一点也不像。
她还记得初见时他一副冷脸,说话不超过两句的样子。
林初晓在醉酒当天下午就出诊了,她虽然状态不佳,但比起早上好了很多。
但是奇怪的是,她的助理赵叔不见了。
她找遍了毡房附近,硬是没看见他。最后只好去问江穆临,彼时他正在帐篷里看书。
“我让他下山去了。”
“为什么?”林初晓无语极了,没了赵叔,谁当她的帮手?
“因为暂时不需要他了。”江穆临放下书,伸手去抓外套,“要出诊了吗,等我一下。”
林初晓又懵了几秒,江穆临的意思是,他要陪自己出诊?
果不其然,江穆临已经提前把装备都放在车上了,林初晓只需要上车,其他什么都不用准备。
江穆临替林初晓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然后自己再坐到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我付不起你的工钱。”
“我说了,我免费。”江穆临冷着一张脸说着这样的话,让林初晓觉得他像在开玩笑。
但是江穆临后面几天的表现让她彻底相信了,他真的在踏踏实实地做她的小助理。
他明明是个有洁癖的人,帐篷里总是收拾的非常整洁,一尘不染,但是当小助理搞得浑身泥土牛粪,也没有抱怨一句。
他们两个人配合得越来越默契,江穆临负责交涉,林初晓负责看诊和医治,他们出入成对,有一次去远的地方出诊,那位慈祥的老太太竟然拉着林初晓悄悄说道:“你的男人很帅。”
林初晓当下脸就羞红了,想和老太太解释,却因为头脑一热语言系统转换不过来,急得脸颊上又添了几分绯红,老太太笑得更灿烂了。
和江穆临一起出诊,林初晓觉得时间像按了加快键,一眨眼,八月份过去了,九月到来了。
离开草原的那天,江穆临轻装上阵,没带什么行李,他为了把车留给林初晓,叫了阿克木送他去机场。
一切准备好后,他掀开了林初晓的毡房门帘。
“你今天…要出诊吗?”江穆临不抱什么希望,他知道林初晓是个十足的工作狂,只要有机会就一定会把工作排得满满当当。
“有哦。”林初晓的语气轻松。
“呃,好吧。”江穆临没有说出让林初晓送他一程的想法,他理解她对事业的追求,正是这样自强自立的性格吸引了他,他又怎么可能让她陷入两难境地。
他转身走出毡房,上了车,虽然做了心理准备,但难免还是有点失落。
他沉默着在车里呆了一会儿,发动了汽车,却在看向后视镜的时候看到林初晓朝他跑了过来。
她轻轻喘了口气,敲了敲江穆临的车窗。
江穆临眼里有一丝惊讶,缓缓放下车窗,林初晓清脆响亮的声音传来:“我请了假,走吧,送你。”
他发觉,林初晓也在为他做出改变。
车开走后,方宁守在毡房里准备月底的述职报告,这三个月奶羊在林初晓的照顾下长得非常好,今年预计又能超额完成目标。
毡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她觉得有点寂寞,想开瓶小酒调节调节心情,刚走到藏酒的地方发现柜门被打开过。
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她立刻打开了柜子,里面的酒全都不翼而飞了,她震惊又气愤,是谁那么缺德偷了她酒啊!那可是她续命的良药!
柜底一张白色纸条映入眼帘,她赶紧拿起来查看,发现上面写着:
酒没收了,找我报销。
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