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泽州
迷雾蒙蒙,黑云蔽日。
静谧的吓人,只听的枯枝上那稀疏几片枯叶被细微的风吹得沙沙声,小河潺潺流动,哗啦响着。
这条河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水流的急,上面架着木桥。
透过层层雾气,眯起眼来细看,可见隐约的房屋的轮廓,若有似乎,忽隐忽现,怎么看怎么不真切。
“咔擦、咔擦......”
有人踩着满地枯叶,也听到了鞋靴拖着地面的声音。
声音慢慢靠近。
那人落脚却很轻,不像是不怀好意,倒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
她站在一人墓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玄青纱裙上沾染了点点血渍,某些地方伤好的不算完全,甚至严重的,鲜血还在缓缓向外延伸,簪鬓凌乱。
她漫无目的般的目光在泽州内转悠着,看着沿途的破败又熟悉的景致。
有些地方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只是漫山遍野的翠绿红樱已不再,也不再有陪着自己从小打闹的小狐狸出来迎接自己了。
物消人亡。
所有记忆中的人,事,物,说来讲去,就只剩她自己一个人了。
说到底这一切为什么会发展到这步田地,还是得归咎于她自己。
她的眼神有些黯然,眸中不见光泽,不算寻常的金瞳再没有往日那般,作为天之骄女的神气。
于初目光投向了木桥后隐在迷雾中的那片因为失去了法力修护而变得破败不堪的房屋,山林,幽深眸色微动。
只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不忍,也不敢再看。
她面前的这座墓,和其余地方的一片荒芜对比起来,倒是干净的很,应是时常有人前来探望,只是不知究竟是何人。
那墓的周围盛开朵朵洁白小野花,墓碑上的妖文落笔端正,尾笔也带几分潇洒恣意。
于初看上面的字——狐族族长于贤墓。
那是她姐姐的墓。
于初盯着于贤二字,慢慢地,红了眼眶。
抬手,两壶桂花酒已经凭空出现在她手中。
把酒打开,放在墓碑前,又一手打开另一壶,往自己嘴里猛灌了一口酒。
枯枝上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只小麻雀,探头探脑,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奇怪的人。
它摆了摆头,好像是看了一眼她的长相,留意到了她的金瞳,张嘴便是一口流利的妖语。
“你不是那狐妖族的少主吗?好久没见到您了呀!您这是跑哪去了......我记得,当时你们狐族的族长找了你好就,一直没有消息。”
“然后就是现在这情况,你也看到了......”
“不过,你现在这是......”小麻雀看着于初现在的样子,只感到心惊。
于初受了不小的伤,神色恹恹,死气沉沉,感觉随时会晕厥。生命力细弱,正如树枝上那垂着身子,摇摇欲坠,仅凭着唯一一点支撑点屹立不倒。
经小麻雀这么一说,又让她想起了某个人......
无心无义。
亏得我从前还如此信任她,把她当挚爱......
现在看来,这一切,不过只是一个笑话,别人饭后闲谈的话题罢了。
小麻雀察觉到了她的戾气,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什么。
看着泽州现在的破败,狐妖一族的陨落,小麻雀歉意道:“......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啊,您还是当我没说吧。”
“伤的怎么这样的重,我会家去给你拿点药去。”
小麻雀也不等她回话,张翅就要往外非飞,被于初拦下。
“算了,小崽子,我现在这样,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于初的语气还算平静。
平静的就不像是在谈论生死,不过是在和亲友谈论晚膳该吃些什么。
小麻雀听着,震惊的身子一僵,就要往石头下掉,于初用手把它扶正,顺着毛。
“现在这一切,是不是都是因为,我认识了她。”
于初冷哼一声:“或许我和她,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对立面的,永远不可能站在一起。”
“她是注定飞升的仙君,我是狐妖,神妖本就势不两立......还是我太傻了。”
小麻雀沉默,叫也不叫了,突然想起于初说的命不久矣。
它颤颤巍巍靠近于初手里的桂花酒,轻轻一嗅,“啾”的嚎一声扇动翅膀移开身子。
“你在里面下了醉生死?!”
小麻雀震惊。醉生死是妖界的丹药,作用不过是让人短时间内法力暴增。
本也不至什么,但和人界的酒混在一起,原本醉生死那一作用会被放大,同时被放大的当然还有此丹药的副作用。
法力大增后,便是元神身体的双重透支消耗,一不小心便是神魂俱灭。
“你不要命啊你!你你......”
小麻雀见于初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结巴了起来。“你是真.......真、真蠢还是假蠢啊你。”
“为了一个女人,还是个道士,你至于吗......”
“我就是为了和她做一个了断。”于初看了看天色,还是一样的不见日光,乌云层层掩盖:“你先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
于初也忘了小麻雀究竟是什么时候走到,带着什么表情走的,也不知自己究竟在那儿等了多久。
只知道醉生死的药效上来了,体内法力不断翻涌,势如沧海波涛,下一秒便会贯出自己的身体。
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月白身影。于初升起一抹嘲讽的笑。
似是在笑那人,也似在嘲讽当时满心真诚,真以为那渺小可笑的爱情可以跨越一切。
“你来了,谢年。”
她缓缓念出她的名字。于初微微抬起头来看她,却恰巧对上了谢年满怀歉意的眼神。
谢年微微启唇,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朝前迈出一步,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身体愈发捉人难耐,体内法力没有宣泄口,于初忍的心烦意乱,没有精力等她究竟想说什么了。
金光汇聚在她的手中,凝成银色霜剑,青色流苏剑穗垂在后面,剑锋微侧,指向谢年。
足下轻点,手银色霜剑厚重,在她手中却灵活至极,有如一条危险的白蛇。
舞若飞龙,击击致命,丝毫没有念及旧情。
谢年手无寸铁,也不曾把配剑召出,步步退让。于初出剑的速度却更快了,谢年逐渐无处可躲。
霜剑那泛着银光的刀刃就像毒蛇坚厉狠辣的毒牙,一点点把她包围起来。
霜剑在她喉前几分停下,稍微往前一点,便能直接取了谢年的性命。
于初的手有些发抖。连她自己都分辨不出,这究竟是高兴兴奋呢,还是难过。
谢年对着近在咫尺的剑刃,却没有多大的反应。仿佛此次前来,她早就料到了这番结果。
她除了闭眼,便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了。
“哐当!”
霜剑从于初手中脱落。谢秋睁了眼,眼中带着几分疑惑。
于初却并没有在看她,只是问:“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记得吗?”
谢年顺着于初的视线看去。远处的人间,万千明灯升上天空,人们合掌,虔诚的愿望照亮了原本寂静冷清的夜,打散了于初心中的戾气和怨怒。
那悠悠的灯火映在于初的眼底。
她道:“三百年前的今夜,是你靠在我的肩上,附在我的耳边......说你喜欢我。”
谢秋变了神色,感觉喉中发干。
她转头去看于初,却也只能瞧见人的侧颜。
于初感觉到自己喉中的铁锈味,心道怎么发作的这样快。
......
在她失去所有感知之前,她依稀觉得谢秋把自己抱在了怀里,手小心翼翼地触上了自己的肩,那人低声道:
“没想到,他们竟把你伤成这样......”
“安心睡吧,待你再次醒来,该换我护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