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1034房间的异能体，陈荀略微松了口气，盘算了一下后续的工作，准备打开房门。

    她的手刚搭到门把上，就听见了一声清晰的枪响。

    没有装消音器的手枪……

    陈荀眯起眼睛，歪了歪头，很快分辨出了枪声大致的方位。

    思及此处，陈荀立刻拉开房门，却见杨念楚站在外面，抬起的手甚至还没来得及放下：

    “我……”

    “我正想来找你。”

    陈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移开视线：

    “如果我还没有解决里面的事情，你冒失敲门，岂不是打草惊蛇？”

    杨念楚深吸了口气，低声道：

    “对不起。”

    似乎是没想到她还会对自己道歉。

    陈荀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却还是收起情绪，冷哼一声：

    “谁要你的道歉。”

    杨念楚：……

    她没有理会这句话，接着说道：

    “正东方向，不是小许开的枪。”

    陈荀点了点头：

    “不是我们行动组的人。”

    杨念楚抬起头，只见陈荀异常镇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你的人里，有内鬼。”

    除了行动组之外的，那就只能是时空管理局安排在安全区的特派探员……

    杨念楚心里一惊，神色却依旧如常：

    “你想怎么做？”

    陈荀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做了个无声的口型：

    “斩草除根。”

    ……

    突然出现的枪声惊动了不少人，不乏有越来越多的旅客打开房门，面色惊恐地探出脑袋左右张望。

    陈荀眸色沉了沉，转身敲响了1035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她的个子还不到陈荀的腰，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眨，手里握着一根棒棒糖：

    “姐姐有事吗？”

    陈荀拨开想要打招呼的小孩子，迈步走了进去。

    许苏溢为了拖延时间，正在和里面的那名老妇人闲聊。

    二人中间放着两杯红茶，还冒着热气。

    老妇人头发已经几乎全白了，左边的眼睛是明显的义眼，耳朵里还带着助听器。

    好在许苏溢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在陈荀进来之前，老妇人都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陈荀二话不说，直接掏出了枪。

    许苏溢本想说什么，瞥了一眼陈荀的脸色，又咽了回去。

    刚才开门的小姑娘牵着杨念楚的手回到房间，看见这一幕，吓得丢掉手里的糖，哇哇大哭地扑过去抱着陈荀的腿。

    老妇人倒是很坦然：

    “你是来处理我的？”

    陈荀没有说话。

    她扣着扳机的手顿了顿，片刻之后，枪口却还是缓缓下压，对准了老妇人的心脏位置：

    “我的工作。”

    许苏溢终于忍不住“诶”了一声，解释道：

    “她……”

    “她并没有完全异化，不知道为什么，异能量在她的身上，出现了可控的趋势！”

    “我们是不是可以……”

    回答她的，是十分轻微的“砰”一声——

    小姑娘被吓坏了，哭着钻进杨念楚怀里。

    陈荀侧过头，冷冷地看着许苏溢：

    “可控？”

    还在冒着烟的枪口缓缓垂下，陈荀不甚在意地甩了甩：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她笑了一下，眸光冷冷：

    “凭你的……直觉？”

    许苏溢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随着老妇人也变为一摊灰白色的粉末，异能量值降低到了75%，安全区面临的风险性大大降低。

    这是一件好事。

    “没有确切的科学证据，你就敢说异能量是可控的。”

    陈荀语气平静，听起来似乎和她平时下达命令没有什么区别：

    “怎么？”

    “就因为异能体在你面前装得可怜了些，就可以凌驾于安全区的人命之上了吗？”

    许苏溢低声道：

    “可是，她年纪大了，风险……”

    陈荀冷笑一声，打断了她，转身走近了一步：

    “我还是那句话——”

    “证据呢？”

    “如果年龄可以和风险挂钩，之前那个安全区是怎么没的？”

    小姑娘在杨念楚怀中抽泣着抬起头，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袖，脸缓缓靠近杨念楚的手。

    陈荀不知是感应到了什么，还是她天生警惕过人。

    她回过头，拎着小姑娘的衣领，把人从杨念楚怀里拉开。

    小姑娘漆黑的眼眸里，赫然是重瞳。

    许苏溢捂住了嘴，有些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

    “她……昨天还好好的。”

    小姑娘不知何时已经被感染异化，成了许苏溢职业生涯里所见过的，最年轻的异能体。

    只见，它的牙齿骤然之间变为了尖利的兽齿，口鼻中留下暗红色的血迹。

    无法挣脱陈荀的控制，她的手脚不住地扑腾，指甲与地板摩擦之间，发出十分刺耳的噪音。

    陈荀松开手，异能体由于惯性摔在了地上，还没等它起身反扑，子弹就已经精准地命中了它的心脏。

    又处理了一个，异能量值再次降低，指针停留在了70%。

    许苏溢站起身，望向陈荀，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念楚站起身，说道：

    “如果早来一天，或许还有挽回的机会。”

    陈荀收起手枪，动手开始收拾残局。

    许苏溢本想上前帮忙，却被陈荀拦了回来。

    陈荀看了她一眼：

    “小许姐，我可以破例给你半个小时，想通了来找我。”

    她顿了顿，又道：

    “如果想不明白，那只能请你暂时离开行动组。”

    许苏溢缓缓收回了手，心里一凉。

    她知道陈荀的性格，也明白这不是气话和玩笑。

    陈荀又看了她一眼，再也没有多说什么，收拾完房间，就自顾自地去看地图，着手修改起原来的行动方案。

    ……

    许苏溢独自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缓缓后退的雪景，心中还是无法摆脱的自责与内疚。

    她不是第一次出任务，也不是第一次目睹处理异能体时的情形。

    可是，方才与老妇人的闲聊，陈荀的态度，以及杨念楚的话，都让许苏溢生出了一种“是我无能，害了她们”的感觉。

    杨念楚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笑了笑：

    “我想和你一起坐会儿，可以吗？”

    许苏溢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按照陈荀的说法，杨念楚是派来“监工”的上级。

    她没有做好自己的工作，被上级谈话再正常不过了。

    许苏溢原以为，杨念楚会说和陈荀一样的话，却没想到她根本没有提什么行动组的事，而是把温水递过来，笑着说道：

    “还不开心吗？”

    许苏溢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否认道：

    “没有。”

    杨念楚笑意更甚，凑近了些：

    “在我面前，就不用隐瞒了。”

    “陈荀有时候……其实是很伤人心的。我也体会过，所以特别理解，咱们也算是同病相怜呢。”

    许苏溢微微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偷偷瞄了陈荀一眼。

    她知道陈荀耳力其实很好，因此不敢接这句话。

    开玩笑，她还想在行动组工作呢。

    跟上级的上级说自己上级的坏话？

    怎么可能嘛……

    杨念楚笑了笑，又聊了两句闲话，才不动声色地切入正题：

    “在想为什么不昨天就想办法把小姑娘隔离？”

    一眼被看穿了心思，许苏溢闷闷地应了一声，垂下了头：

    “是我没想周全。”

    杨念楚握着许苏溢的手，笑着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

    “你的认知还不够准确。毕竟，未完全异化的异能体，是不会去主动感染异化她人的。”

    “从小姑娘被感染异化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老妇人对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欺骗，或许只是为了让你放下戒心，方便下手。”

    “它力气不及那些正常的异能体，一老一小，加起来对上你，恐怕也不能有完全的胜算。”

    许苏溢摇了摇头，轻声道：

    “我本来可以救她的。”

    杨念楚声音温柔：

    “本来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许苏溢苦笑了一下：

    “我知道小荀为什么生气，是我没有顾全大局，的确有错。”

    杨念楚笑着摇了摇头接道：

    “她不是这个意思。”

    “生命本就没有高下之分，我也不能断然说出到底是救一人更高尚，还是救众人更为妥当。但我相信，你心中自有一杆天平，能选出最适合当下情况的解决方式。”

    “有些牺牲是无法避免的，陈荀之所以那样生气，是因为我们既然在这个位置上，就要设身处地地思考做事。”

    “不然，我们怎么对得起安全区里，那么多双想要求生的手？”

    许苏溢抬起头，对上杨念楚温柔似水的眼眸：

    “小许，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们都没办法苛求自己无所不能，所以，要允许适当的错误发生。”

    “时间有限，行动组也需要你的参与。”

    “我们一起汲取经验，向前看吧。”

    杨念楚笑着说道：

    “我知道，你是可以做到的，对不对？”

    许苏溢低下头，没有说话。

    陈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改完了方案，悄声无息地站在了杨念楚身侧。

    听着她耐心地开导完，陈荀才把双臂交叠在身前，漫不经心地轻哼了一声：

    “老师很会收买人心啊。”

    杨念楚转头看过去，只见陈荀笑了一下：

    “所以……”

    “打算什么时候收买一下我？”

    话一出口，陈荀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对不对！

    什么收买不收买的，杨念楚只要不低头道歉，她这辈子也不会原谅她的。

    陈荀对上杨念楚的眼神，耳根迅速泛起一层微红，故作无意地咳了几声：

    “我说过什么吗？”

    在杨念楚的注视下，陈荀理不直，气也越发不壮：

    “我……什么都没说过，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