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萧再次醒来是在一间陌生的房间内,手下意识的摸向身旁,握到了熟悉的剑身,他才开始看向屋内,向阳的窗子糊着微微泛黄的窗纸,被打开了不大的缝隙,日光照进屋内,亮堂堂的。整间房用一扇画竹屏风隔开,里间是卧房,外间是会客的中厅。收拾的很干净,但一应物品能看出有些年头。
他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却扯动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扫了一眼才发现自己浑身的伤口都被包扎好了,但后背处的伤隐隐作痛,便放弃了动身的打算,撑起身靠坐在床上,拿起佩剑,摩挲着剑柄。
半晌,门被轻敲几下,陆鸣萧抬眼却并未出声,而是握紧了剑。门外的人等了几息,像是习惯了,推开了房门。
待来人绕进屏风,四目相对。
“醒了。”依旧一身宽袍青衣的李潜,走到陆鸣萧身前,“大夫说你仍需多休息,才能恢复的更快。”他如幼时般敲了敲陆鸣萧的剑,示意他躺下。
一瞬间,悲痛席卷着陆鸣萧,他偏开了头。
十三年前,李家夫妇为抗击西蛮邪教,毅然投身战场双双战死。与李家交好的陆家听闻噩耗,家主陆长歌一面日夜兼程赶至战场为两位挚友收敛尸骨,一面派人将年仅四岁的李潜带回家中悉心抚养。
从此,三岁的陆鸣萧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六年间同吃同住,习字练武,嬉戏玩耍,从未分离。直至李潜十岁时,李父之师李怀谷游历归来要带走李潜。
那日,李潜安慰躲在树上不肯下来的陆鸣萧,他说:“阿游,别难过,待我回来,咱们一起去看你想看的大漠狼烟,学你最想酿的酒,陪你去找最好的工匠打最厉害的剑,好不好?”
李潜站在树下,等了许久,树上的陆鸣萧将剑伸了下来,上面挂着个小木珠吊坠:“李潜,不许食言。”李潜抬头透过枝叶看到了一双红肿的眼睛,摘下木珠,敲敲剑尖,笑着说道:“好,不食言。”
至此,一别经年,少时挚友再未相见。
“好久不见。原以为我们再见还会在陆家。”
“......”“可惜,陆家...已经没了。”陆鸣萧勉强抬起嘴角想笑,但泪水已经滚出眼眶。“或许,你也不想在见到陆家了吧,否则....。”
“阿游。”明知是陆鸣萧拙劣的试探,李潜依旧被话中的未尽之意刺中,难过道:“我从未如此想过,陆家对我而言早已是家,是有人等我回去的家。”
“一个滥杀无辜,使尽手段强抢灵药的陆家,值得你回去吗?”
李潜看着陆鸣萧一向肆意轻快的脸上被郁色浸透,心中更觉难受,他单手捏住陆鸣萧的肩。“我信你,更信陆家。阿游,把凶手找出来,我会让他用血洗干净陆家的每一句谣言。”
陆鸣萧紧紧捏住剑柄,终于认真看向李潜的眼睛:“好,找出来,为我陆家上下铺条清白的往生路。”
似乎确认了安全,陆鸣萧呜咽着,像是要把憋在心里的疼一股脑倒出来。“阿放,我爹娘没了,我酿给你的酒也没了,我找了好久的地志集也没了,阿娘给你做的衣物、阿爹为你铸的剑都没了,他们什么都没给我留下。”
“......”李潜上前一步拍拍陆鸣萧的背,眼中红色渐深,最终泪水砸在陆鸣萧肩上,他们无声安慰着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