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严斌出事,两个老人虽然接受了她和李燕飞,但严芷如心里很明白,从此以后自己的生活会一落千丈。
李燕飞不可能像严斌那样处处迁就她,而她那重男轻女的爷爷奶奶就更不用说了,对她一点感情也没有,只是碍于面子才让她住在家里。
他们在乎的只有严嘉伟一个宝贝孙子。
于是,严芷如在那个看似完整,实际窒息的家里成了最没有存在感的人。
她过得很不好。
没有人关心她。
好像不管在哪一个家里,她都是外人。
永远是不被疼爱的那一个……
小时候寄养在舅舅的家里就不用说了,受尽了所谓亲人的白眼,除了表姐李梦丹以外,根本没人待见她。
后来去了沪西以后,也好不到哪里去。
即便心里再怎么讨厌她的后妈,再怎么讨厌她后妈的外甥女,但当她看到秦如和陶斯允亲亲密密得像一对母女时,她心里就很不舒服。
严芷如对陶斯允的讨厌,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家庭。
尤其她们还同住一个房间。
他们住的是秦如的房子,这让身为严斌亲生女儿的她在陶斯允面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卑。
“寄人篱下”这四个字又一次深深地刺进了她的心里。
这回,除了她,还有她唯一可以依靠的爸爸。
严斌之所以能够住在这儿,是因为他和秦如结了婚。
这套房子,连夫妻共同财产都不是。
这意味着,严斌和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居无定所。
站在她的角度,这简直恐怖如斯。
严芷如在极度没有归属感的时候,会用很恶毒的语气对陶斯允说她只是一个外人。
她妄图通过这种方式让陶斯允像自己一样,产生自卑心理,让她有寄人篱下的感觉,以此达到证明自己的家庭地位的目的。
一个是继女,一个是外甥女,一个有血缘,一个从名义上讲是一家人。
她们之间身份上的攀比,严芷如觉得自己占了上风。
严芷如想要传达给她的意思很明白,自己住在这儿,无论如何都要比你名正言顺。
可她却想错了,陶斯允不是她,不会因为她故意的恶意挑衅在家里表现出任何的不自在。
反而一脸平淡地告诉她,“我知道啊,不过这套房子是我姥姥姥爷出资买的,产权人是我小姨,这个房间我从小住到大。”
最后一句话无异于在扇她的耳光。
严芷如果然破防了,第二天就告诉严斌自己要住校。
……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运气的原因,反正严斌的钱没有白花,高考的时候严芷如超常发挥,从一个吊车尾的学渣突然逆袭,竟然超过了本科线好几十分。
反倒是成绩一向稳定的严嘉伟严重失利。
这让心比天高的严嘉伟内心无法接受。
他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比严芷如那个什么都不学的学渣考得还差!
严嘉伟因为之前去沪西被严斌安排在外租房住心里本来就不平衡,这下看她就更不顺眼了。
大人总是会不自觉对不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有愧疚感,因此产生很多弥补的心理。
自从严斌把严芷如接到沪西以后,又是给她报补习班,又是满足她提出的各种要求,对她简直算得上是“溺爱”了,这让一直在南泽的严嘉伟心里很不舒服。
严斌“严重偏心”的行为早就引发了他的不满。
他和严芷如从小就分开了,没有一起长大,哪会有什么感情。
这么多年来,他在家里一直享受的是独生子的待遇,亲妹妹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多余的人而已。
只会和自己争夺有限的家庭资源。
要不是严芷如给他打电话炫耀,他都不知道严斌居然肯花那么多钱专门给她请一对一的老师辅导高考。
这跟白白浪费钱有什么区别。
最后肯定打水漂。
得知消息的严嘉伟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了一向疼他的奶奶,然后就让严斌把他也接了过去。
然而没想到,严斌只是在外面给他租了一个房子住,还叮嘱他别去家里。
严嘉伟就算心里再怎么有气,也只能暂时忍着。
谁让他那个爹没钱没本事,住着他后妈的房子,只能看人家的脸色。
等到秦如去香港出差的那几天,他还是偷偷摸摸背着严斌去了一趟。
小区在一个很好的地段,从大门口贴的出租广告就知道房价有多吓人。
和南泽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百五十平方,三室一厅,两间卧室,一间书房,确实没有多余的房间住人。
严斌没有骗他。
中午点了炸鸡,没想到外卖还没到,他后妈那个外甥女就先一步回来了。
严芷如从早上起就一直待在房间里和别人打电话,没出来过,听到敲门声以后还是严嘉伟去开的门。
门开的瞬间,见到他,那姑娘一脸的惊讶,看上去像是以为自己走错家门了,但随后严芷如一出来,就立马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冷冷淡淡的。
她什么话都没说,进门后换上拖鞋,然后自己去了书房。
看都没看他,连招呼也没和他打一个。
真够没礼貌的。
严嘉伟望着她的背影,舌尖顶了顶腮帮,觉得有点意思了。
他本来想吃了午饭就走人,现在突然改了主意。
对于陶斯允,他一点也不陌生。
这可是他后妈的宝贝外甥女,他爸动不动就挂在嘴边夸的人。
严芷如平时没少和自己说她的坏话。
只不过,他那个妹妹,好像从来没跟他说过她长得这么漂亮。
在严芷如嘴里,“陶斯允”三个字可不是什么单纯美好的形容词。
那是一个经常被她描述为“贱X”的存在。
实事求是地说,他还怪喜欢陶斯允身上那个劲儿的。
女孩子,越是傲慢就越吸引人。
今天也算是没白来。
……
半小时后,外卖到了,严嘉伟看向紧闭的书房门,吊儿郎当地对严芷如说:“你去问问她吃饭了没,没吃的话叫她出来,和我们一起吃。”
严芷如皱起眉,一脸不高兴地说,“叫什么叫,她吃不吃饭关你什么事,就算饿死了也和你没关系。”
严嘉伟一听就站了起来,“你要是不愿意去叫,那我去叫?”
严芷如立马伸手拦住了他:“你干嘛啊!别和她说话行不行!我特烦她!”
严嘉伟只得又坐下来,“我说你就这么嫉妒她啊?人家也没像你说的那样,看上去挺乖的。”
严芷如脸色瞬间就变了,拔高音量:“你胡说八道什么,谁嫉妒她了!你没见她那一脸的婊样,简直和她小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个比一个讨厌!”
严嘉伟讽刺一笑,也懒得戳穿她,心不在焉地吃饭,眼睛却时不时往书房那边瞟。
……
自从陶斯允高三回京浮以后,次卧就是严芷如一个人的地盘了。
陶斯允校考小住的这几天,严芷如把自己的东西丢得到处都是。
书包、平板、衣服……这些都是代表她存在感的东西。
占据空间的同时,也像是在无声地告诉陶斯允——
这房间以后是我的。
相比于下铺的凌乱不堪,上铺干净整洁多了。
浅黄色的床单,被子叠成了小方块。
她的睡衣就放在枕头旁边。
白色的,小熊图案。
还挺幼稚。
严嘉伟轻轻扯了扯嘴角,爬到上铺,躺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翻了个身,趴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枕头上残留着洗发水的味道,香味很淡。
……
严嘉伟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就醒了。
他准备等晚上严斌回来,拿了生活费以后再走。
没想到他刚一开门就把路过的陶斯允吓了一大跳。
她看上去特别狼狈,衣服乱乱的,头发也乱。
眼神惊恐,手里的东西都吓掉了。
严嘉伟睡眼惺忪地看着她,想要帮她捡起来,再顺便打个招呼,结果下一秒就听到了严芷如的声音——
“哥!你快过来!!”
……
严嘉伟眉头紧皱地捏紧了手里的纸,被严芷如接下来的一番话刺激得够呛。
“难怪爸现在对我们这么大方呢,以后等她肚子里那个小的生出来,他还会在乎我们吗?”
“财产不全都给了他们的孩子。”
“表面上说自己是丁克,其实就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那女的怎么这么心机!”
……
严嘉伟简直想发火,二话不说立马就给严斌打电话质问这件事。
“爸,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个‘意外’?我告诉你,我不接受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他是严斌的儿子没错,可不是秦如的。
一旦他们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他这个前妻生的在严斌心目中还有什么地位?
秦如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会严重威胁到自己今后的家庭地位。
严嘉伟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气得口不择言,威胁道,“你们要是敢生,我就和你断绝父子关系!”
之前严斌对严芷如的补偿和溺爱,已经导致严嘉伟被边缘化很久了。
要是再来一个名正言顺的,还不得被全家人捧上天去!
严斌再婚以后,他不止一次听到奶奶劝他爸和秦如再生一个,严斌也解释了很多次,说她是丁克,两人没有生孩子的计划。
严嘉伟的心这才慢慢放了下来。
没想到现在秦如突然就怀孕了!
严斌在开车,并没有过多地解释,匆匆说了句让他先回出租屋就挂了。
严嘉伟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气得不行。
“哥,现在怎么办?”
严嘉伟气急败坏地吼道,“我怎么知道!爸让我先回去。”
“那我和你一起走,你数学卷子借我复印一下,我的没带回来。”
……
严嘉伟万万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见秦如是在她去世前的十分钟。
他的满腔气愤在那辆白色凯美瑞从她身上碾压过去时变成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半天后,等回过神,事故现场已经乱成了一团。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哭声和警笛交织在一起,听得人头皮发麻。
医护人员把严斌抬上车,救护车呼啸着往市医院方向开去。
现场惨不忍睹,鲜红色的血流了一地。
秦如躺在地上,已经被盖上了白布,没几分钟,殡仪馆的车也来了。
严嘉伟几乎是连夜逃回了南泽。
他告诉爷爷奶奶,所有的一切都是严芷如做的,都是她闯的祸,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要不是严芷如和秦如发生争执,要不是她踢她的肚子,要不是她把她推到马路上,要不是她去抢陶斯允的手机……
秦如就不会死。
对!就是这样!
他们家现在的生活水平一落千丈,也全都是因为严芷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