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喻头晕乎乎的,被他一问,难受和委屈似乎都加了倍,她就跟倒豆子似的,絮絮叨叨地和沈淮说了很多话。
说她身上好烫,说她头晕,说她喉咙痛想喝水。
可说着说着,她又想到沈淮现在不在自己身边,就算他知道自己很难受,也什么都做不了。
姜喻不说了。
她侧躺在床上,手机一直贴在耳边,可却没有传来任何声响。
她就这么呆呆地听了会儿,反应过来后才把手机拿到眼前看。
关机了。
刚刚她只顾着自己说话,竟然都没注意到手机什么时候关机的。
她叹口气,觉得今天是真倒霉,明明该高高兴兴完成专访,然后再准备回桐昌的,可现在,就好像老天爷故意跟她作对一样,把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放在了今天。
充电线不知道扔哪儿去了,姜喻咬咬牙,强撑着起身,先给自己到了杯水喝,再从一堆杂物里翻出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
她头晕得厉害,身上也没什么力气,只能扶着能摸到的东西走,想去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她才发现现在天都已经完全黑了。
身后传来酒店房门打开的声音,关梓的声音随后而来。
“姜喻姐,你好点了吗,郑先生……”
一阵耳鸣中,关梓说的话她都没完全听清。
姜喻转过身,看着关梓越走越近,身后还跟着个男人。
她努力睁开一片模糊的双眼,想看清她身后的那个男人是谁。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她心里还是希望,这时候能看到沈淮。
最后,她也没看清楚那男人的脸,一阵天旋地转中,她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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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是在医院,姜喻缓缓睁开眼睛,刚看清洁白的天花板,眉头就因为鼻尖充斥着的消毒水味皱了起来。
“姜喻姐!你终于醒了,刚刚可吓死我了。”
姜喻偏头往病床旁看去,是关梓,还有郑廖先。
她想问问是怎么回事,但是一开口,就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厉害。
郑廖先赶紧给她倒了杯水,扶着她直起一点身子靠在枕头上,然后就将手中的水杯喂到她嘴边。
姜喻没就着他的手直接喝水,而是抬起没输液的那只手,从他手里接过水杯,全部喝下后,才小声道了谢。
郑廖先不在意的一笑,又把水杯拿回来倒满水,递给她。
姜喻接过拿在手上没喝,看向关梓,问:“怎么回事?”
“医生说你是因为高烧加上贫血才晕倒的,输完液躺两天就能好。”
关梓解释完,又自责道:“都怪我,我应该留下来照顾你的。”
姜喻摇摇头,“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逞强,应该早点就来医院的。”
“对了,专访的事?”
关梓看了郑廖先一眼,说:“郑先生说他只接受你的专访,我跟他解释了情况后,他非让我带着他来看看你。”
医生在这时候又进来检查了一遍姜喻的情况,确定没问题后,嘱咐道:“最好给她喂点清粥,不然身体撑不住。”
关梓连连点头,说了声“我现在去买”就跑出了病房。
姜喻想拦她的手才举到一半,她就跑没影了。
姜喻只得作罢,把杯子里的水喝完,又放回旁边的小桌子上。
郑廖先见状又关心问道:“还要吗?”
姜喻摆摆手示意不用。
两人一时无话,病房里萦绕着尴尬。
姜喻和郑廖先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刚刚她不想让关梓去买粥就是因为这个。
可是既然都到这个境地了,人家也算帮了她,她也不能什么都不说。
想了想,姜喻抬眼看他,还算诚恳地说:“今天谢谢你了。”
郑廖先拉开病床旁的椅子坐下,笑着道:“你不用谢我,我没帮上什么忙,去酒店的路上堵车了,不然还能早点到。”
"不管怎么样,还是得跟你说声谢谢。"
郑廖先摆出个无奈的表情,说:“姜喻,你就非得跟我这么见外吗?你应该能看出来吧,这次跟你重逢,我其实……”
没等他说完,姜喻就打断他,还有点哑的嗓音,突然就带上了点焦急,“可以借用下你的手机吗?”
被打断的郑廖先还有点不高兴,皱着眉,从兜里掏出手机解锁递给她。
“怎么了?”郑廖先问。
“我得给我男朋友打个电话,这么久联系不上我,他肯定很着急。”
不大不小的声音,里面担忧却满到溢出来。
明明自己还病着,手上还插着针管输着液,可她最先担心的却是他。
还皱着眉的郑廖先突然就愣了下,若有所思地盯了姜喻好一会儿。
姜喻根本都没注意他的目光,她已经点开了通话界面,一点也没卡顿地输入沈淮的电话号码,按下了拨通。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就像接电话的那人一直守着手机,只为等着这通电话似的。
看到这么快就切换的通话界面,姜喻心尖一颤。
也不管旁边还有人,她把手机贴到耳边,急匆匆的就说完了一句话,
“沈淮,我没事,刚刚手机关机了,你别担心。”
说完这话,喘口气的空当,她就听到了从听筒里传来的风声,汽车鸣笛声,紧接着,便是沈淮刻意将疲惫掩饰起来的声音。
他说,“你在哪儿?”
左手突然传来阵细密的刺痛感,姜喻垂眸看去,才发现在听到沈淮说话的那瞬间,自己还插着针的手下意识就攥紧了。
她松了点力道,语气里说不上是期待还是别的什么,问:“你来这儿了?”
沈淮沉默片刻,然后才答了声“嗯”,说完,他又问了一遍:“我去了酒店,没找到你,也问了曾颖,她说她也联系不上你。”
“你在哪儿?”压抑着所有担心,所有爱意,所有情感的一句话,通过冰冷的电流传递,清清楚楚落在姜喻耳朵里。
就在此刻,姜喻突然就跟沈淮感同身受了,她听到了他话里蕴含着的所有东西。
向郑廖先问了医院的地址,姜喻转述给他,挂断之际,她也怀着和他问她在哪儿时一样的心情,轻声嘱咐:
“路上小心。”
挂断电话后,姜喻把手机递给一直在旁边沉默听着的郑廖先,后知后觉的有点不好意思,“谢谢啊。”
郑廖先接过她递来的手机,抿着唇,一言不发。
姜喻看出来他有点不高兴,但她也没管,而是问:“我睡了多久,现在几点了?”
郑廖先看她一眼,有些冷淡地道:“你昏睡了快四个小时,现在是凌晨三点。”
姜喻秀气的眉毛又是不由自主的一蹙。
她出差的城市虽然离桐昌市不算远,但就算开车走高速一路不停地赶过来,最快也要三个小时。
而沈淮肯定是在她手机关机的第一时间就匆匆赶来了,他去了酒店,但没找到她,她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也在车上。
那么,在她杳无音讯的这几个小时里,在他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却找不到她的那一个小时里,他会有多焦急呢。
也许是发烧感冒这样的病就是容易引得人多愁善感,姜喻忽然就有点想掉眼泪。
是感动,也是心疼。
想着旁边还有个郑廖先,姜喻硬憋着情绪,偏过一点头,假装在看角落里一株长势很好的绿植,可她不知道,微微泛粉的眼尾早就把她的伪装揭露了。
郑廖先坐在一旁盯着她眼尾那处粉瞧了会儿,突然开口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姜喻回过头看他,不解道:“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知道让你这么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
姜喻听他这么说,还真就认真想了起来,脑海里闪过沈淮各种不同的样子,她不自觉就弯起了眸子,声音也不似之前跟他说话时的冷淡。
“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善良,柔软,有自己的坚持……”
郑廖先抬起手打断了她,有些刻薄地问:“他是做什么的?”
姜喻被他的语气弄得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回答道:“宠物医生。”
郑廖先听完就嗤笑一声,用疑问句重复了一遍,“宠物医生?”
他问完,也不管姜喻作何反应,自顾自道:“姜喻,实话告诉你吧,只要你想,我还愿意要你,我能给你的,可比一个普通的宠物医生能给你的,要多得多。”
“谁给你的脸?”姜喻没再顾及着那点情面,抱着这个专访做不成也罢的心态,冷着声道。
本来还胸有成竹的郑廖先被她一句话激得恼羞成怒,作势要走。
关梓正巧在这个时候拎着一袋子东西走了进来,感受到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站在门口也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郑廖先就在原地站着居高临下看了姜喻一会儿,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也不走了,反而朝关梓走去,接过她手里的粥,又坐回自己的位置。
他慢吞吞打开那盒粥的盖子,舀起一勺,喂到姜喻嘴边,说:“是我说错话了,你还在输液不方便,我喂你吧。”
姜喻不知道他在抽什么疯,冷着脸偏过头躲开,“用不着。”
关梓见情况不对,也赶紧走过来拿回郑廖先手里的粥,讪笑着打圆场:“郑先生这也太麻烦你了,还是我来喂姜喻姐吧。”
郑廖先空空如也的手就在原地举着,也不放下,关梓看看他,又看看姜喻,端着粥不知所措。
正巧这时候她眼尖看见液输完了,按呼叫铃叫医生进来帮姜喻拔了针。
有外人在场,郑廖先到底没再和姜喻僵持。
拔了针,姜喻双手都能用了,干脆接过关梓手上的粥,说:“我自己吃吧。”
她一边小口小口喝着粥,一边时不时抬头往病房门口的方向看。
关梓还以为她是不想待在医院里了,便说:“姜喻姐,等你吃完我们就回酒店休息。”
谁料姜喻摇摇头,说不急。
关梓对她这态度云里雾里的,郑廖先却什么都知道。
正是这会儿,病房外传来由远及近的,急匆匆的脚步声。
似有所感般,姜喻放下手里的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门外看。
然而下一秒,郑廖先突然站起身,挡住她的视线。
姜喻不解地抬头看他,他却故作亲昵地用手揉揉她的头发,用带点宠溺的腔调说:“吃饱了?那我们回去。”
就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风尘仆仆的沈淮走了进来。
姜喻的视线被挡住,没看见他,还是关梓惊讶过后用眼神示意她。
看见关梓的眼神,姜喻心里莫名一慌,当即就想把郑廖先的脏手从自己头上拿开。
可还没等她有动作,沈淮就快步走了过来,冷着脸拍开郑廖先的手。
听那声,用的劲还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