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故事,我为它想了很久的开头。
是以九月开学的那场秋雨吗,还是写每年每个节日的心情,亦或者直接说,我喜欢一个人,三年了。
·
九月初,高一新生入学。
一场雨惹的心更加烦躁。南方的秋天虽然转瞬即逝,但这场雨结结实实带来了点寒意,冲刷了未消散的暑气。
我搓着裸露在外的手臂,深叹一口气,往那个一个人都不认识的新教室走去。
我回忆着刚在一楼中厅看到的班级名单,光顾着看名字,此时1和7两个数字在脑海里迷迷糊糊。
太凉了,凉的整个人发昏,我往七班走去。
我眯着眼寻找,“五,六......”,脚步一顿,我收回看班牌的目光,左脚刚准备迈进去,某个身影出现在迷蒙视野里,我疑惑抬头。
教室中心,人群中心,座位上的A抬眼。
我呼吸一窒,心脏在胸腔中跳动的声音无比清晰。
脚猛的顿住,身体僵硬,忽而转身冲下附近的楼梯。
反应太奇怪,幅度太大,太丢人。
可我都顾不上了,我扶着栏杆不停地往下跑,向上的人用奇异的眼神看着我。
站在一楼的地面上时,我已经分不清心脏因什么而跳的剧烈了。
千辛万苦走到自己真正所在的班,才发现1班和7班不仅数字像,隔的......也非常有缘分。
一个楼层最左边,一个楼层最右边。
我叹了口气,踏进1班,开启了我平淡的学习生活。
·
日子就这么过去,除了一个以前初中同班一起升学上来的朋友,再没有说话的人。
这个学校的设计是一个口字,左右两边是楼梯,上下两边是班级,中间空的部分,从栏杆边往下望能看到一个小花园,各种奇奇怪怪的花草树木都有。
偶尔朋友从对面跑过来,总能抓到在栏杆边走神的我。
而她呢,总是喜欢从南扯到北,几乎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一会儿,“我们班主任又凶事又多,作业还抓的特严。”一会儿“诶,你看下面是不是有只鸟?”
我很喜欢这样的时刻,吵闹又安静,感觉自己真真实实的活在这个世界。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一个名字出现在朋友的口中。
好像是某一天,朋友刚说完迎面走来的那个男生有点帅,然后激动的拍拍我,猛的想起来什么似的:
“对了,安念,我想起来了,前几天路过七班的时候看到了一个......”
话音戛然而止,她啧了一声,一脸人间极品会花落谁家的兴奋。
大脑有一刻的空白,然后下一秒,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
又如过山车般,我停在了准备向下掉的节口。
耳边似乎传来呼啸声,风刮过,我的心脏剧烈震动。
因为我听到了A的名字。
有时我和朋友并肩走时,迎面能看到A;食堂打饭,一转头就能捕捉到他的身影;大课间,能看到他领跑的清瘦身影。
明明是个陌生人,因为这些偶然因素,我倒是对他越来越熟悉。
朋友有时提到他,当她提到A和她一个补习班时,我们都在感叹世界真小,这城市真小。
期中考,A距离我一个考场。期末考,A距离我一层楼,A和我朋友一个考场。
考试间隙时去找朋友聊天,栏杆前是被圈住的一方蓝天,身后是A坐在窗旁。
我绷直着背,僵硬的骨骼发着酸。
考试的结果奇烂无比,但记住那次考试,是经过窗前余光瞄到的那个侧脸。
·
A呢,成绩很好,是升学典礼校长重点表扬的对象。
朋友说,中考完的那个暑假去补课,看到他从早到晚都在补习班,成为了无数学生的噩梦。
最后她总结,他这种人,优秀是应该的。
我开始埋头书海,那简直是一片又苦又涩的海。
我流着泪,一步一步淌过。
因为我深知,我们的距离,永远不止。
·
学校开始放寒假,朋友去上补习班,我闷在家里。
对面街每晚会有路演活动,我听着很多不同的歌。
隐约歌词传来,我发着呆。
然后夜深人静时,我又会默默的想,哪首歌在写我们。
虽然我们之间,只称得上我和你。
闷在家里太久果然会出事,我握着手机,页面停在某个对话框里,思绪发散。
叮咚。
晚上九点半,朋友发来信息抱怨,“下雨了我没带伞,好烦啊,上课前明明还是万里晴空。”
我笑她,“你七点上课天也早黑了,哪里来的万里晴空。”
我突然顿住,而后手指不停的敲着键盘,“你补习班是在新街口那边吧,我家走路过去才五分钟,我给你送把伞吧”
朋友发着表情包轰炸我,说着我真好。我压下心头雀跃,飞快收拾东西出门
雨滴落在地面,又溅起来炸成花。
我步履匆匆,直到看到朋友站在屋檐底下向我招手,“安念,我在这。”
我也挥挥手,然后视线挪动,看到了旁边低头看手机的A。
天气冷,他穿的却单薄。一件白t外搭着件薄绒灰色外套,下半身是一条天蓝色牛仔裤。他身后是一块发亮的LED板,我撑着伞望去,他的脸隐入黑暗中。
朋友围着围巾,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向我冲来,我还来不及反应,被她扑个满怀。
“走吧,”她说。
我被迫收回视线,和朋友重新走回雨幕中。
走过来时虽然打着伞,但无厘头的风四面八方地吹着,吹的人身上潮潮的,寒意刺入骨髓。
但那眼过后的一瞬间,我犹如春日来临,世界突然解冻,某颗不安的心向全身散发着热量。
暖洋洋的冬日。
那一天以后,我似乎从万千雨丝中找到了属于我的那一条,灵魂从此回归。
我每天就坐在书桌前学习,然后开始掰手指倒数着假期。
·
所有人都不期待的开学,我却为之开心了很久。
高一下开学第一个星期,学校要交选科表上去,期中考之后正式分班。
我捏着那张单子,几乎要发皱。班主任在讲台上苦口婆心:“希望大家理智选科啊,别有的同学明明不适合理科还偏要不破楼兰终不回。”
她大声地嚷嚷,压住底下的议论纷纷,“精神是可佳的,但不要拿前途当赌注。”
我低头写着数学练习册,早就填好的表压在厚重书页下。
同桌凑过来一脸好奇:“你这么快就想清楚了啊,你选什么?”
我淡笑,“嗯,初中就想好了。”
“我选理。”
·
不用说,一个女生学理科,最先闹翻的是我的家人。
“一个女孩子,学文科当个教师是最好的出路,我就想不明白你为什么非得学理科?你的理科有优势吗”
耳边传来怒吼,我被空气中无形的牢笼囚禁住。
无力感席卷身体各方。
我站在父亲面前,顶着挨了一巴掌起了红印的脸回了房间。
·
A其实很少出现在我身边,但他又总在我身边。
早餐里出现的香草味牛奶,我不喝,又总是摆在桌前,次数多了连同桌也忍不住问我,“安念,你的牛奶为什么不喝啊”
我满脸通红的回答,“啊,我乳糖不耐受。”
“那你怎么还买?”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随口扯过。
体育课,大家都去操场上撒了野的玩。而我走过最多的一条路,就是通往荣誉墙的那条小道。
夏季就要来临,太阳火辣辣的,晒的人发昏。
我总躲在被树荫笼罩下的那方天地,微风拂过发梢,我熟稔的记着某张大头照的模样和下面别具一格的标语。
他写,fearless。
期中考后,掀起了选科分班的热潮,生活变的更加忙碌。
A仍旧在7班,理实验一班。
朋友选了文,她说,她突然爱上了写作。
我呢,走进一班的教室,想着刚熟悉起来又匆匆分开的上个班的同学,于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坐在了角落。
理普通一班,我的选择。
·
似乎中考完后日子就飞逝起来。
记得以前上网,有人说,高一的每一天都是初三。
我当时还不信,那么苦的初三,怎么可能呢。
高中不应该是个随处可遇喜欢的人,对未来抱有美好信心的地方吗?
直到时间推移,时刻充满着迷茫,无数刻意也换不来一次巧合后,我于是明白,有的人别说在同一座城市,即使只有一小块天地,你设计了无数次偶然也擦不出火花。
不过和朋友在一起时,总能看到他。于是我把朋友称作我的幸运星。
擦肩时抬眼低头,加快又放慢了的脚步,一系列下来行云流水般的熟悉。
身旁的人却自然的和A打着招呼。一个假期的补习班过去,他俩的关系更上一层楼。她打听着之前提到过的‘极品’。
小花园,总能看到‘极品’和A打完球路过,他们经常走到小池塘边去喂鱼。
我也是后来听朋友说,才知道他俩认识很久了。
而为数不多的相遇时,朋友攥着我的手,而我看着他眼神的变化,心脏酸甜交叉,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因为我深谙其中的曲折。
·
“念念,你又在写信,真是老土。”朋友趴在我桌旁的窗前,一脸嫌弃。
我假意搓着手臂,“也没下雪呀,怎么有人念念念念肉麻到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念念,念念不忘,超高语文水平的翻译好吗。”她不满,忽而惊喜:
“不说这个了,要不我给‘极品’送情书吧”她眼睛发亮。
“你这话题跳的也太快了点,”我笑她‘’而且咱们学校你要当情书领头羊是吧?”我边说边把她越伸越靠近的头别过走廊。
情书,陌生又熟悉的词。熟悉,是在小说电视剧里成为必备。而陌生.......
“这里是中国,不是日本。”我泼冷水,“现实可没有人干过当面喊出,x同学,请和我交往吧这种话。”我源源不断的补充:
“连情书都没人送过”。
她却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我很怀疑她的台词,希望不是,“同学,我喜欢你很久了,请你收下我的情书。”
“.......”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在我准备要忘记这件事时,朋友找到我,让我教她写信。
我无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写信像在写日记。”
她眨眨眼俏皮的笑了,“我不知道啊,我又没看过你的信。”
我缴械投降,认命般随口胡诌,我面不改色:“x同学,这是我给你写的情书,下面是我要向你表达请求交往的心愿......”
很有效的,朋友再也没提过教她写信的事。
除开和朋友消磨掉的时光,更多的是每天低头各种科目的题。
天气变冷又回暖,已经过去了不止一个季节。
开学到现在,从秋天到夏天,枯黄落叶又回到树上,翠绿,散发着生机。
这个夏天也没有什么特别,只不过有了一段独特的记忆。
我总爱走七班那边的楼梯,穿过一整个走廊,再回到一班。说不清每天在期待什么。
后来有一天,我习惯性加快步伐走着楼梯,清早楼梯间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
走过楼梯转角,我抬头,步子停滞。
我和几步以上的A匆匆对视了一眼。
莫名的,很不争气的,仅仅是看了一眼,我就要忍不住了。
我握紧书包带,几乎是下意识的挺直了背。
马尾没塌吧,走路姿势不奇怪吧,对视那一秒钟我没暴露吧。
我慢慢走着,身旁的学生到达了教室,楼梯上下两层,不知何时只剩我和他。
我跟在他后面,第一次那么光明正大的看着他的背影。
走到下一个转角,我低头,走过转角,再抬头。
这个夏天过后,以前关于夏天的记忆被洗刷,还剩下这个场景在脑海里不断重演。
我忍住了那些俗套的搭讪,但没忍住,我第一次承认我喜欢A。
“真的?真的!”朋友惊讶的到处走着,我把她拽回身边,趴在栏杆边上。
对上她的眼,我慌乱的心倒是坦然了,好像承认喜欢他,也不是这么难。
不过从这一刻起,倒是不一样了。
从前和他擦肩而过,因我并未告诉朋友自己的心意,所以一场偶遇是我的独角戏。
但从那过后,只要和朋友并肩走着,她都会突然换个站位。
于是抬眼,A和我擦肩;食堂排队时,朋友搜寻到他之后的挤眉弄眼;年级跑操,朋友拉着我跑到他的背后,然后对他说着hi,留着满脸通红的我低头看跑道。
我无奈,却总是无法躲避这些接触。
不过,世界好像亮起来了。
·
学校两个学期举行一次表彰会,格外隆重。
位置安排根据全年级排名。
诺大阶梯教室,领导坐成一排面对着学生。离领导坐的越近,坐在越前面的......考的越低。
体现了学校不仅‘壕’无人性,而且毫无人性的特点。
大家陆续入座,喧闹声不绝于耳。
而年级第一的待遇,极其骚包。
从最顶头一阶一阶走下,接受着千名学生的注目礼,一路走到最低层的地方,舞台正中心,昏黄聚光灯下,全校演讲。
每当我看着年级第一慢悠悠的走下时,我总会有一种无语又中二的感觉。
那时候的我不知道,有一天参加表彰大会的我,会热泪盈眶。
·
漫长的暑假到来,我又回到了听路演,写信,睡觉的无限循环中。
说是写信,但就如同我说的,像在写日记。我从来不看第二遍我写的东西,也从来不寄出去。
尽管每封信都有一个主人,尽管主人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的存在。
家里仍旧为我偷改选科结果的愤懑不已,每天吵的不可开交。
我坐在书桌前,抬眼望去窗边是满目的绿色。
我努力忽视掉那些钻进我耳朵的话语,轻轻叹着气,“生机勃勃的绿叶们,真好呀。”
·
刚开学,还没调整回生物钟,操场上迎新大会的声音通过广播震的桌板抖动。
而我的疲惫丝毫不受影响,我阖着困倦的眼,意识刚准备消失,耳边由远及近地响起朋友激动的声音:“啊啊啊啊,我要到了‘极品’的联系方式,你猜我是找谁要的?”
我意识还不太清醒,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我先问了一句:
“不是说高二在教室听高一迎新大会呢吗,你怎么能过来找我,你教室不是离我更远了吗”
朋友无所谓的摆摆手,简而言之:“老师开会了,根本没人管,反正今天也才开学第一天。”
我抽空看了眼窗外,远处楼层人影走动尽收眼底。
“也就是我老被发配到窗边吧,要不然你白跑两层楼。”
她嘿嘿笑,我骂她傻,她也不反驳。
我张了张嘴,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沫,继续先前那个联系方式的问题。
“谁?”
“A。”
朋友兴奋的说些什么,我全都听不清了。
有一个埋伏了很久的念头在蠢蠢欲动着。
“呃,我想看‘极品’的动态,不如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吧。”
朋友潇洒的说没问题。
到家后爸妈还没回家,我偷偷摸摸的跑去他们的房间找到我的手机。
开机,接受信息,聊天框里显示一串号码,我无意识着抖的手,平稳急促的呼吸。
他的世界。
显示好友已通过的那一刻,我很不争气的,差点流下眼泪。
喂,你只是加到了他身边一个人的联系方式而已。
这么激动,没出息。
夜已深,某种动物的鸣叫声划破静谧的夜。我闭眼入睡,确实没出息。
一夜好眠。
“他通过了吧?”朋友忽然出现,站在走廊的窗外。我坐在位置上,身体比脑子好使,我点点头。
“怎么说的,怎么说的?”
我一脸不解,“正常啊,他问我是不是1班的安念,我说对,不过我知道他是谁我就没问他”
朋友猛地咳起来,我拿起一本书,假意避着,“感冒别传染我。”
朋友瞪我一眼,而后挠着头,小声嘀咕“也行吧,那也行。”
......什么行不行的
·
高二以后,考试不再是在班里小测,而是开始全年级打乱。于是日子变成隔一两个星期就在各个楼层奔走。
又是一次考试,我站在班外看考场表,朋友在身后猛地拍拍我,我吓了一跳,停在考场表上的手指抖了抖,指尖在附着表的玻璃表面磕响。
我转过身,却没开口说话。
“唉,我们俩都没有在一个考场过,太倒霉了,太倒霉了。”朋友推开我,边看考场表边哀嚎。
“你这次在本班考哎,”她又说着,我点点头,看着她的指尖往下。
“欸,这个是......”朋友语音凝住。
我俩对视一眼,我笑的那么无奈。
A。
考试考了两天。
上天只舍得眷顾我一点点,我和他位置的距离堪称一条对角线。
不过我想,总好过一层楼,隔壁班吧。
唉,还是少点希望吧。
·
日子飞快,秋老虎转瞬即逝,一眨眼就到了圣诞节。
别的地方都在初雪,我和朋友搓着手叹气。
“这南不南北不北的地方,说它在南边吧,冬天比南方冷,说它在北边吧,它又不下雪。”朋友抱怨着。
我补充:“冷全挨了,浪漫的一点没赶上。”
朋友忽然伸手,我随着她的动作看去,完了,来不及了。
我于是转过头,迎面受着寒风。
朋友手捧一个苹果看着我,我错开她的眼神,“你吃了吧,洗过了。”
朋友也不客气,一口咬下去,白花花的果肉露出来。
她嘴里嚼着苹果,猛的停下来,“平安夜不是昨天吗?你怎么今天还有苹果?”
“送给......?”朋友咽了咽口水。寒风中我两对视。
我摇头,“没有。”
“没有要送的人,和A没关系。”
冬天没有落叶,没有落花。比起满地枯败,可以说是一片荒芜。
没有要送的人,但你是一直想送的人。
不过我们的关系,只够我在心里默默说一句,平安顺遂。
是夜,我习惯性打开手机,开始打祝福。
因为平常聊天的人不多,聊天栏里来来去去几个人。我勾选,选择全部,发送圣诞快乐。
放下手机去洗澡的过程中,我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我差点头绪,直到再次回到房间,我拿起手机亮起屏幕。
视死如归,心如磐石......的反义词。
一条信息躺在那里,显示五分钟前备注为7班的人发来的信息。
“7班”:“同乐”
老天爷,上帝,她压根忘了这个前阵子加的人,她当时的心情呢?激动呢?怎么群发的时候完全没想到这号人。
‘极品’会不会在对面觉得她是个神经病。一句话没讲过的人,不仅要加他联系方式,还要给他发祝福。
丢脸丢脸丢脸。
人和A一句话没讲过,脸在他周围全丢完了。社会真的太黑暗了,对我这个脆弱的人类,一点也不友好。
·
今年期末考比往年早了许多,还没过元旦,学校已经考完了试。不过除了元旦那天,一直到低年级放假的日子都被勒令在校自习。
我恍惚觉得日子像在重复,写不完的题,考不完的试。
一直到跨年前一天,终于提前放学。
某个念头充斥着大脑,涨的我人晕晕乎乎。反正也没多少时间了,干票大的吧。
我飞奔出教学楼,拉着准备上楼的朋友转身就跑。
湖边,A和‘极品’果然在这,看着他们逐渐走出校门的身影,我脑袋一热,脱口而出,“去给他说新年快乐吧。”
我和朋友对视一眼,不言而喻。
然后一腔热情,在靠近他背影的那一刻消失。
慌乱,不安,涌上心头。
黄昏下,一片黄叶颤颤巍巍落在湖水上,泛起层层涟漪,天地间最后一个生命。
我拉起朋友的手,坦然一笑,余光中有谁的身影,眼睛被一层薄薄的水雾模糊世界。
我说,“我已经和他说过新年快乐了。”
每片叶子生命浮沉起始,每滴雨水干涸直至充盈。四季更迭,我对你的祝福从来都没有少。
风,聆听,传递。你是否有一次,听到我最衷心的祝福?
·
先不说我的假期总是闷在家里没什么活动,何况学校从高二开始就对假期进行了极致的压缩。
于是高二刚过完一个学期,能给我们的寒假勉强只有半个月的时间。
烟花四起,我听着孩子们的嬉戏打闹声,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叮叮叮,手机在衣兜里不停振动。
我摸出来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拉了一个班群,里面聊的热火朝天,啥话题都有。
“听说高三还要再分一次班,真的假的?
“大过年的还提学校的事,拖走了啊。”
“群主发个红包,新年好啊新年好啊!”
我笑,手指拉着页面。
“可靠内幕消息,分班那个不大调,只小范围调动。
“同意,红包兆丰年。”
”啧啧啧,那就是实验班的也可能掉下神坛咯。”
“很喜欢这个群的氛围,大家各讲各的。”
“我去,那我们不也有农奴翻身当地主的机会了。”
“作业开学检查吗?”
“我想问下哪来的可靠内幕消息。”
“你说呢,校长是我爸。”
迷蒙夜色,黑暗被五彩斑斓的绚烂照亮,让明亮的星也沉浸其中。
我叹息,未来那么长又那么短。
·
简短的假期过后,高二下学期唯一的活动就是运动会了,最后一次,我报了跳远。
朋友笑嘻嘻的说:“你没练过跳远,怎么想着报这个?”
我支支吾吾,挠着头,“想就这么做啦。”
我前后摆着手臂,学校操场只余几盏路灯。夜深,朋友接到个电话,匆匆离开。
旁边有人开始摆器材,几秒后我落入沙坑,控制自己不往旁边看。
春寒料峭,我的指尖发凉,手臂不住颤抖。
旁边那人跳高的身影在余光中不断浮现。
我一次次跳远。
那人,或者说,A,一次次跳高。
没有星的夜晚,天地只余我和他。
运动会那天,像牢笼里放出一群野兽。操场上人山人海,多的喘不过气。
我本想回大本营拿水喝,却被班主任拖下来写稿,美曰其名人多力量大,激励运动员。
心被分成三瓣,一瓣想着去看比赛,一半留意着自己项目的信息,还有一瓣......
“这是比赛项目和时间的表,你注意到点去比赛啊,”班主任递了沓A4大小的纸给我。
我哦了一声接过。
往后,往后,往后翻。
第一行,跳高
二组。
第六行,跳远
二组。
我合上表,看了一眼外面。阳光燥热,橙黄光线下空气中浮着不知名颗粒。
没有什么不同的一天,我却因为这个在别人眼里不起眼的巧合,险些落了泪。
跳高和跳远的场地相邻,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我站在跳远起跑线上,心快要震出胸腔。
摆臂,俯身,空中滞留。
落地,转头,看到他掉入垫子的身影。
隐约中,我们隔着跑道,人群,对视了一眼。
朋友在后面的树荫下等着,兴冲冲地,带着激动,“你知道吗?太巧了,从后面看你和A简直是同时出发和结束,”
“我本来还不知道你俩一组,然后顺着你的视线看了看,才发现你旁边跳高的就是A。”
我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耳旁传来广播员念稿子的声音。
我猛的将一瓶水倒在自己的脸上,水珠滑落,掩盖着情绪。
朋友震惊在旁呆呆的看我,我摇摇头笑,“没事,我们走吧。”
太阳毒辣,没有一丝微风。呼吸窒住,心跳却在脑海中砰砰响着,像轰然炸开的烟花,炸的我脑子发晕。
·
你的身影弯成一道弧线
像天边彩虹
但绚丽多彩会是你的代名词
风不拘泥于一种形状
正如拥有无限种可能的你
祝愿你有一个满意的结局
同时也能享受其中过程
不管艰辛与否 成败如何
你追逐着 更高更远
我相信着 此时永远
——致高二七班A同学
·
食堂排队打饭间隙。
朋友不经意问我:“这是开学以来的第多少次考试了?”
我脱口而出“五次,”速度快的连我都愣了愣。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朋友诧异道。
我打岔,装着严肃,“可能,我比较热爱学习,”然后咽下千言万语和酸涩,以及那无法言说的,少女心事。
·
高二,曾经小学初中无比幻想的一个身份。
而等真正落下肩头来,才能明白其中的苦涩。
它褪去高一的青涩,又没有高三的成熟,卡在中间的十六岁,让一切都显得迷茫。
而我也无法再拥有对高二的感受了,时间眨眼间,在每天的练习册上度过,在和朋友的玩笑中溜走,在日记本上的千言万语走过。
·
2007年的秋天,我迎来了我的高三生涯。
高三被单独隔去了另外一栋楼,连铃声都是单独播送。
课间随处可见睡倒一片,走廊外也鲜少人影。
高二一年就这么平淡过去,即使是有意制造所谓的巧合,也少之又少。而高三仅一的活动大概就是元旦晚会了。
高三是不允许表演的,只是勉强同意当个观众。早在几天前,操场上就已经搭好了舞台,偶尔还能碰上不同节目的排练。
恍惚我好像过了很多个元旦,时间于我而言,只是衡量与他关系的工具罢了。
晚会时间在跨年那天,12月31日。
那一年我17,将要迎来青春倒计时。
事实上,青春也不总是热烈滚烫的,有主角就会有配角。
而我,或许只是一个全景镜头里匆匆的路人甲。
位置安排向来与众不同。
比如班主任在班里激昂的说:“校长在群里说了啊,今年咱们的位置安排由高三顺下高一,班级由大到小排,”班主任总结陈词,“所以我们班荣获高三级最后一个的位置。听懂举手!”
班里叽叽喳喳,听取骂声一片,“去年第一靠前VIP位置,今年人头攒满逛集市啊!”
我笑出声,思绪飘往远方。
这么多年了,终于啊。
夜。
主持人得体大方的说着开场白,周围人挺直腰,想看到舞台上的表演。
我挺着腰,在观众席里,找一个主角。
再回想起这一情境时,我已经记不清那夜的长短与否了。
舞台聚光灯下的演出,周围人群的喧闹声,我通通记不清了。
只记得我长久的,仿佛永恒的雕像般注视着一个方向。
那里是欢声笑语,是三寸天堂。
·
高考铃响,人生就此下个阶段。
没什么特别的高三,在此刻却更显珍贵。
没有声势浩大的喊楼,没有仪式感满满的告别。
但有听了无数遍的老师的劝诫,无数次坚持不下去后的路过你的窗前。
我没有哭,却好像已经流干眼泪般。
我来不及祝福他,来不及和他告别。
高三就已经结束。
.
如果有人问我暗恋是什么,我会想到我们一起走过的楼梯,吃过饭的食堂,颁奖典礼的座位,诸如此类。
然后回答,背影。
所有所谓相遇的巧合,不过是我在追逐着你的背影。
我对你的背影演练打招呼,对你的背影说过无数节日的祝福,对你的背影藏着一句,我喜欢你。
以前总爱用文字记录什么,但一直没坚持下来,除了记录一个人。
我自欺欺人的说那是只属于自己的秘密,永远不会让人知道,又渴望着,它们有窥见天光的某一天。
虽然后来再翻着来看,觉得这些文字矫情又造作。不过能很好的表达她当时的心情就是了。
毕业已经这么多年,我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心愿。
写一本书,关于我的青春。
虽然短的还不如一篇章节,语序情节也混乱无厘头,但那就是我发生过的青春。
有关于我,一个路人甲的故事。
我从不敢将爱意公布于众,甚至于对我自己也在麻痹着,我不喜欢他的谎言。
藏了太多年,以至于连写的时候都小心翼翼。
你的存在于我而言,就是一股风,燥热时挟着凉意的风。
也许风早就飘往广阔天地间,我依然清晰地,记住了当时吹风的感觉,并在那之后,逐风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