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问宇一坐下就用手捂住了脸，嘟嘟囔囔冒出来一句话：“妈的……我才知道我以前干的事这么缺德……”

    缺德？

    孟映朝听到这个和常问宇对自己认知八杆子打不着的字眼，一是莫名，也不知道她刚才听见了什么，头一次让这个脸皮这么厚的人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本来想继续问下去的话被报告厅突然灭了一半的灯堵回去了；报告厅里人声渐息。开场了。

    顾不上常问宇还在暗自神伤，孟映朝嗤笑一声摆正身型，看向正向前滚动的LED屏——

    “热烈欢迎国家级ABO专家前来演讲”

    欢迎音乐猛地响起，像是村头的锣鼓乐队，舞台灯又尽数点亮，本来不大的报告厅硬生生让灯光打出了春晚的感觉，

    周围一片感叹声；不过这么大阵仗的演讲，学校里确实几年也见不着一次。

    直到舞台上大屏样式切换，露出了老年人专属高饱和度PPT样式——

    又是让人想睡觉的一场。

    从后台走上来一位五六十岁的老者，是这场的演讲人，头发花白，正在挥着手相台下打招呼，渐渐起了掌声，后震耳欲聋；孟映朝也跟着拍了两下，在周身有些昏暗的灯光下，没什么精神的靠在椅子背上。

    那次腺体受伤之后，发情期一直不太好过，和以前自己发情期都能上蹿下跳还没有大事的情况天差地别，不由得怀念至极。

    妈的，凭什么他是个Omega。

    好烦。

    活了将近十七年的孟映朝第一次对自己的第二性别产生了极大的不满，愤愤地瞪了一眼坐他旁边的凌苍，正巧他也在看自己，措不及防来了个对视。

    正烦着，孟映朝根本没法看清凌苍眼里到底是什么情感；情绪来的莫名其妙，为了不波及到别人，孟映朝装作若无其事的对台上刚鞠完躬的专家鼓了鼓掌，偏过头去了。

    报告厅里只剩下专家自我介绍的声音，孟映朝精力实在是集中不起来，思绪又开始飘远，飘回到昨天晚上，他和他旁边这人的对话上。

    一想才发现，昨天凌苍并没有直言拒绝自己的要求，虽然已经和拒绝无异了，但是对于身处发情期那字不太清醒的孟映朝来说，这还是可以商量一下的。

    他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扶手，目光也无意识地看向了凌苍，他听得还算认真，至少看样子不和自己一样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有些专注的淡然。

    孟映朝瞬间把昨天凌苍“拒绝”的理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越想越歪，刀最后鼻尖好像散漫了鸢尾沁人心脾的信息素，呼吸骤乱，却是挥之不去。孟映朝太瘦，指节抵在唇边，轻咬着换回了点神识，目光收回，注意力也回来了部分在演讲上。

    演讲听着有些无聊，竟然是直接从Alpha，Beta和Omega的基本区别开始讲的，不禁好笑，高中的人了，怎么会分不清这个？孟映朝垂头看向鞋尖，但也目无聚焦，大脑放空，在旁人看来好像是在盯着一团污渍，趁着这个空隙，调整呼吸，理清了混乱一片的思绪。

    平复下去的些许反应，有被不知何时搭在小臂上的手猛然挑起。

    他身上有些烫，搭在胳膊上的手传来阵阵凉意，有些舒服。

    孟映朝半抬起眼，便听到温润声音入耳。

    “孟映朝？”

    忽地回神。

    望向凌苍，这次是真真切切地看清了他的担忧。

    “……怎么了？”

    回话的声音带着点儿孟阴招自己都惊讶的暗哑。

    凌苍反复斟酌了一下字句，涨了几次口才压低声音说出一句：“……你是不是要补抑制剂了？”

    孟映朝整个人都有点迟缓，细细体会了几秒才感受到腺体传来的极其微小的刺痛。

    Alpha对与自己契合度高的Omega的信息素十分敏感，几乎是别的Alpha的十倍有余；孟映朝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个事实，他自己没闻到自己的信息素，反倒是让凌苍先察觉了，这个认知让孟映朝心里起了微妙波澜。

    “咳……开讲多久了……？”孟映朝清了清嗓子，语气带着茫然。

    “十多分钟了，”凌苍欲言又止地看向他，“早上忘补了？”

    孟映朝不动声色地拂下胳膊上的手，嗯了一声，拿着抑制剂起身走向卫生间。

    这次发现得早，孟映朝走到洗手台前也没什么感觉，甚至还没刚才想到凌苍信息素的时候反应来的大。他一言不发地拔开盖子，把抑制剂扎进腺体。又是痛得一抖，指节在台子边缘收紧到泛白，药剂迅速推完就立刻拔了出来，带出了点血迹，染上了雪白衣领。

    孟映朝半点没发觉；挨过去这一阵深入骨髓的痛，他撑着洗手台的边缘，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缓缓吐出一口气。

    眼尾因为刚才忍疼已经泛上红了；镜子很干净，孟映朝也能看清自己额角渗出了冷汗，打湿了碎发，有些颓然地贴在鬓间。

    他什么也没说，打开水龙头，接了一捧水洗脸，等到脸色恢复如常后，擦干水迹，整理了下发型，对着镜子笑了笑。

    但是没看出什么情绪，不像高兴也不像不高兴，孟映朝暗自想了会儿，觉得大概是没什么事能让他笑，皮笑肉不笑得的确算不上美观。

    脑子神游了半天，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孟映朝发现镜子里的自己表情终于恢复了平日笑得随意的表情，他才转身回到报告厅。

    因为场馆里实在是暗，走到高二（12）班那个位置，才看清刚才从远处看就立在那的两个人影，一个是常问宇，另一个是张乐乐。常问宇比张乐乐高出一些来，此时也是笑着挨骂。

    “……在别人讲话的时候睡着，这么不尊重人。”

    “嗯嗯，听见了……”

    “抓紧回去，困了掐自己一把，昨天晚上几点睡的？”

    “嗯嗯，知道了……”

    “我问你几点睡的！”

    然后就看到常问宇凝滞住了，有点尴尬地低着头。

    张乐乐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行了回去听吧。”她摆了摆手，常问宇忙不迭回到自己位子上坐下去了。

    孟映朝回到座位上之后就毫不客气地开始嘲笑常问宇，肉眼可见得，她整个人散发的生无可恋又多了不少。

    “我真服了这么基础的内容用的着找国家级的教授来讲？初中就学过这些吧？！”

    “是……你能记得初中学了什么也真不容易，”孟映朝笑得话都说得有些断，顺便转头按住凌苍的手，止住他想要问什么的话。

    “好，那么接下来是有关信息素的应用，信息素属于激素的一种，相信大家都知道，Beta的信息素只存在于体内，而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用处会更多一些……”

    凌苍选择性听了一小段都是些太基础的东西了——

    “万能信息素提取自腺体血液，腺体血液中是人体血液信息素含量最高的，提取起来也比较高效，当然有严格的标准，一次献血多为50—70cc，超出阈值会对人体有所伤害……”

    然而凌苍长着一张干什么都看起来很认真的脸，坐在那发呆也基本没人看出来；不过这实在是太无聊了，总算是理解得了常问宇开讲20分钟即入睡的行为了。

    常问宇理综还是很好的，这种基础知识点对她来说算是念经了。

    “好无聊！”

    常问宇压低声音嚎了一嗓子，又马上被讲课声音压过去了。

    “……信息素一般分为安抚信息素和信息素两种，安抚信息素对Alpha和Omega有缓解腺体带来的疼痛等作用，但几乎与易感期和发情期无关……”

    迫不得已，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张乐乐不在后，又提高了一点音量。

    “玩点什么吗？”

    孟映朝其实更想自己愣一会儿，回头看见常问宇一脸“你敢不答应我就把你掀天花板上”的架势，闭嘴了。

    ……倒不是认为她真能把自己掀天花板上，实在是这人脑干缺失太多的样子让人不知道怎么评价。

    “怎么样？玩不玩？”常问宇眼睛比聚光灯还有神，孟映朝很怀疑刚才在许伊玟那受挫的人到底是不是她。

    这人实在是太跳脱了。

    “……行，你说。”

    “哦，那真心话？”

    “大冒险没有？”

    “不是……现在大冒险容易让张姐打死……就这样，我看演讲里信息素这词出现频率就挺高的，要不十秒内演讲里有这个词的人答个真心话？”

    孟映朝：“？？？”

    听了一半的凌苍：“……？？”

    再旁边一点刚反应过来的颜贺成：“。”

    颜贺成旁边的邱墨：“……啊？”

    这一小片安静了十来秒，才听见常问宇的声音：“咋了？这不挺好的吗？”

    孟映朝揉了下额角，被这规则整笑了：”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