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很快就到了,陈晦又起了个大早,床周围的行李几近清空,赶长途,太多行李实在是累赘。
该卖的卖,该送的送,该走的走。
看着这个住了五年的房子一下子孤零零,陈晦只是感慨。
在心底里安慰既然决定出走,就不要质疑。
中午一点多的机票,最近是暑假,旅游热等造成人流量激增,陈晦只能咬咬牙买下比平时高了不少的机票。
买机票的时候陈晦就在想,是不是全世界都在劝陈晦在这个容不下自己的都市里坚持下来,怎么感觉回趟家这么多阻碍。
害,不想为自己的倒霉解释了。
陈晦苦笑,拉着行李跟这个城市告别。
先打了滴滴到机场,拖着五年打拼唯剩的一个行李箱,整个人游离般办完了托运等事务。
提前了两个小时多,没来得及吃饭,打算等会随便买点什么东西垫垫肚子。
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们从自己身边走过,陈晦总是忍不住观察,单薄的身体里到底住了多少流浪的灵魂呢?
怀揣着对都市滤镜的旅游客,奔走的办公人员,整齐干净的航站楼,拥挤的行李箱,无数个攒动的人头。
一张脸,总能藏着许多故事。
陈晦本以为自己太久没坐飞机,手续什么的应该都生疏的差不多了,没成想时代在发展,一句询问换来了贴心一条龙服务。
等待总是漫长的,值机完等待的时间拿来放空,干等。
陈晦坐在候机大厅打了几杯水,勉强吃了点零食。
起身,登机,从登机桥行至飞机,陈晦心中竟油然而生出一种酸涩的滋味,等坐下为值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盖上毛毯,陈晦闭上双眼,飞上云巅,坠入黑暗。
黑夜和白昼,本就是相对的,人人都说雁城地大物博,发展机遇多,随便在地上挖都能找到黄金。
把所有瑰丽辉煌的形容都加之于它,所有的不安仿佛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归属,人们以为的以为,陈晦却义无反顾地放弃了。
只有雁飞的人才会懂,努力拼搏了十几二十几年还是个带着“外地人”标签的打工人。
纵使懂得放手,也未免能潇洒。
这就是人生,当走到一个地步想回头。课本上宽慰你“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身边人拍着你的肩膀笑笑“捱捱就过去了”。
只有你知道,你是孤军奋战,这只是你不能不战而败的理由。
世俗添加的锁链,陈晦早就领教过了。连和他的再见,都是可笑的为了彼此。
哪怕没有人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但他们两个都知道,戴着镣铐跳舞,何其痛苦。
因为深爱,所以不想让这段关系面目全非。
陈晦,你不要再想了。
再怎么样,都过去十几年了。
陈晦应该要走出来的,可是命运又把他推回了鸣城。
一切的开端。
伤感的同时,他还隐隐期待着能再见那个人。
希望这不算唐突,希望一切都恰到好处,希望那个时候他能更优秀地面对他。
希望……
算了,现在的自己,不就是个丧家犬吗?
何必呢,陈晦?
在内心编排自己过后,陈晦就这样陷入了黑暗。
三千多里的路程,陈晦在梦里享受颠簸和平稳,跌宕起伏的漫漫长路,他足以回想自己的一生。
舷窗外,多的是精彩的天空。
一航到底,四个多小时的路程,浓缩了陈晦的五年岁月。
到达地面,真是不真实。
跟随指示前往行李提取处。陈晦这次回来跟父母提前打过了招呼,但是没让二老前来机场接。
反倒是他阿姐陈茹,比谁都积极。还说要拉横幅挂牌大张旗鼓,吓得他跟他阿姐打点了好多次,最后甚至都想自己偷跑。
只不过,在上飞机前,陈茹说那个时间段有课,就没来。
这下好了,陈晦又开始有点失落了,之前离开鸣城都是举家相送,现在还真就是灰溜溜滚回来,没人相送。
这点矛盾心理,让陈晦低落了一会儿。
结果刚抱怨着呢,父母就打来视频通话,值机区侯着呢。
陈晦瞬间大起大落,他猜过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可是现实教训他猜测会带来不必要的期望。
所以他只能用最坏的打算揣测世界走向。
但是他也曾是个意气风发、敢冲敢闯的少年啊。
父母抱了陈晦满怀,本来想煽情一下,结果陈茹就在后面歪头,就这样笑着看自己的弟弟。
很像小时候陈晦欲哭未哭之际,陈茹总是会这样看着他,然后说出些嘲笑他的话语。
陈晦享受着整个家的爱,一路风尘都变得无关紧要起来。
陈茹顺手牵羊把陈晦的行李拉走,边拉还边吐槽“陈晦,你这行李看起来也不少嘛,之前还老是嘲笑我东西多。”
陈晦笑笑“一个箱子怎么能跟你的大包小包比呢?”
陈茹哼了一声。
陈晦妈郭月舟笑得开怀“太好了,陈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五年,你是真不想我们啊。”
陈晦爸也搭腔“你哪懂啊,雁城那地方,怕是把他迷的忘了家。”
陈晦仍保持笑容“过去确实是爸说的那样,不过呢,你二老肯定想我想的睡不着觉,我就不揭穿你们了。”
经过一番叙旧之后,一个家庭就这样拉着行李准备走出大厅。
走着走着,陈晦突然纳闷,陈茹这姐又跑哪去了?
爸妈也是一个赛一个懵逼,陈晦打了个电话,没成想这小丫头刚刚被人流冲散了,现在还在值机区呢。
陈晦敲敲脑袋,先让二老回家,自个跟陈茹一道走。
这也没事,反正两都这么大个人了,还有手机,总不能丢了。
陈晦光速跑回大厅,奈何这机场实在是大,旅游热客流量也大。
陈晦就这样拨开一层又一层的人群,还反复在电话里确认陈茹的位置。
大悲与大喜仅在一瞬间,陈晦早就知道了,只不过一瞬间得意忘形,真是不自量力。
从奔跑到行走,走到最拥挤的一个区域,陈晦停下了步子,却不想一个娘跄,只剩下被挤的人流之中。
夏日的臭汗迎面而来,衣着的单薄更是让陌生人肌肤接触。
陈晦突然想起雁城地铁的早高峰,他也是这么渺小无力,人们赶着自己的路,他也是。
驱散所有不必要的思想,陈晦冲了出去,弯腰喘气,疲惫爬上了肩膀。
陈晦一个抬头,脸上还淌着汗液,整个脸都红了。
没成想,这一抬,看见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尹和淡。
他就站在自己的斜对面,棱角分明的侧脸就这么硬生生地闯入了陈晦的视线。
尹和淡压根没看过来,人流太汹涌,他从怀疑到震惊。
然后又平复下来。
黄昏鸣城正耀眼,很像他们初见那样。
只不过,那时候他们是对视,在黄昏底下,小巷路边。
恰好这时,陈茹叫了陈晦一声。
陈晦别回头看声音方向,果不其然,陈茹正从人群中穿行而来。
同是脸红扑扑的,彼此都懂得了各自的遭遇。
“陈晦!你刚才看什么呢?你姐叫了你四声!!整整四声!”
陈茹又补充“看到美女啦?一动不动的……”
陈晦脑子里又涌上那人刚才的侧脸,摇了摇头,用了个拙劣的借口“没,就是好像看到个朋友而已……”
急忙搪塞过去的陈晦就这样推着他姐走了,“陈茹,别理这些了,机场这么多人,我先让爸妈他们回家了,咱们也快回去。”
陈晦还假装状似无意地回头看了看,但没有。
像镜花水月一样,陈晦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
他看到自己了吗?
应该没有,那时候他好像在忙?
忙什么呢?
他要去哪呢?
是旅游还是其他的?
陈晦的心海不断迎来海啸,一轮又一轮的拷问增加了疲倦。
回到家已是晚上。
为了给陈晦洗风接尘,二老做了些好菜。
吃完主动要求洗碗的陈晦忙完后,径直上了楼,刚把行李箱摊开老妈就来敲门。
“陈晦啊,风尘仆仆的,辛苦了啊。那个,我之前跟你说的相亲,考虑得怎么样了?”
陈晦疲惫地笑了笑“老妈,都听您吧,您看着安排吧。”
“那行,这杯牛奶给你,你早点睡。”郭月舟把牛奶递过去。
陈晦接下,关门,把自己的疲惫关在这个房间。
然后洗澡,收拾,躺下。
这一晚,陈晦喝完牛奶,甚至没来得及回忆,就这样睡着了。
鸣城的夏夜还是那么炙热,月亮开始变圆。
尹和淡也是匆匆忙忙的,本来以为自己能搞定,结果路上司机堵车,差点遇上晚高峰。
最后实在赶不上,改签到下午,只不过一连串的变数让整个人都焦头烂额。
改签到晚上,也是错开了人群。
办理好所有程序登机抵达雁城已经是凌晨了。
尹和淡一向是个有规划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雁城克自己。
大学曾经在这里度过,没成想旅游回来一趟竟遇上这么多怪事。
躺在酒店的床上,尹和淡草率地洗了个澡就这样睡着了。
意识朦胧之时突然闪过下午值机时的场景,人山人海,都是要出行的人。
恍惚之中,他好像看到了陈晦。
一个让他魂牵梦绕的人……
可惜,就是一瞬间的事,等回头的时候早就看不到了。
自己可能是累到精神失常了,怎么就看到他了呢……
傻了傻了,不想这么多,就睡吧。
睡之前都没有把飞行模式打开的尹和淡……
梦狰狞破碎,尹和淡回到了最开心大学,和那个人谈恋爱,接吻。
以及,分手。
相同的梦在两个曾经的恋人脑海里上映,也不知道是触景生情还是情难自禁。
总之,都逃不开“情”这一说。
雁城和鸣城,注定一北一南。
南街和北街,注定天远地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