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慎

    他一走,几个宫女忙过来搀扶她,令仪道:“我无事,你们快去看看赵嬷嬷!”

    珍珠颤巍巍用手指在不知死活的赵嬷嬷鼻下试了试,喜极而泣:“还......还有气!还有气!”

    令仪松了口气:“快!快传御医!”

    御医早死在路上,还得去外面找大夫,仇闵是这时候才知道内院发生的事。

    他长叹一声,着人去请了大夫过来,可边陲之地,临时请来的民间大夫医术差强人意。

    令仪命人取出嫁妆里的人参为赵嬷嬷吊着命,一边着人寻更好的大夫。

    很快便打听到了冀州几位有名的大夫,去请时却吃了闭门羹。

    这些大夫的行程排的满满当当,鲜少坐诊,轻易不得见。

    有一次刚巧遇到一位,他正要去为府尹请平安脉,一边人命关天,一边不过是请平安脉,医者仁心,那大夫知道轻重,却不敢得罪府尹,生生请完脉才来到公主府中。

    仇闵特意将此事禀报公主,令仪听后只有沉默,未发一言。

    好在这位大夫妙手回春,赵嬷嬷眼见着一天比一天好,到除夕那日已经能去给公主请安。

    一见到公主,赵嬷嬷立时跪下叩首:“都是老奴自作主张,害得公主与驸马离心!老奴便是死也难赎罪孽,竟还得公主这般救老奴性命!老奴......”

    说到最后涕泪横流,哽咽不止。

    “赵嬷嬷不需如此。”令仪轻道:“我不是护着你们,是护着自己,毕竟我身边也只剩下你们了......”

    一句话说的屋内宫人尽皆心酸落泪。

    驸马那日情形,若不是公主护着,她们这会儿早已不知是生是死。

    如今驸马再未踏足公主府,以后怕是也不会再来。

    众人心中戚戚然,虽是过年,依旧一片愁云惨淡。

    令仪却很释然,“以后咱们几个一起过日子却也不错,银子上或许有些艰难,却也不至于冻着饿着。今日除夕,我让仇将军置办了酒席,咱们一起过年守岁,不醉不归!”

    这话传到秦烈耳朵里,把他生生给气笑了,“怎么?短着她花用了?”

    秦小山忙道:“不曾,不管是咱们的银子,还是老夫人那里的都不曾少过。”

    秦烈轻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继而冷道:“以后公主府的事不需回报,让她自生自灭去!”

    自书房回到后院,春莺道:“公子,适才王妃派人过来传话,小少爷小小姐今日宿在程家,明日再回来。”

    程家是秦烈发妻的娘家,虽然程慧已走了三年,可每年初二秦烈还会带孩子去程家,两个孩子与外祖家感情甚好,尤其爱与舅舅家的孩子们玩闹,往往流连忘返。

    秦烈道:“派人去程家知会他们一声,难得过年,让他们初五前回来即可。”

    春莺应下,又道:“适才孙姨娘着人送了双靴子过来。”

    孙姨娘是秦烈在娶亲前的通房丫鬟,成亲后抬为姨娘,膝下有一女一子。

    秦烈随口道:“收起来吧。”

    春莺应了一声是,见秦烈往净室走,忙退下关门。

    孙姨娘曾在内院六年,是春莺来之前的大丫鬟,彼此是有些情分的。

    往常秦烈见了东西,若是有空少不得要来坐一坐。

    今日却没等到人,她身边丫鬟恨恨道:“定是春莺在其中捣鬼,不然将军几个月未过来,这几日刚忙完年关,看到靴子定会来看姨娘。还不如三夫人在的时候......”

    她觑着孙姨娘神色,把接下来的话咽回喉咙里。

    孙姨娘在心中无声叹气。

    当初她虽是秦烈的通房,也知道秦烈早晚要娶夫人,却因为仰慕他,三夫人刚入门的时候,被她视为仇敌。可谁想到三夫人还在时,也算是她人生好时光了呢。

    秦烈敬重三夫人,却也不冷落她,不知有心平衡还是偶然为之。去三夫人处两三次,必会到她这里来一次。哪像现在几个月都没照过秦烈的面?她本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专为了让秦烈知人事才拨到他房中,年纪比他大三岁,如今已二十六岁,如今日日对着铜镜,生怕自己容颜老去。

    转而又想,秦烈并非沉湎美色之人。

    否则也不会当初议亲时,不选那些更娇美的小姐,却选了虽然端丽却更有贤名的程家长女。

    三夫人这人,哎,哪怕孙姨娘不喜欢她,却也挑不出她一点错处,也难怪秦烈越来越敬重她。

    后来又是那般死法,怎能让人轻易忘怀?

    若是三夫人还在,哪有春莺蹦跶的事?

    现在眼看着春莺拢着主子数月,简直要只手遮天!

    思及此,孙姨娘咬牙道:“今日便罢了,明日煮粥送到书房去!”

    孙姨娘不知道,虽然之前春莺有过暗中拦阻,可这段时间直到公主府那场事之前,秦烈每每宿在书房,春莺也没见他几面。

    只要秦烈宿于内院,春莺便在外面守夜,从不例外。

    虽说秦烈晚上鲜少叫人使唤,外面又有一小塌供人休息,算不得多辛苦。

    可到了冬日,秦烈院中从不烧地龙,守夜少不得受些冻。

    春莺夜里被冻醒时听到房里起了些暧昧动静,她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着急,可没有秦烈召唤,她连问一句也不敢,直到纠纠结结地又睡过去。

    翌日在地上捡起秦烈昨日脱下的衣物,只见那上面潮湿黏滑,春莺知道是何物,不禁脸上一红,又想到秦烈宁愿自己动手亦不去找孙姨娘纾解。暗笑孙姨娘年老珠黄,自己胜算多了几分,虽面上若无其事,实则心中种种欢喜忐忑溢满胸腔,只不足与外人道也。

    。

    过了上元节,天气暖了起来,树上长出一抹新绿,令仪便想出去走走。

    若在京城,这时节必有不少人约着踏青,可令仪在冀州身份尴尬,定北王府未认下这个媳妇,官员夫人不敢与她来往,是以无人邀请。

    好在仇闵打听到城外有座大慈寺,据说十分灵验,令仪便决定去那里住一晚上,翌日再回。

    她身边贴身的宫人无不是深宫出身,后来在京城不过跟着令仪赴过几次宴,一路坎坷到了冀州又整个冬天都被闷在公主府,从未踏青游玩过。

    是以,个个都想跟着去,最后还是抓阄留下宝珠在府里,其他人欢天喜地地出了门。

    一路上看树梢新芽,春水潺潺,不时有早归的燕子在天上徘徊。

    令仪心情颇好,宫女们更是叽叽喳喳个没完。

    玉珠边看边感叹:“其实这些小时候我都见过,不过那时候家里没得吃,只记得肚子饿的咕咕叫,根本不觉得好,就想着什么时候能进大户人家吃好的穿好的。可现在乍一看,又觉得这田间景色不说美不胜收,让人心旷神怡。”

    珍珠接道:“那是因为你服侍公主,吃穿不愁。”转而对公主笑道:“公主,我觉得咱们现在的日子才是真舒坦,亏那时候驸马生气我还害怕!”

    说完惊觉不妥,转头看了一眼赵嬷嬷,伸了伸舌头。

    赵嬷嬷本想训斥她两句,公主与驸马现在这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成何体统,可心底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宫女的话也没错,驸马不来,她们日子过得更舒坦。

    就连公主,似乎也过得更为自得。

    虽说如此,到了寺里,赵嬷嬷还是虔诚地祈祷驸马公主早日重归于好,早日诞下子嗣,定北王府诚心接纳公主,以后日子平平顺顺再不起波澜。

    许完愿,见公主还跪在那里,双手合十虔诚闭目,赵嬷嬷没去问公主许了什么愿,却莫名知道,定然与自己所许的不同。

    大悲寺后有一片桃林,是她们此次前来最主要的目的,虽然桃花尚未盛开,只有寥寥花骨朵随风摇曳。几人仍兴致不减在桃林无人深处铺上毯子,摆上吃食,欢欢喜喜一场。

    待到快要黄昏回到佛寺,却见原该去打扫布置寮房的明珠一脸焦急等在那里。

    原来前几日仇闵便着人来大悲寺订下今日的寮房,不想有一位平虏校尉的家眷临时过来,寺院将那寮房给了人家,再腾不出其他的来。

    李德大怒:“好大的胆子,区区四品校尉的家眷,也敢抢公主的寮房,待奴才过去让她们来给公主请罪!”

    仇闵拦下他,问令仪道:“公主,是否要末将前去交涉?”

    令仪抿了抿唇,轻声道:“算了,咱们本就扮作普通百姓,她们并不知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也玩的乏了,不如早些回公主府休息。”

    大悲寺坐落山腰,马车不好上山,停在山下。

    哪怕非时节,大悲寺香客也不少,大家顺着人流下山,上山时还有些期待雀跃的心情,下山时唯余心急迫切。

    不想下山路上又遇到一行七八人纵马上山,上山路上有几处台阶,他们却策马奔驰速度如风,一看便知颇精马术。

    只这行人弛过,路上香客不免被波及,虽不至于被马蹄践踏,也有不少人跌在地上。

    令仪被宫人们护着,更有仇闵保护,虽没跌倒,头上帷帽却落于地上,珍珠忙捡起来拍打后给她戴上。

    令仪原以为这事就此作罢,不想又往下走了几步,只听后面马蹄声渐近,适才纵马之人将她拦下。

    这人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单手持鞭行礼,“这位小姐,适才是我朋友唐突惊扰了佳人,在下秦慎,替他来向你赔礼道歉。”

    仇闵回礼道:“不必了,我家夫人并未受惊,此事就此作罢。”

    一听是夫人,少年眼中光彩稍暗,再度拱手后转身离去。

    待他离开,仇闵环顾一周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些下山离开。”

    由仇闵开路,几人簇拥着公主下山,坐上马车回府。

    原以为赶的紧些,回到公主府便无事,不想半路被人截了下来。

    自古美色如财帛一般动人心,红颜祸水可倾国,下山路上虽很快又带上帷帽,却还是落在了有心人眼里。

    高门大户的马车从后山直接进大悲寺。

    自前山进寺,虽身边有丫鬟侍卫,充其量不过富商乡绅的夫人,或者是小妾。

    不需倾城倾国,佳人便可得。

    谁能不动心?

    公主虽有八十侍卫团,可陪嫁的侍卫团不少死在来冀州的路上,活着的只余不到二十人,还有人留在公主府,这里只有八人,想着光天化日游人如织不会出什么事。

    不想如今夜间赶路,给了贼人可乘之机。

    贼人早已摸透他们人员,冀州人本就悍勇,人又多,侍卫们又大都徒有虚名,仇闵独木难支,身上带了伤,眼看那些贼人就要掀开车帘。

    忽地一声啸响,贼人喉间多出一只羽箭,接着又有几人倒下。

    贼人大喝:“是谁藏头露尾,暗箭伤人!”

    有人朗声大笑:“一群蒙着脸的歹人,还好意思骂我们暗箭伤人?!”

    随着一阵马蹄声,一行人来到跟前,赫然是之前见过的那行纵马上山之人。

    他们年纪相仿,个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持箭的正是前来道歉赔礼的少年。

    见到仇闵,他颇为惊讶:“远远听到打斗声,没想到是你们!”

    仇闵在那群贼人被箭惊骇的时候,已退到马车边,拱手道:“多谢少侠相救,我们与他们素不相识,他们见色起意,竟要抢夺我家夫人!”

    闻言,秦慎看了一眼马车,脸上露出一分不自在。

    那贼人见他们并不认识,威胁道:“既不认识,便不要多管闲事,你可知我受何人指使?莫以为你们会些功夫便不知天高地厚,只怕你们英雄救美之举,或使你们全家遭受灭顶之灾!”

    几个少年闻言,非但不怕,反而互相对视后,一脸促狭。

    其中一个少年拍了拍秦慎的肩膀,笑道:“冀州地界上,还有人让咱们小六爷全家遭受灭顶之灾,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不如说来给咱们听听?”

    几个少年尽皆大笑,那贼人听到小六爷,立时跪了下来,以头抢地:“小、六爷!六爷!小的错了!还请您高抬贵手,饶小的一命!”

    外面乱乱糟糟,一会儿呼喝打斗声,这会儿又安静许多。

    令仪担心地掀起帘子往外看,一眼就看到那边月光下马上的少年,那人也正好看着这边,一对上她的视线,立时便有几分无措。

    秦慎脑子嗡嗡的响,后来同伴怎么处理的贼人他压根听不到,只记得最后那位夫人自马车中下来,对他福身行礼:“多谢搭救。”

    下马车前,她又戴上了帷帽,他没再看见那双寒星一般的眼睛,可她不像下山时穿着斗篷,虽春衫并不轻薄,亦可见身姿窈窕玲珑,秦慎不由又红了脸。

    令仪答谢过之后便上了马车,仇闵与秦慎等人拜别,再度往公主府行去。

    待到了公主府,天已泼墨般黑,一行人尽皆疲乏,马车停在后院门口,令仪由宫人搀扶下来,便要往后院走,只听仇闵道:“公主且慢,末将有事禀报!”

    仇闵此人除非必要从不开口,令仪打起精神郑重了神色:“将军请到厅中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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