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乔书雪的视频里，顾杰森温柔、强大、体贴。
他会夸赞她每一顿餐食的辛苦，他会珍重她每一次关心。
而现在，一切化为泡影。
精心编制的谎言被无情戳破，每个路过的人都对这烂在淤泥的塑料气球踩了又踩。
“赵可，有人给你发了律师函。”
刘导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尴尬，低垂的眼神乱飘。
“他倒是理直气壮。”赵可嗤笑一声，对顾杰森正面回应并矢口否认的举动并不意外。
顾杰森作为整个顾氏集团的掌权人，他的花边新闻，不仅意味着个人形象，更意味着顾氏的品牌口碑。
从舆论开始发酵到顾杰森公证律师函回应，时间不超过二十四小时，若是放在娱乐圈艺人身上，已经是极快的公关速度了。
但放在顾杰森这位生意场红人身上，光是股票下跌带来的损失，就足以让他一整年的努力化为乌有。
顾杰森眼下，不仅寄希望于律师函能够帮他态度强硬地挽回声誉，甚至，想要借此警告赵可这名始作俑者，不要太过嚣张。
不过，顾杰森显然是没有过多关注最近几年的娱乐圈。
律师函像雨后春笋一般三天两头在网络上出现，网友们显然都知道，这不过是个极为唬人的声明罢了，本身并不具有仍和法律效益。
【发个律师函吓唬谁呢】
【也没人说就是你顾杰森啊，大家都是怀疑而已，你还自己跳出来找事】
【呦呦呦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想到乔书雪还在视频里叫这位连通器乖宝，我真的恶心得想笑】
“嘶，按照一般的商战剧情，我是不是不能坐以待毙？”
看着网上极为热闹的发言，赵可转头望向王冉。
王冉根本不嫌事大，“上啊，可姐，天凉王破，哦不，天热顾破！”
“是得给他加点料。”赵可挠了挠头。
“那就让热心市民赵某给他降降温。”
当年顾杰森泼她赵可一脸水，不知道她今天还的这一杯，能否让他满意。
*
顾氏集团的顶层，顾杰森暴怒的声音响彻会议室。
会议室里站了许多人，有已经被顾杰森骂的心如死灰的公关部人员，有满头大汗却还在努力的几位助理，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却被通知上来会议室开会的其他部门员工。
“老板叫我们上来干嘛？”研发部的主管低头气声。
“不知道，我现在没有办法直视他了已经，看他像我老家那只该溜子屎黄色泰迪。”设计部的原画师整个人缩在墙角。
“泰迪罪不至此。”后勤部经理冷冷勾唇。
顾杰森训斥完助理，转头面向屋内的所有人。
虽然眼下，深陷舆论中心的是他，被所有人暗含打量和鄙夷目光注视的也是他，但他仍然是一副高冷、游刃有余的成功总裁的模样。
不过他说出来的话就显得不那么理智了。
“你们所有人，现在开始，放下手里所有的动作，协助公关部行动，我不想在任何一个网页上，看到我的名字！”
他的要求怕不是只有奇异博士施展消除咒语才能达到。
助理暗暗撇了撇嘴，讪笑着解释：
“顾总，是这样的，现在网友都有逆反心理，越不让他们说什么，他们越关心这件事，我们只要找个新话题引导他们，很快顾氏的风波就过去了。”
成熟的助理不光会拍马屁，还会不做痕迹的反驳领导的错误命令，并将他引导到正确的道路上去。
果不其然，顾杰森冷哼一声：
“呵，都是一群贱骨头！新话题，例如什么样的？”
助理诚恳建议，“最好是和您相关的，不那么突兀。”
顾杰森略微沉思片刻，指着一旁一位秘书装扮的女员工开始发话。
“你去联系乔书雪，让她出门，上街转一圈。”
顾杰森的助理众多，反倒是在公司身居要职的女秘书尹然，平时主要负责他以及他家的生活琐事。
尹然愣了下，没有明白顾杰森何出此言。
顾杰森紧接着目光移向刚刚谏言的助理，“你去找狗仔，拍几张照片发到网上，就说，就说乔书雪孕后身材走样，早年整容后遗症反噬，如今已不成人样。”
一阵恶寒在众人心中流窜。
女秘书尹然试图唤醒顾杰森最后的良知，“顾总，孕三至六月是保胎关键阶段，夫人如今不太适合出门活动。”
可顾杰森却冷笑一声，“女人就该老实呆在家里，她要是因为你三言两语就出门去抛头露面，被骂也是自作自受，我这都是为了她好。”
见尹然迟迟没有应声，顾杰森施压，“怎么，老板的命令现在都不管用了吗？”
助理的眼神在尹然与顾杰森之间来回转，见气氛凝滞，他又一次插话。
“顾总，这个方案很好，但我们还需要一个替罪羊，日后大家提起这件事，第一个想起来的任务，必然不能是您。”
“替罪羊吗？”
顾杰森赞许地看了眼助理，不过几个呼吸间，他就有了决断。
“那不如就我那位好表弟吧，上次家中宴会，他当着老爷子的面，揭露书雪腿上有伤，指责我照顾不周，你们说，他是不是包藏祸心？”
屋内鸦雀无声，没人敢接顾杰森的话头。
在律师函被广大网友嘲弄了六个小时后，顾杰森在几名律师的陪同下出入派出所。
紧随其后的，是顾氏集团强势发布的公告通知。
大意就是，顾杰森是被冤枉的，是狼子野心的顾家表弟顾洋恶意诽谤造谣，试图从中获利。
而在直播间里被拍到的，也是不学无术的表弟本人，目前已经被警方以聚众淫/乱罪被逮捕。
与此同时，公司内部肃清里应外合的叛徒，包括秘书部的尹然，以及研发部、设计部、后勤部等一众部门的多名员工。
网友看着一长串的名单，潜意识里觉得蹊跷，却有不知道这莫名的不信任感来自何处。
但很快，一条新的热搜吸引了他们的视线。
照片中，乔书雪穿着宽松的长袍，四肢纤细，但腹部出奇的圆润。
她站在街边，看着过往的车辆，没有任何的装饰品遮挡，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完完全全地暴露在镜头之下。
即便营销号的标题恶俗又极具冲击力，网友们仍然有些难以置信。
【乔书雪...以前是长这样的吗】
【明确告诉你，不是】
【我的妈呀，她刚出狱那一阵子，我还以为是里面条件不好所以才面黄肌瘦的，结果你现在告诉我她本来就长这样，呢之前看到的都是谁，美颜滤镜吗】
【重点是，怎么正巧顾家出事的关头，乔书雪就露面了，难道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顾家那么有钱，孕妇都蹉跎成这样，看完谁还敢结婚生子】
【那还不是因为顾杰森在外面乱搞，乔书雪辛辛苦苦坐月子保胎，结果男人在外面和一群人开那种party，这谁受得了】
【不是已经澄清了吗，视频里不是顾杰森】
【他说你就信啊，反正我还是比较相信我自己的眼睛，再说，哪个好男人让孕妇一个人独自出门，自己的舆论撤的飞快，乔书雪就一直挂在热搜上，说不定就是为了转移话题】
【前面的，我看还是乔书雪自己活该，知法犯法，他顾家愿意收留一个背着命债的儿媳妇，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好吗】
“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好吗，只吞了他一半的市场，还留了一半给大家呢。”
赵利话是这么说，可屏幕后面，尾巴已经要翘到天上去了。
“姐，你说你怎么就那么牛呢，正好拍到顾杰森那张大脸，哈哈哈笑死我了，他还在那边沉浸这呢。”
“行了，你别说了，越说越恶心。”
赵可扶额，她可不想回忆当时的场景，这将是她高空作业生涯中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赵可不想回忆，有人却觉得这次意外十分的有趣。
《窗》这部电影基调沉重，而过于沉重的基调会劝退一部分观众走入电影院。
刘导一直想在电影中穿插几个镜头活跃气氛，却迟迟没想到好的方式。
见顾杰森自顾不暇，没有功夫问罪他们剧组，刘导便动了心思，想在赵可饰演的丁红棉高空作业的镜头里，穿插几个类似的场景，给广大影迷一下视觉上的绝对刺激。
当然，尺度绝对不可能有直播时那么大，全当时调节一下氛围罢了。
了却这桩心事，刘导终于心甘情愿地宣布了杀青大吉。
随着众人解脱般的欢呼，炎炎烈日也终于开始降下它的余温。
“哎嘿嘿，赵可是吧，我听那谁说，你很能喝啊。”
刘导眼珠转了转，看向赵可的目光带着好奇和探究。
赵可暗自摇头，何导绝对是在报复她。
可面对刘导，赵可也只能略微谦虚。
“一般一般，外面都是夸张。”
刘导还是不死心，“那陪我喝点呗。”
末了又紧急找补，“我这不是劝酒啊，你情我愿的啊。”
他显然是被前段时间的网络舆论给吓怕了，又深知现在年轻人对酒桌文化的抵触，自保已然成了条件反射。
给小老头一个面子自然是没什么的，赵可刚想答应，却被斜插过来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下了酒杯。
“刘导，我陪您喝。”
晏淮序没有看赵可，目光全然落在了刘导身上。
但赵可却分出心神，发现晏淮序的耳根早已红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