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白
第一章
1
在单元楼门口看见他的时候，让辞其实并不惊讶。
一个行李箱和一个人，直愣愣地站着，让辞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你不上班？”
符谌下飞机后就匆忙赶来，太久没说话，嗓子有些干痒，“吭”了一声才开口：
“请了假。”
“年假？”
“嗯。”
单元门面部识别不太灵光，让辞调整了好几个角度才听到“嘀”声。一双手从她耳侧穿过来抵着门。
“这铁门都生锈多少年了，又沉又重的，物业每年收你那么多钱，也不知道找人来换。”
让辞也疲于这个，每次开门都费好大力，本来天天上班就烦，开完门手上还一股铁锈味，“又不是没和物业说过，每次都是一句‘这东西不归我们管’给打发了，我有什么办法。”
符谌没接话。
让辞也没在意，走在他前面去开楼道灯。
符谌去北京后，两人算是正式异地。他去北京前，两人一个在南京的南边，一个在南京的北边，其实那状态和异地也没什么差别，只是他去了北京后，这种感觉才有了实感；让辞挺喜欢南京这座城市的，包容性强，像她这种外地人也融入地很快，所以符谌去了北京，她留在了南京，还是那份工作、还是那间房子。
让辞一个人住，也没养宠物，房子虽然不大，倒也显得挺空旷的。
符谌换好鞋，行李箱推到墙角，就打开冰箱。
“你就喝牛奶过活？”
让辞打开电视机，盘腿坐在沙发上，不以为然：“又不是不能点外卖。”
这次轮到符谌叹气，他在手机上摸索了好一会儿，才在让辞身边坐下。
让辞划了好几个界面，一部想看的在播剧都没有。她觉得嘴里没味，起身去拿零食，回来的时候看到符谌呆呆地望着电视，眼神空洞。然后投下惊天巨雷：“咱俩、去领证吧。”
“嗯？”
符谌转头盯住她，眼里终于有了神采，“我说，咱俩领证去吧。”
让辞撕开锡纸包装袋的声音和脑电波同时断开，她并不认为，这是一对聊天界面干净到只剩“早安、午安、晚安”的异地情侣该探讨的话题。
2
让辞不记得昨晚是如何在震惊中入眠的，醒来后没由来的头疼，好在今天是周六，她能在床上瘫一天——但是好像今天不太行。
毕竟隔壁屋里还躺着一个人。
可客房的被子早就整齐的叠在床尾，人也不见踪影，空间如常，就像是昨天的一字一句全是梦话——除了冰箱里填满的蔬果，原来他昨天在手机上捣鼓这个东西，难怪听到了敲门声。
外面天气很好，这个点，符谌应该在晨跑。只要不是风雨天，他就一定不会缺席。别的不说，符谌这一点挺好，自己坚持锻炼，也不强求她一起，当然了，强求也没用。
说到这个，让辞突然想起他俩上大学的事情。
那年他俩刚大二，让辞的学时还没到达到毕业标准，虽然还有两三年的时间能慢慢积攒，但其他舍友都早早完成了学时要求，她难免着急。曲欣然推荐她参加一个社团，这样蹭学时最容易。
季序附议，“确实，社团每月都能举办好多个水不拉几的活动，你去签个到就行。反正别去青协，青协最累，天天压榨劳动力，学时就给一两分，抠搜的不行。”
“那你们有什么社团推荐吗？越水的社团越好。”
曲欣然首先排除：“肯定不是模联社，我听说他们每周末都要进行训练，还要写训练小结。”
季序惊讶道：“还要写小结？至于吗……”
曲欣然耸肩，也表示不理解。
曲欣然把公众号上的海报图发给让辞：“这几天不是新生刚报道嘛，明后两天中午要开‘百团大战’，你到时候去逛逛呗。你还真别说，这些社团名有够奇葩的。”
让辞点开图片，西子社和动感世界社明显在推荐位，给的篇幅最大，可惜让辞对化妆和轮滑并不感兴趣，还有什么时光列车、妙笔生花、文房四宝等等等等，真不愧是‘百团大战’。但她没注意到，在海报的最角落，和背景板同色系的“躺平社”正微微向她招手……
她关掉图片，问两人：“你们明天有空陪我吗？”
两人齐刷刷摇头。
曲欣然：“我明天要去团委值班。”
季序：“你知道我的，我和小德同学……”
让辞点点头表示理解：“懂懂懂，你们要去约会嘛。”
季序挽上让辞的胳膊，撒娇道：“小德同学让我为之前的事情向你道歉，他已经狠狠批判过他那个自恋舍友了。”
“这事又怪不到他头上，再说都是误会，别放在心上。”
季序放下心来，“那行，说好了，都别放在心上了哦。”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了！
让辞没想到，在这都能遇上那个自恋狂！还开了一个社团，叫什么躺平社，一听就不是什么正常的社团。她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快速略过躺平社的摊子，不给他一个眼神。
却被人叫住，“等等。”是躺平社的社员，他手上拿着一张申请表，“同学，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躺平社？”
让辞歪了歪脑袋，目光绕过他看向那个自恋狂，目光交会之际，自恋狂低下了头，但是眼神中的尴尬之色都快溢出来了。也不知道这个社员要是知道他们社长和她的社死事迹，会不会后悔现在的举动？
也未必，因为让辞并不想与自恋狂再有交际，她是绝对不会参加这个名字一看就不是很正常的社团的——在没有刷到校园帖之前，她的确是这个想法。
【大一新生有福了！新晋顶流社团躺平社简直是北院之光！】
里面将躺平社吹的天花乱坠，哪哪都好，回帖直接一千加，被让辞揉乱了塞进抽屉里的入社申请书重见天日。
万万没想到，诈骗诈到她头上了！
等她面试通过加入社团后，才知道躺平社的全称为——研究当代年轻人躺平现象背后社会原因的社团，简称“躺平社”。让辞笑笑：“我能退社吗？”
自恋狂也笑笑：“可以啊，五千字申请。”
让辞保持微笑，这个杀千刀的！
从此，让辞的社团生活就变得丰富起来，不仅要经常写分析报告，甚至连每日晨跑都变成了出勤任务，可以说，让辞一辈子的运动量都贡献给这个名字一点都不正常的躺平社了！托他的福，让辞大学的体育成绩在班里一骑绝尘，只是那时候的她没有想到，每周的社团开会成为她和符谌相恋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