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会放大人的五官，陶云的神情在相机里更加清晰，林曜看见他立起雪板摆出耍酷的姿势，连忙按下快门拍了好几张，富士NC滤镜下，配合耍酷姿势的陶云表情冷淡，眼神拒人千里之外，和周围的冰天雪地几乎要融为一体，更显得他五官优越。虽然拍出来照片不错，但林曜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突然身旁响起一阵惊呼，原来是跳台那里又有大牛在炫技，陶云连忙侧过头去看，羡慕地连连赞叹。等他回过神，林曜还保持着拍照的姿势，他忍不住笑道：“还没拍好吗？你这个摄影师也太敬业了吧，你真的在拍吗？是不是按到录像了？”说着，抱着雪板向相机跑去：“我看看你拍得怎么样，你早上给我拍的照片和视频，那可被我妈数落惨了。”

    等陶云拿到相机打开相册，第一张正是他刚刚奔跑的照片。飞扬的发丝、笑盈盈的眼眸、落在脸颊和身后的阳光、光影跃动的雪地，有扑面而来的少年感和生命力。林曜看着照片点点头：“这才对。”

    陶云再往前翻，照片完美还原了他揶揄林曜时调皮的笑容、望向跳台道时热烈的眼神、和耍酷时的冷若冰霜。他认可地赞赏自己托着下巴的冷酷照片：“太帅了。”

    林曜把照片调回奔跑的那一张：“这才对，调皮捣蛋的。”

    “这张也不错，”陶云点点头，“就是笑得有点太可爱了，不符合我的人设。”

    林曜低头看向陶云，后者正冲他挑眉耍帅，他扶额笑道：“行吧。”

    再拍了几张滑雪的照片，雪场已经在阳光覆盖的范围之外了，游客们陆陆续续开始离场，陶云也归还了滑雪用具，换回自己的衣服，在服务台完成缴费后站在游客中心门口等林曜。不一会儿，林曜从里面出来了：“走吧。”

    坐上摆渡车，突然的放松让陶云觉得整个腿酸疼：“林哥，我感觉坐下就站不起来了。”

    “今天强度有点大，”林曜见他弯着腰捏腿，“你晚上回去泡个热水脚，然后放松一下小腿，要是还觉得不舒服就联系我。”

    “好！”陶云笑道，“林哥你真是人帅心善，今晚我一定带你去吃那家超好吃的火锅。”

    林曜也忍不住笑，带着些许无奈和妥协：“行。你真的有点像我弟弟。”

    “是吗？有照片吗？”陶云好奇。

    林曜翻出手机相册展示，照片里的小男孩穿着背带裤，手里抱着小篮球笑得见眉不见眼，左侧嘴角有一个小小的梨涡，配上他鹅黄色的小T恤，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颗软乎乎的奶糖。

    “哇，你弟弟好像你，简直和你一模一样！”陶云凑近看，“除了比你白很多以外，太可爱了。”

    林曜用手指点了点照片里小男孩的脸颊：“可爱是可爱，就是太淘了，有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想教育一下他。不过现在认识了你，我觉得我对他的忍耐度又上升了。”

    陶云不敢置信地望向林曜：“林哥，我怀疑你内涵我没5岁小孩懂事，而且我有证据！”

    “行了你，”林曜挑眉，“下巴收收，要掉下来了。”

    陶云撇撇嘴：“还不让人说了。”他又看了看小朋友的照片，问道：“林哥，你弟弟叫什么呀？”

    “你猜猜呢？”林曜说，“其实你今天早上已经说出来了。”

    陶云仔细想了想：“啊，是叫林晖吗？”

    林曜点点头：“而且我和他的名字就是从那句诗里取的。”

    “叔叔阿姨真有文化，”陶云赞叹道，“我可真厉害，一猜就猜到了。”

    “对了，”林曜突然想起陶云的年龄，“你高中在读，读高几？”

    “高三啊。”陶云撕开一块巧克力，“我都饿了，林哥你没吃午饭都不饿的吗？”

    看着陶云平淡的表情，林曜十分好奇：“高三时间很紧张的，你还过来滑雪，家里人没说你吗？”

    “说啊，”陶云耸耸肩，抬头看向林曜，眼神非常坚定，“但是我要来滑雪，谁说都没用。”

    林曜一顿，陶云的神情很认真，“谁说都没用”这句话仿佛并不是在说他来滑雪这件事。他仔细去瞧陶云的眼神，从里面看到了“倔”，也看到了当初没有教练，摔得鼻青脸肿、哭得泪流满面也要滑雪的自己。他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滑雪？”

    “我就是觉得闷，”陶云被林曜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扭头拨弄车窗帘，“林哥，你高三的时候不觉得闷吗？”

    林曜回想了一下：“确实闷，就像被关在罐头里。”

    “是啊，”陶云叹气，头靠在玻璃上，“就像在滚轮里奔跑的仓鼠，最闷的是你还跑得心甘情愿。”

    林曜察觉到陶云的心情有些低落，他挠挠头：“给你讲讲我滑雪的故事吧。”

    “好啊！”陶云立刻回过头，“林哥，你一定很喜欢滑雪吧！”

    林曜弯起嘴角，“肯定喜欢啊，滑雪多有意思啊。”

    林曜和滑雪的缘分起源于小学三年级，那年寒假他跟着父母去了北方过年，刚好外公外婆家那边有人滑野雪，许多大人和小孩都跑去围观，林曜也跟着外公外婆在旁边凑热闹。因为去得有点晚，他们站在队伍的最末端，连人影都看不见。

    巧的是滑野雪的人或许是想展现一下技术，在滑行中转了一个大弯，正好从林曜面前滑过。滑雪板带出的雪洒了林曜一身，外公赶紧把他抱起来，同时外婆心疼地帮他擦擦小脸 、拍干净衣服，他却深深被那半蹲的姿势震撼。从此，滑雪就在他心里萌了芽。不过父母并不认可林曜的滑雪爱好，更不要说给他请教练了，幸好外公外婆心疼他，偷偷给他买了滑雪装备，还请村里滑雪厉害的大叔教他，林曜就这样开启了他磕磕绊绊的滑雪路。

    虽然雪地很冷、大叔很严厉、学习过程中经常摔跤，但滑雪的魅力就体现在“征服”两个字上。既征服冰天雪地，更征服自己。寒来暑往，林曜在一次次滑雪里，从当初哭鼻子的小孩长成现在做教练的少年，他享受高速度下狂乱的心跳，享受自己主宰方向的能力，也享受太阳照射、冷风刮过的自由。

    “......然后我就想，读大学之后的第一个暑期，我一定要去当教练，我要把滑雪的快乐分享给大家。”林曜说道。

    陶云点点头：“感受到了，感受到了，这次我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了滑雪和认识了林哥。”

    林曜看着他点头如捣蒜的模样，忍不住笑：“那我这个寒假工最大的收获就是教了一个你这么有天赋的学员，认识了一个有趣的小孩。”

    陶云一瞬间无语：“林哥，我就比你小一岁，谁也别说谁是小孩行吗？”

    “没成年就是小孩哦。”林曜笑眯眯道。

    回应他的是陶云朝下的大拇指。

    等两人到达高铁站，陶云强烈要求买两包薯片在动车上打发时间，林曜抱着薯片上车：“你闹着要买的，怎么不自己拿？”

    “给我们俩买的，林哥你帮忙拿下吧。”陶云走在前面，很快找到座位坐下来。

    林曜在他身边坐下，怀里的薯片立刻被拿走一包拆开，然后又递到他面前：“林哥，你也吃。”

    陶云嚼着薯片，有些好奇地问道：“林哥，你在哪个大学？”

    “东洲大学，”林曜吃了一块薯片，“听过吗？”

    “全国前五十的大学那能没听过吗？”陶云双眼放光，“我还蛮喜欢申城的，我婆婆爷爷住在那边，我去玩过两次了。哥，讲讲大学生活吧！”

    林曜瞥他一眼：“大学嘛，你考上就知道了。”见陶云瞪他，又忍不住笑道：“不过大学很有意思，希望你早点成为大学生。”

    “不说就不说，故作什么神秘。”林曜撇撇嘴。

    林曜捏捏眉心：“现在和你说了，你满脑子都是大学怎么怎么样了，还怎么专心准备高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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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和高中很不一样，学习不是全部，课余时间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自己安排时间，”林曜捞起毛肚，“但千万不要迷失在花花世界里了。”

    好吧，林曜最后还是没有抵挡住陶云的反复骚扰，分享出了把自己仅半学期的大学生活经验。

    陶云咽下黄喉：“林哥，那你迷失了吗？”

    林曜摇摇头：“目前没有。”

    陶云点点头：“那就是不能保证自己之后会不会被‘腐蚀’。”

    林曜无奈道：“别操心我了，回去之后要认真备考，别分心知道了吗。”

    “知道了，这么重要的事我能不知道嘛。”陶云努努嘴，叹了口气，“在滚轮里跑了那么久，我要坚持跑到胜利的那天。”

    吃完饭，林曜送陶云到地铁站：“我家就在附近，你到家之后发个微信说一声。”

    陶云点点头，心里有些不舍，不知道是舍不得这来之不易的“一天假期”，还是舍不得新认识的小林教练，他伸手抱了抱林曜，嘴上打趣道：“谢谢你哈，小林教练，包教包陪吃还包送到地铁站。”

    林曜拍拍陶云的后背，又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别嘴贫了，看在你叫我小林教练的份上，最后给你传授我高三时候的秘诀。”

    “是什么？”陶云抬头。

    “心里装一座雪场，闷了就去那里滑雪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