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得伊来，花雾绕，小堂深处……”
台上女子竖抱琵琶，轻拢慢捻，吟出悠悠曲调，倒显得春色不及眼前半分——眉眼似杨柳依依，笑时如春花乍展，引得台下人尽抛红绡争缠头。
初霖让小厮赏了些银钱下去，扔捧着话本品读，曲终了都没有抬头看过一眼，就连琵琶女今日穿什么色的衣裳都没印象。
“更何，怎么不看昨天那本《风凄凄夜雨时》了？这本《三尺瑞雪》书页都要叫你翻烂了你倒是不会腻。”
更何，初霖为自己取的字。常常有人会说他随意，他就会反问一句：“更有何字呢？”人便不再多问，倒也不是觉得他这字好，只是不好驳他面子，惹得他不高兴了。
毕竟以他的身份，怕是连当今圣上都要让他几分面子——父亲四海行商，家产可抵半个国库；母亲是远近闻名的才女，随便一首诗都让人拍案叫绝；兄长初弄舟前些年考取了状元，一路升官当上了丞相；就连小他几岁的弟弟初占竹，都算得一手好账。
反观初霖，自幼不爱读书，只喜种花逗鸟听曲看话本，父母又十分开明，不爱多加管束，养的他一身坏毛病。
“太过俗套，一点亮点都没有，让台上哪位姑娘写都比这写得好。倒是全天下都未必能找出比《三尺瑞雪》更让我震撼的话本。”初霖折起话本，葱白的手指搭上杯盏，轻抿甘茶，“谢途，你什么时候这么没品味了？你爹好歹也是文臣之首啊，怎么到你就喜欢这种无趣的东西。”
“不是我说，《风凄凄夜雨时》可是当下最流行的话本，你居然嫌它俗套？反正我是不爱看《三尺瑞雪》，一个两个断情绝爱，想要剃发出家了一样，闷的慌。”谢途道。
初霖把话本放在桌案上，置出一声轻响：“所以才不俗，像你这样的庸人怎么会懂？”
“是是，我们这群庸人怎么会达到初二少的境界呢？”谢途说得初霖兴奋的挑了下眉，但又话锋一转，“不过更何啊，你都二十有一了吧，别说是婚配了，我都没见过你身边有过除了你娘亲之外的女子，怕不是……”
初霖抄起桌上的另一本话本，敲断了谢途后面的话：“看你的话本吧，别瞎操心，说得跟你有婚配似的。”
谢途做作的捂着头被敲的一侧，怪着调子道：“你居然用我的话本打我？我们之间的情谊抵不过一本话本吗？”
“有病。”初霖把话本往谢途手上抛，“拿着滚远点。”
“公子，青枝姑娘请见。”一小厮急走到他身边道。
初霖沉默了几秒，才悠悠张口：“青枝是谁？”
“刚刚台上弹琵琶的那位姑娘。”谢途拍着他的肩笑道，“她弹时还一直往你这抛媚眼呢。 ”
“找我做什么？”初霖挥手示意小厮下去，“不见。”
“啊，青枝姑娘还说，她十分爱慕公子，若是不能上来与公子共谈词曲，她怕是不愿在茶楼中弹唱曲子了。”小厮又急忙补充。
谢途笑得俯身：“公子好大的魅力。哈哈……”
什么爱慕他，不愿在楼中弹唱曲子，千方百计想来见他一面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
初霖虽不学无术，但也不傻，怎么会不知道她心里的那点小九九。
那青枝也肯定是给了小厮银钱，不让她过来肯定不罢休。初霖也不想为难小厮，便道：“让她上来吧。”
小厮转身下楼，不会青枝便抱着琵琶上来了。
窄袖轻罗，暗露金钏藕臂，犹抱琵琶半遮面。一身青色，随步飘起裙摆。
若是换个人，定会感慨这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初霖总算知道她穿的什么颜色衣裳了。
“青枝见过初公子。”声音倒比唱曲时更加脆亮婉转。
初霖点了点头：“费尽心思来见我是想做什么呢？”初霖懒得跟她套话，直接挑明了话。
“公子怎么这般想奴家？奴家只是十分爱慕公子的才情，情不自禁罢了。”
“仰慕我的才情？”初霖哂笑，“我有哪点值得你仰慕的，说来给我听听？”随即将茶盏掷下，溅得一地碎片。
青枝立即变了脸色，从琵琶一端抽出小刀，向初霖刺去：“那当然是仰慕公子不擅武功啊——”
还未近身，青枝就被初霖暗藏的护卫擒住，并在初霖的示意下压回初府审问了。
谢途叫人来收拾了地上的碎盏，初霖也无心听曲了，与谢途一同乘了马车回初府。
柿子挑软的捏，谁不懂？想来刺杀初霖的人不在少数，兄长早在他身边安排好了暗卫，闹出点大动静暗卫便会出手。次数一多，他就可是仿照话本里手握兵权的王爷，摔杯为号，气势十足。
“更何，你这装腔作势真是越来越熟练了啊。”
“嗯哼。”想起今天的过程，初霖还是有些愉悦的，“你不也站在一旁不出声装作一幅害怕的样子？”
***
“初霖你也真是的，怎么老给别人近身的机会，明知道有危险还……要是哪天哥哥护不住你了怎么办？”没训到青枝，等来了哥哥的一顿训。
初霖这会老实了：“哎呀哥，这不是有你吗，下次会注意的。”
初弄舟揉了揉他的头：“你哪次不是说下次，还有谢途，你也小心点，要是哪天对你下手怎么呢？”
谢途常来初府，和初家人混的熟，初弄舟便直呼其名了。
虽然没人受伤，但初弄舟还是十分担心，看两个人一幅“知道错了，下次还会”的样子只能无奈叹气。
“早知道就该逼你去习武，弟弟有爹娘陪着，你一个人在外面瞎混，谁都知道你是初家最好捏的一颗软柿子了。”
初父母带着弟弟常年四处游历做生意，居无定所，连行踪都不好找。初霖偏偏赖在哥哥身边待在京都，初弄舟一个人罩着，总是顾不全的。
初弄舟拿出了几本话本递给初霖，“上次你吵着要的，拿着。”
“就知道哥你对我最好了。”初霖高兴地接过话本，是《七尺瑞雪》的续本。
他转身就招呼着谢途急着回去看话本，一不留神，便被门槛绊倒在地上，摔得他眼前一黑，直冒着星星。
“谢途，快扶我一下。”初霖抬手等着谢途把他扶起来。
“谢途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