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拉，破塑料瓶被来者踢到一边。

    蝉鸣是如此聒噪，被热气扭曲的楼房同裁碎的树影在摇晃。黑发青年走过喧闹的菜市场，离家还有两条街。

    他就这么脚步虚浮地走着，直到步入某人的阴影。“怎么了春华，心情不好吗？”叶春华抬头看，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好哥们，绪景阳。“没什么，你怎么在这里？”

    绪景阳把正冒着凉气的袋子贴在叶春华脸上。“我还不能在这里了？瞧你说的，喏，吃吧，我多买了一份。”叶春华扬起眉毛，“确定是多买的？”“不然呢。”

    叶春华从好哥们手里接过冰棍，撕开并把冰棍含在嘴里。不得不说绪景阳的支援十分及时，刚好给他解暑了。“你还没有回答我呢，到底怎么了心情那么差。”

    “都说了没什么了，就是考差了点，比上次掉了几十名。”叶春华挤开拦在自己面前的绪景阳接着走，绪景阳跟上他。

    “哪里差了，我还羡慕得不行呢，你上次考了五百二，两百多名，这次不也就下滑了二十名吗？再说了那林老头出的题有多难你又不是不知道……”

    叶春华啧了一声，年级总共才七百来人，自己连前百分之十五都挤不进去，又要被母亲说不努力了。“无所谓我妈会对我重拳出击，改我电脑密码外加没收swich的。”

    “So poor……”

    两个人聊着聊着就走到了叶春华家小区的门口了，吃完的棍儿被俩人随手丢进垃圾桶里。“我走了，下周见。”

    到家以后叶春华照例把书包甩在床上，打开电脑坐在桌前启动上周新下的游戏。“什么玩意，我怎么还差一个戒指才能激活装备效果，上网搜一下。”叶春华打开电脑自带的浏览器，刚在输入框里打几个字母就被一条弹窗打断了。

    【一个能实现任何愿望的地方！霍普街！】

    叶春华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他下意识叉掉这个弹窗，又一个弹窗弹了出来。

    【您的理想之地，尽在霍普街！】

    关掉这个弹窗之后还有下一个，再点叉号还有更多类似的弹窗蹦出来，叶春华还不小心点进去了一个。跳转到了未知网站，加载完成后入目便是醒目的大字:“一切愿望都会被满足”。鼠标往下划，是一些人满脸幸福的表情，他们有的身着华服，有的正忙着往嘴里送超大份蛋糕，有的和妻子儿女拥抱在一起。

    叶春华稍微多看了一眼某个手捧着录取通知书站在清华大学门前的人。“都是些什么，诈骗网站？”他正想要关机重启，无意间瞥到了几行字。

    【想要实现愿望吗？机会近在眼前！已显示离您最近的地址:西山站。】

    电脑的屏幕骤然熄灭，叶春华趁这会没事做去冰箱拿了一个三明治送进微波炉里加热，恰巧此时手机铃响了，他一看，是母亲的来电。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他手指颤抖着接通了，另一头传来母亲疲惫的声音:“春华，吃完饭了吗？”

    “正在热，怎么了妈？”

    “现在才吃饭？你看看都几点了，八点了！你们学校五点二十就放学，怎么现在才吃！是不是又玩游戏了？我都跟你说了游戏可以玩但是做完其他事情时候在玩，作业写了没，复习错题和笔记了吗？

    你这次总分才五百多一点，比上次掉了二十名，是不是最近又松懈了？去拿错题问老师了吗……”

    叶春华没由得烦躁了起来，他的母亲每次都这样，平时打电话几十秒问一下吃没吃饭就结束了，成绩下来以后总要说他个十分钟。但是他深知母亲的辛苦，家里只有她能挣钱，爸爸早就离世了。叶春华开始耳鸣了，眼前逐渐冒出黑色噪点，头疼、头晕、想吐，耳鸣声渐渐压过母亲愈来愈激动的声音。

    啪，手机从桌子上掉到地上，叶春华这才像梦醒了一般把手机捡起来。“喂，妈妈，刚刚我手机不小心被我碰到地上去了。”“没有摔倒吧?”母亲焦急的声音传来，“没有...抱歉让你担心了。”

    “下次考试要抓点紧了，你知道你现在这个分数跟好一本的差距是多少分吗，我这个当妈的每天在外面这么忙都是为了你，你要学会给我省心懂----”叶春华直接把电话挂断了，寂寞的提示音在他耳边回响。他粗暴地打开微波炉门，直接伸手去拿里面的三明治，被烫到手还是忍着带回了卧室。

    叶春华一屁股坐在电脑前，游戏对于叶春华来说已经失去了吸引力，他把电脑关上趴在桌子上。叶春华知道自己没有成为天才的潜质，什么都学不懂也不自律，只会靠游戏逃避现实。现在上着几乎在当地排名倒数的高中，因为中考还算努力分去了好班，刚入学的时候看不惯班长霸凌绪景阳把人家揍了，被其他同学有意无意孤立着，只有好哥们站在自己身边。

    他前几天在医院里查出来了轻度抑郁，医生说是压力过大导致的，他没敢告诉母亲。

    叶春华犹豫再三打开微信准备为刚才的事道歉，对不起三个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半天，正要发出去就看到了母亲的消息。

    “明天回来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狮子头，最近学习辛苦了，到家再好好谈。”

    叶春华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母亲没有生他的气。他无端地竟有些困了，没发出去消息便拿着手机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叶春华猛然从噩梦中惊醒。“我靠，被语文卷子追杀，我怎么会做这种梦。”待一身冷汗落完后，他便起身洗漱，顺便打开手机刷微博。刷了两个小时，途中还顺手做了好几个游戏的每日任务，他看了眼时间，都快一点了，母亲还是没有回来，电话也不接。他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午六点，叶春华去楼下买了一根烤火腿突然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声音却是一位陌生女人的:“是江满月的儿子叶春华吗？”他急忙回应,“是，是我，请问我母亲她----”“我是她同事，昨晚你妈晚上加班的时候突然倒在工位上了，我们赶快打了120把她送到医院，检查结果刚出来，你妈妈急性肾炎外加腰肌劳损，得在第一人民医院起码躺三个月，你有空就来看看她。”

    咚，咚。叶春华自心脏底部滋生出一股凉意，顺着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又是那种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在扭曲，视野布满黑色噪点，嗡鸣声盖过了人的交谈声和汽车鸣笛声，他挂断电话，捂着嘴。想吐，想把自己的内脏一口气全部呕吐出来。头很痛，感觉马上就要炸开了。哭出来，吼出来，大声尖叫，把自己撕扯成碎片…

    糟了，好像要控制不住了，叶春华意识到这点时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行动，指甲嵌在胳膊上的肉里力道不断加深，五指似乎是要把自己的骨头也挖出来，最外层的皮肤被自己抓出五道血印。想要尖叫的冲动被他咬在嘴里，到了嘴边变成了低沉的呜咽。

    旁边坐在椅子上扇风的大爷察觉到了不对劲起身去顺叶春华的后背，被叶春华一把打开手，年轻人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下一秒就逃跑了。

    叶春华一路跑回家，眼前东倒西歪的树木和路灯在向身后疾驰而去，回到家的他把卧室门一摔在桌子上找安眠药，他最近经常失眠，只有昨天睡了一个好觉。在笔盒旁边看见它时叶春华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拿着药瓶就去客厅找水喝。吃了药，他可算是能安下心来了，他仔细回想，以前明明没有这么严重的。最多只是头晕，实在难受找个地方吐了，现在连行为也无法控制，难不成又严重了？

    “现在连妈都生病了，我差不多也该退学了吧…不行，她会更担心，要不就周末找点兼职？”

    今天休息好明天去医院看看，不能让母亲发现什么。就着药劲，叶春华躺在床上进入了睡眠。

    次日一早叶春华就带着洗好的水果去了第一人民医院，路上途径常吃的早餐摊顺便买了一袋豆浆。他快到母亲的病房前时放轻脚步，站在门前往里面瞄了一眼，母亲还没醒。他长呼一口气，带着吃的进去把袋子放在桌子上，自己则坐在床边，望着母亲憔悴的脸，惊觉不知何时她的脸多了几条皱纹。“对不起，妈妈，昨天我不是故意要挂的。”叶春华小声说道，“我会努力的，妈，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弄到钱治病的。”

    那个网站，真的能实现一切愿望吗?叶春华在回去的路上鬼迷心窍地打开了手机，点开浏览器，并且盼望那个网页的出现，果不其然，再打开那个网页又一次弹出来了。标题跟之前无异，里面的内容似乎不太一样，更多出现的是人天降横财的事，简直就像是在监听他的生活一样。

    不论如何都想去看一眼，哪怕是假的也能当做心理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