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清晨的阳光温和疏淡,被厚厚的窗帘遮挡,没透进房间一点。
南琬躺在床上沉睡,长长的发丝如海藻披散,雪白晶莹的脸上,两弯山黛似的眉,因噩梦的侵袭微微皱起,却依然美的惊人。
西装革履的男人轻轻推开房门,伏在她身边亲了一口她的脸,见她没什么反应,又轻轻吻了下她挺翘的鼻尖。
被骚扰的南琬终于不耐烦地拍了拍身上男人的脸,他低低一笑,耐心叮嘱,“宝贝,我要出发了,你在家好好休息,乖乖等我回家,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知道了吗?”
这些话他早就在昨晚两人缠绵温存的时候说过了,却还是忍不住对她再三叮咛。
在梦中被惊醒的南琬眉头皱的更紧,开口的话中也带了一丝不耐,嘟囔道,“说过八百遍了。”
谢宴又笑了,他是温和俊秀谦谦公子般的长相,这一笑如同春和景明,惠风和畅,“宝贝继续睡吧。”
他缱绻地又亲了亲她薄瓷般的脸颊和红润的唇,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谢宴一走,南琬也彻底没了睡意,不知道为什么,她昨晚又做了噩梦,在此之前,那些纷乱暗淡的梦境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深觉现在的谢宴越来越黏人,潜藏的掌控欲和占有欲也愈发强了。
这次的海外收购事关重大,谢宴必须亲自到场主持,预计出差一周左右。原本他是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离开小女朋友这么久,一定要把她也带上,只是刚好赶上她期中考试周,只得作罢。
真不该被他的伪装迷惑的,南琬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周一的清晨总是让人格外烦躁,她虽然没有课,但是这周要进行两门课程的期中考,时间还是有点紧张。
简单洗漱过后,她套了一身再简单不过的衬衫牛仔裤就下楼了。
刘妈正在厨房里忙碌,见她下楼,招呼到,“哎哟,小姐今天怎么醒这么早,您先坐着,我把早餐再热热。”
刘妈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在谢家工作几十年了,不仅为人亲和,更是烧得一手好菜。谢宴从老宅搬出来住,特地叫刘妈也跟来。
南琬恹恹地应了,餐厅光线很好,清透的阳光穿过玻璃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暖色光晕。
刘妈端着早餐出来,这些年她在谢家见过不少各有千秋的美人,却依然会震撼于南小姐的美貌,这种美是惊人的,像阳光下折射光芒的琉璃,轻而易举夺走人的呼吸。
琳琅满目的精致餐点一样样放上来,刘妈道,“这是少爷特地吩咐给您做的红枣燕窝粥呢,他说您最近精神不好,吃这个是再好不过了。”
刘妈的手艺自不必说,粥卖相极佳,口感香甜软糯,可南琬吃了几口便没了胃口,其他精致的点心也勾不起她的食欲。
这几日她心绪不宁,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刚好好友林听澜的微信发来,催促她快到图书馆一起复习,南琬跟刘妈打过招呼后便赶去了学校。
正逢考试周,图书馆人数爆满,座无虚席,好在林听澜提醒及时,两人还能在系统上约到相邻的两个位置。
南琬到的时候,林听澜已经在座位上了,她虽不是南琬那样震撼人心的美丽,却也是难得一见的清丽美人,这样两个美人坐在一起,实在是赏心悦目。
图书馆内禁止喧哗,林听澜就在手机上打字给她发消息,“真搞不懂你们情侣,考试周了还非得出去住……你看你都萎成什么样子了!谢宴也真是的……”
饶是南琬脸皮再厚,现在也不免有些尴尬,她只能回,“你在想什么,我是因为这几天一直做噩梦没睡好!少污蔑我的清白OK?”
“你个没心没肺的还会做噩梦?今晚搬回来和我睡,在本小姐怀里,保管你一觉睡到天明。”
南琬被她的油腻发言逗到想笑,心情也明朗了许多。
两人贫了几句之后开始各自学习,得益于平时课上得还算认真,复习任务并不太重。
快中午的时候林听澜拉着她去露台上透风。
然后,南琬就眼睁睁看着她从那只配货也不一定能买到的名贵包里摸出几袋面包零食,甚至还有一瓶牛奶,都是南琬常吃的。
“就知道你不爱吃早饭,快吃!”
南琬真心实意地叹息,“要不以后你把我娶了吧,我太想进步了。”
“滚啊,你说这话要是让谢宴听到了我还活不活?我看他想娶你想疯了。”林听澜回给她一记白眼。
提到谢宴,南琬的心又沉了一沉,她最近愈发怀疑自己当初答应他的追求是否正确,哪怕谢宴说他不在意,可她确实是出于某种私心,而不是纯粹的喜欢,于是谢宴对她越好,她就越愧疚。
两人初中相识,是多年的挚交,林听澜立即从她微变的表情里察觉到了不对,“怎么……你们闹矛盾了?”
南琬叹了口气,“倒也不是,只是你也知道,我和他交往是因为……我现在怀疑是不是我做错了,我觉得很愧疚 ,对他是,对阿玦哥哥也是……”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开始颤抖了,捏着牛奶瓶的指尖也用力到泛白。
她想到了记忆中的少年。
南琬在单亲家庭中长大,自她有记忆起,母亲南女士就是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她总是在忙工作,经常把她托付给隔壁的顾爷爷照看。
邻居家的顾玦哥哥,不仅是她儿童时最好的玩伴,是悉心呵护她长大的温柔哥哥,也是让她初次心动的少年。她本以为顾玦是命运给她最好的馈赠,却不曾想到,最幸福的,失去时也最令人痛苦。
南琬16岁那年,顾玦刚上大学,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夺走了他年轻鲜活的生命。刚失去顾玦的那段时间,她如行尸走肉,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好起来了。
然而,她顺利考入a市最顶尖的大学,依然为考试焦头烂额,依然和林听澜贫嘴打闹,甚至,还谈了个恋爱。
偶尔想起顾玦,记忆中少年清澈的眼睛像波澜不惊的湖水,温柔地望向她,心就不可避免地枯寂下来。
林听澜立刻抱住了她,“不是的,是谢宴自己想和你在一起,他有什么好抱怨的?而且阿玦哥肯定也希望你开心快乐,而不是现在这样……别想那么多了,你要是跟谢宴在一起不开心了把他甩了不就是了?”
南琬稍稍冷静下来,抬起脸勉强对她笑了笑,那双琉璃般的眼睛带着脆弱的红晕,隐隐泛着泪光,很难不让人动容怜惜。
“好了,别为难自己了,我听说下午有个学术讲座,你知道主讲人是谁吗?”
知道林听澜是在故意转移她的注意力,南琬十分捧场,“谁啊?能让我们林大小姐这么关注?”
“沈家那个少爷啊!你也知道这种家庭的孩子肯定是要继承家业的,可这沈少爷坚持要搞科研,这几年一直在国外留学。”
南琬不甚在意,她不太了解a市的这些豪门世家,况且这种天之骄子的人生道路选择跟他们普通人毫无关系,她也不想关心。
林听澜还在絮絮叨叨,“哎,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人家去搞科研也是天才级别的,你知不知道最近很火的人工智能?听说就是他的团队研发的,我爸天天在我耳边唠叨,说我要是能有人家一半他就该烧高香了……我倒要看看那个沈延景是什么人物!”
南琬觉得好笑,“现场观看不是更打击了?”
林听澜不管,抱着她的胳膊撒娇,“你跟我一起去呗,反正也没什么事,晚上再来复习也不迟呀。”
“好好好,我跟你一起去。”南琬最受不了她撒娇,只好同意。
下午,两人前往人工智能研究院,路上林听澜还在跟她八卦。
“听说院长请了沈延景好几次,他才同意开一个小型讲座,人家有实力的人就是有资格摆谱。”
“可能他比较社恐,不爱面对那么多人,天才不都这样嘛。”南琬开玩笑。
“也有可能,要不是我认识这个院的同学,都不知道他会来开讲座。”
南琬心不在焉,“那咱们两个外院的过去不突兀吗?”
林听澜嘿嘿一笑,“到时候咱们就低调一点,从后面偷偷溜进去,况且咱们这叫求知若渴,谁也不能说什么吧。”
南琬大为叹服。
说着两人已经到了院楼,穿过大厅和各种办公室,终于到了报告厅。距离讲座开始还有一段时间,里面已是人头攒动,几乎要坐满了。
林听澜拉着她从后门溜进去,却还是吸引了一大片惊艳的目光,好不容易找到位置坐下,还是有不少视线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南琬尴尬症都要犯了。
好在这时,主持人上场了,一大通对沈延景成就的介绍和天花乱坠的彩虹屁过后,终于到了最重要的环节,邀请主讲人发言。
一个男人从门外走进来,南琬的目光也顺着众人望去,男人身量颀长,裁剪良好的西装下,身材恰到好处,精雕细琢的脸上一片冷峻,气场惊人。
台下的同学一阵和私语,又在男人拿起话筒时瞬间安静下来。
他的嗓音很好听,声音沉稳有力,很容易让人沉浸下去,台下的同学都在安静听讲,时不时还有做笔记的沙沙声。
南琬却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她只是愣愣地盯着台上的男人,连身边的林听澜小声叫她也没有反应。
他的眉眼,和她记忆中的少年,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