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一阵马蹄声刺破了深幽的夜,破碎的点点昏暗与吵闹声夹杂混合,打破了宫中的宁静。
在这禁止驾马快奔的宫中,少女急速逃着,身后追来几个御前侍卫。他们在这黑区的夜里翻转挪移,你追我赶。
少女的婢女连翘在她身后坐着,怀中紧紧抱着二人的包裹,手里用力扯着少女的衣摆,似是害怕,又像是抓住了最后的稻草。手心中的汗打湿了衣裳,污染了上好的布料。
要论这二位做了什么,那可真是诛九族的罪过。少女,也就是宋玉嫣,在二皇子满月宴上当众刺杀当今圣上--以一名郡主的身份。这可当真大逆不道,想必此事,在往后的京城里会不胫而走,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又一谈资,养活起无数说书先生。
不过,这就不是她们该管的事了,连翘往后瞧了一眼追兵,他们训练有素,马匹精良。
其中武艺高强的一人在靠近宋玉嫣时,单脚点起马背,借着这股力,身子猛然腾空,直直向着二人袭去。
怎奈何宋玉嫣骑术了得,她一手执马,一脚重重蹬在他肩膀上,那人立刻倒飞出去,砸在地上发出令人牙痛的骨裂声,躺在地上哀嚎着,未能得逞。
但宋玉嫣动作过大,肩膀上足有三寸多长的狰狞伤口,又渐渐淌出血来。但她未能顾及那么多,咬着牙猛然提速,追兵也紧紧咬在其后,两方对峙间,侍卫竟渐渐被甩开。
宋玉嫣驾马转入一条小道,这时她们已经离早早布置好的退路不远,侍卫们暂时落后,连翘终于松了口气,宋玉嫣也从高度兴奋中渐渐抽离。
疾行在这宫道中,在这浸满夜色的红墙中,那一直让她觉得心悸的惨红,惊险中却明丽起来。
如此不幸,又如此希望。在这万变不离其宗的幸与不幸之间,无数传奇在这里上演,哪怕这墙上丶这宫中沾满了无数人的血与那深红的心。
但这些根本无法阻挡宋玉嫣离开的脚步,她坐在马上,心里前所未有的轻快。
恍若之间,竟觉得自己像一只鸟,一路摇摇晃晃,终于在这翻滚的风雨中,找到了一条迎接自由的路。即将飞出这宫中,飞出这皇都,永永远远的再不回来。
想到这些,她爽快到不知所云,竟然想不顾场合的大笑出声。
也许是她的高兴太过浓郁,也太过明显。连翘终于从深深埋着的怀里探出头来,清润的眼中透出疑惑:“郡主?”
“我没事。”宋玉嫣偏头去看她,脸上的笑是让连翘终身难忘的明艳。
“只是以后,就不必再叫我郡主了。嗯…让我想想,那便叫我玉嫣吧。”
连翘听罢低沉的应了一声:“这怎么使得呢?说好了,我誓死追随郡主。”她顿了顿,露出一抹笑:“我还是叫您小姐好了。”
宋玉嫣深叹一口气
是啊,她们终归都是痴儿罢了
感慨间一鞭下去,加快了出宫速度。她们扬长而去,洋洋洒洒的在这宫史中留下了不起眼,却独属于自己的一笔。
但就是这样一个向往自由,胆大妄为的宋玉嫣,在十几年前,也只是一个被困在深院里,只能爬上唯一的树,张望着外面的小姑娘。
来回几个春秋,恍若隔世,转眼间宫中又染上了秋的凉薄。在这深宫中的一处偏院里,一位约莫八九岁的小姑娘从屋子里端来凳子,倚在墙边的藤架旁。
她衣着讲究,粉白色的衣服外还披着一层素绿色的披风,虽说衣服用料不如宫中那些贵人,但也是顶好的,至少比宫外面平民百姓的衣服要好上不知凡几。
她踩着凳子,双脚并用的顺着藤架,熟练的爬上了院墙边唯一的梧桐树,身姿矫健的坐在上面,再用尽量轻柔的力气扒着墙边的瓦片,伸长脖子贴在墙边,努力张望着外面。
其实这树的位置并不好,一眼望尽,看不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有一条荒僻的宫道横在墙边。
但宋玉嫣还是乐此不疲,于她而言,这是在无聊与死寂的院中,唯一能供他取乐的东西。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有时总会冒出一阵难言的悲戚。入秋的暮景直直坠入她的眼间,望着那条无人的小道,她觉得,自己该是属于外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