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尧小时候在外婆家待过一段时间，如今再看，建筑仍在，只是处处是岁月的痕迹。他跟在表哥后面进去，厅堂的家具虽然古朴，但收拾得干干净净，外婆便坐在椅子上看电视。

    说是看，其实不如说是听，电视的音量比较高，咿咿呀呀的唱剧声仿佛充斥着这个小小的屋子。

    “外婆。”卓尧喊她，外婆只是点了点头，眼睛依旧看着电视。

    “你把书包放着，随便坐会，我烧个饭很快就好了。”表哥如是说，从角落拿出簸箕，配合新买的扫把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

    卓尧看出碎片的印花是外婆家常用的盘子，他的眼睛随着扫把的动作转移到垃圾桶，在垃圾桶里又看到了废弃的食物，是一盘炒土豆。

    表哥很快转身进了厨房，卓尧收回视线，但他跟外婆似乎也无话可讲，只呆坐着也看向电视屏幕。

    花花绿绿的人物服饰，看不懂的台词，高昂的唱腔和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卓尧扭头，看见许久不见的父母提着一袋袋东西走进来，俩人均面容平淡。母亲边把东西放下边喊了一声“妈”，父亲则在寒暄后整理好东西并将饭桌摆好，然后径自往厨房走去。

    卓尧从心底里冒出一种“局外人”的错觉。

    晚饭开始了，卓尧机械式地进食。晚饭结束了，他躲进厨房和表哥一起洗碗。

    “尧尧，晚上要不要在这睡一晚再走？”

    路途不算近，第二天上学可能会迟到，按道理卓尧应该拒绝表哥的邀请，但他没有，他想起码他能和表哥一起睡，那就不算一个人睡觉了。

    睡到半夜的卓尧做了噩梦，哀怨的啼哭萦绕在耳畔久久不散，直到他从梦中惊醒，昏暗的房间里仍然能听到低低的呜呜声。表哥的房间在外婆房间的隔壁，卓尧猜测声音的来源便是那边，他静坐了一会，见声响不断，便大着胆子光着脚踏出房间。

    走廊也是一片昏暗，橘黄色的光从外婆的房门缝隙泄露出来，为卓尧提供了有限的视线范围。

    他蹑手蹑脚地趴在房门，想仔细听一听这哭声到底在哭什么，结果压在房门上的手一空，房门便露出一条缝，原来门没锁。

    门一开，哭声便更大也更清晰了，断断续续夹杂着一些字，间或提到卓尧的名字。

    卓尧从缝隙中往里望去，他母亲正趴在外婆膝上，脊背不断起伏，哭声便是她发出来的，她哭得那么用力，胸膛像是吸足了气又狠狠地吐出来，“那孩子......那孩子就是不详的，如果不是他，爸爸怎么会......现在妈妈你也......”

    抽抽泣泣，不知所云。

    外婆反倒没有什么情绪，连抚背安慰的动作也没有。

    卓尧想睁大眼睛去看母亲此刻的表情，想听得更仔细一些，然而支撑的手一滑，他下巴便随着惯性磕在门上，连带着把门推开了。

    房间连绵的哭声倏忽一停，卓尧看着面前的两人缓缓转过头来，他的瞳孔在看到两人的正面脸庞时突然放大。

    不，他绝不承认那是他的母亲和外婆，那就是一团扭曲的黑雾，披着他母亲和外婆的皮囊，悚然地飘在半空中。

    卓尧吓得跌坐在地，喉咙跟哑了一样，冷汗霎时间布满额头。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眼看着那两团黑雾脱离了两张空荡的皮囊向他飘来，而他双脚发软，心跳猛烈，死死咬着下唇眼睁睁看着那两团东西。

    眼睛闭上了，下一刻，卓尧感觉到有一阵呼啸的风声，紧接着他便感觉自己被拎着后衣领提了起来，他下意识看过去，便看见许榆俊秀的面庞以及听到那声明显嫌弃的“啧”。

    “我说系统，这个NPC怎么回事？上次就看他不对劲，故事线可没提到这一出吧。”许榆不知在对谁说话，似乎得到回复又不耐烦地应着，“知道了知道了，你赶快去反馈吧。”

    他这才看向卓尧，嘴上不留情地吐槽，“这么胆小还敢跑过来偷听？”然后把他放在角落，嘱咐他，“待在这别乱走。”

    卓尧呆呆点头，不止奇怪的母亲和外婆，卓尧感觉许榆似乎也不同以往。

    但还没等他多想，有一声神似爆裂的声响从他耳边炸开，然后周边又恢复静谧，脚步声逐渐朝他这边响起。

    “尧尧？”表哥的声音响起，卓尧猛一抬头，看清表哥脸上的担忧，“尧尧你怎么待在这呢，起夜吗？”

    “我......”卓尧想开口回应，但嗓子发不出太多声响，他只含糊应下，目光绕过表哥肩膀看他身后，只余一片黑暗。

    “咱们小点声吧，奶奶和姑妈他们睡得熟了，免得吵醒他们。”

    卓尧表示赞同地点点头，刚想迈开脚跟在表哥身后，不料下肢无力，稍一踉跄便要倒下去，幸亏有一双手横过他腰部稳稳接住了他。

    “还怕黑吗？”卓尧倒在表哥怀里，听着他说话时胸膛还有微微的起伏。

    卓尧没说话，表哥便当他默认，像抱小孩似的把他抱起来，“来吧，哥哥带你走。”

    二人路过外婆的房间，卓尧一动也不动的盯着静悄悄的房门，不说一丝声响，连一丝光线也没有。

    “没事。”卓尧听着表哥低低安慰他的声音，后知后觉感到一股疲倦向他袭来，他支撑不住地合上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