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

    日头不算太烈,风中飘荡着氤氲的雾气。

    赵安珞与林为舟在宫道上信步而行。

    方才那孙大夫把完脉,管家大步流星般赶到玉瑾院,声称钦天监的林大人带着陛下的口谕来了,要宣赵安珞入宫。

    林为舟歉然道:“王妃多多宽待,陛下的口谕传得迫切,便只能于早膳时辰叨扰。”

    赵安珞将思绪收回:“无碍,陛下相传自然是有要事,劳烦林大人还亲自相迎。”

    冥冥之中,这林大人还算是帮赵安珞找了个台阶下,要不然可要陷进秦子蓉们之间的纷争中去了。

    “王妃见外了,我与乘渊本就自幼相识,世子妃亦是下官的胞姐。况且自乘渊从北阳归来,多次与下官提及王妃,言语之间,分外心悦王妃。”

    赵安珞眉眼微动,波澜不惊道:“哦?原是如此,我竟不知还有此等关系。林大人,陛下应已下朝,我等不妨加快些脚步。”

    林为舟察觉到赵安珞并不想多谈与陆乘渊之事,不免有些疑惑。

    ———

    散朝的文武百官满脸愁绪,无一例外都遭鸢都帝训斥了一番。试问众臣谁不想治好这沙暴,从而讨个大功?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典礼使亦步亦趋,叫住了林太傅:“太傅大人留步!”

    林太傅本来与瑾亲王齐步而行,听到声音驻足回首,问道:“典礼使有何事?”

    “敢问今日林监副为何未上朝?”

    “犬子昨日前去瑾亲王府吃席后未归,应当是在观象台。”

    “下官望着,与一女子往嘉福殿款款走去之人不正是林监副?”

    林太傅与瑾亲王的目光一同望向嘉福殿的方向,那人确是林为舟,身旁那女子却有些眼生。

    “怎么?林监副也要同顺阳郡王那样来个先斩后奏,不顾礼仪求陛下赐婚?”

    监礼使有意扬声宣告,此话意味深长,引得身后的几个朝臣不顾官职皆哄堂大笑。

    林太傅面色一变,“劳烦监礼使慎言慎行!”

    瑾亲王紧盯着监礼使,愤愤道:“我儿乃郡王,娶妻之事连陛下都未曾多言,怎轮得到你来斥责?与其传播那些闲言,不如好好思索陛下在朝堂上所言之事!”

    监礼使轻哼一声,甩袖扬尘而去。方才凑热闹的朝臣也不做停留,溜之大吉。

    “这监礼使一向喜爱挑刺,瑾亲王不必因此动怒,伤了身子得不偿失啊!”林太傅宽慰道。

    瑾亲王唉声叹气道:“话虽如此,可我儿那日之举,确实让本王的老脸没处搁。”

    远远扫见刘公公款步向嘉福殿,二人快步流星般奔上前,异口同声高喊:“刘公公且慢!”

    刘公公微弯腰:“问亲王太傅安。”

    林太傅直截了当问道:“刘公公可知犬子身旁那女子是何人?”

    刘公公笑意隐隐,注视着瑾亲王:“那位不正是王府新讨的嘉宸公主吗?”

    二人心下一定,驻足细细端详。

    ———

    偏殿内,鸢都帝领着赵安珞站于沙盘前,介绍完鸢都国周遭的分布后,温和地问道:“安珞,依你看,这治沙的第一步该从何下手?”

    林为舟十分讶然,万万没想到陛下今日急传嘉宸公主前来,居然是为了商议沙暴之事,并且还直呼她小名,两人望上去相当熟络。甚至毫不避讳她是北阳的嘉宸公主,恨不得将鸢都的城防都对她全盘脱出!

    要知道,迄今为止,陛下可从未对任何臣子这般信任。如若不是自己身居监副之职,陛下也绝不可能让自己留在此处…

    林为舟看向她的目光不免充满了探究之意。

    “不知陛下可找到稻草或麦草了?”赵安珞问道。

    “前日,鸳鸯、彩鸢、鸢鸱三镇镇守已回信,三镇百姓无一人种植。寡人已命人快马加鞭前去北阳买此草种,估摸着也要十日才能到。眼下该如何是好?”

    “陛下勿焦心,那便先用土方法。但沙盘只能了解片面,详细法子还得去实地制定。”

    “你的意思是要亲自前去?”鸢都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纸上谈兵肯定无法解决。”

    “你想何时着手解决?又要先去何地?”

    “那日受损严重的是鸳鸯镇,那小女即刻便启程去那处。”赵安珞从容答道。

    她在陛下面前居然不称孙媳,反而自称小女?

    林为舟屏住呼吸,为她暗自捏了一把汗。他清楚沙暴治理极其困难,以往说大话之人皆遇到了重重困难,最后只能半途而废辞官返乡。

    鸢都帝听后,沉思了片刻,从桌案上取了一枚鱼符,递给赵安珞:“你如今已是郡王妃,自然不能孤身一人前去。为舟乃钦天监监正的得力帮手,与你同去的话,想必此行也能助你一臂之力。这枚鱼符朝中无一人能得,见此符便如见寡人,你好生保管。”

    “多谢陛下。”

    林为舟再次瞠目结舌,心中不禁对这位嘉宸公主产生了极其浓烈的好奇心。

    ———

    鸢都帝原本留了二人用早膳,被二人默契地谢绝。

    踏出嘉福殿,赵安珞便看见十米外站着两名穿着官服的人,其中一人是陆乘渊。他垂着头,与其中一怒气冲天之人相对。看样子,应是被训斥了。

    陆乘渊可是郡王,除了他爹,其余臣子谁敢斥责他?所以赵安珞猜想,那人应该是瑾亲王。

    只是看着陆乘渊受气的模样,赵安珞心里又莫名涌出愧疚感。好像自从到鸢都之后,她就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也没好好和他说过一句话。但他却从未抱怨过,又总是第一时间关注到自己的一切。

    林为舟也瞧见了,但想到前不久在宫道之事,便没有多嘴。

    未曾想到,在鸢都帝面前一向坚定不动摇的赵安珞,此刻却宛如脚不沾地一般,直奔陆乘渊而去。林为舟担忧她不知道瑾亲王的身份,与他产生争执,急忙追上前。

    “你皇爷爷今晨并未召你上朝,你为何还要穿着官服进宫来?既然话至于此,我倒还要问问你,你求陛下赐婚一事可是在朝臣之间传遍了,那监礼使方才还拿着这事做文章,我堂堂一个瑾亲王还要下小官取笑?你让你爹的老脸往哪儿搁?”

    瑾亲王还未说完,余光瞥见那嘉宸公主柳眉紧皱着,越走越近,便停了斥责,没有继续说下去。

    陆乘渊隐约觉察到父亲将目光聚在自己身后,他回头,望见是赵安珞时,双眸一亮。

    赵安珞站在陆乘渊身旁,朝瑾亲王行了福身礼,柔声细语道:“儿媳给父亲问安。”

    瑾亲王的怒气稍微平息了一些,他清了清嗓子道:“本王还有要事与你相谈,你快些跟上来。”

    紧追慢赶的林为舟眼瞧着几人相安无事,便松了一口气,朝宫门走去。

    赵安珞抢先问道:“你为何在此?”

    平时她声调清灵,不娇媚,如同甘冽的清泉。此刻却像炸了毛的猫,气呼呼的。

    陆乘渊心下一软,“皇爷爷又召你入宫,我担忧你。”

    听到这话,赵安珞不由自主顿住。恢复平静后,本来想告知他鸳鸯镇的事,又瞧见瑾亲王驻足在不远处,还在等陆乘渊,只能接话道:“你先去罢,等你回府我有一事要与你说。”

    ———

    赵安珞回到瑾亲王府时,吉安院里聚集了不少人,都在围观林清蕙与陆永烨的争执不休。

    离得近了些,她才知争执的导火索,原来是因为早晨秦子蓉那事儿。

    瑾亲王妃恨恨道:“你嫁进王府快五载了,迟迟未诞下子嗣。永烨心疼你那年小产,便未娶侧妃,也未提过纳妾之事。你可倒好,就因摔倒未搀扶你,便在此喋喋不休!你乃太傅之女,幼时的规矩统统学何处去了?”

    林青蕙冷笑了一声: “子嗣子嗣,母亲日日都在提子嗣…我那年为何小产,想必母亲比谁都清楚!还有那侧妃与纳妾之事,可是我在阻拦?我先前便说过,若我无法为王府诞下长孙,母亲尽管去为世子寻合适人选便好。”

    秦子蓉嫌不够乱,居然还相劝道:“嫂嫂万不可这样同母亲辩论,母亲也是为了嫂嫂好呀!”

    “你住嘴!”

    林清蕙一声高喝,秦子蓉当时便被震慑住。

    “你如今要如何?”陆永烨的表情有些不耐烦。

    林清蕙眼神平静:“和离!”

    陆永烨爽快地答应道:  “好!那便依你!”

    众人骇然失色,瑾亲王妃还想再劝,不想陆永烨已甩袖而去。

    女子主动提和离?这还是赵安珞第一次在古代见到这么有血性的女子。

    直到林为舟从人群中走出,赵安珞这才注意到原来他也在。看样子,应该是他备好了行囊,正好目睹了林清蕙看似光鲜的世子妃生活。

    他走近林清蕙,迟疑地问道:“阿姐,你可想好了?”

    林清蕙垂下眸子,“早已想过无数次,只是日后或许要连累你和阿爹,与我一同遭诟病了。”

    林为舟从容一笑:“这有何可担忧的?阿姐欣喜更为重要。”

    这时,瑾亲王妃瞥见赵安珞,像是找到了出气筒一般,一个跃步闪到她面前,指责道:“女子本就应以子嗣为重,我真是不明白了,你堂堂一介正妃,不想着将公婆伺候好,整日只想着往外蹿。昨日我就不该让你进我王府的门!”

    林为舟有些听不下去,忍不住转身为赵安珞辩解:“夫人,此次我与王妃皆是奉旨而行,并无他意。”

    瑾亲王妃不搭理林为舟,再次追问赵安珞:“你实话同我说,你此次前去鸳鸯镇是为何事?”

    这要怎么回答?鸢都帝可是三令五申过,在稳妥之前不能透露分毫。

    眼见赵安珞不答,瑾亲王妃更加激进,“大儿媳目无尊长,小儿媳不顾脸面,真是造了孽了,家门不幸啊!”

    目不暇接之际,一副象棋“咣”地落地,棋子到处滚落,奴仆纷纷跪地。

    瑾亲王站在影壁前,眉宇间都是失望:“在此嘶吼,还不如到大街上大肆宣扬!你睁大眼睛瞧瞧,整个王府乱成何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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