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人间吗？
视力逐渐恢复，可隐隐约约看不清。头上悬着仿佛在世界之外的光。
把笼罩在自己头上的布掀开后，杨敬华感觉自己离空气近了一些。光、声、热，它们都还在，但又都不清明。
不真实感强的可怕，如果忽略微弱的触觉，就简直是在打画质很高的游戏。
他应该是在一张床上。床头居然有一面镜子。镜中那张脸青涩未开，肌肤稚嫩光滑，熟悉又陌生。
所以……重生了？！
“穿越剧看多了吧。”
一个沉郁的声音遁入杨敬华的耳朵，就像耳膜充气的感觉一样，真而不切。但它已经是他为数不多能感受到的，来自这个世界的真实。
然而，那个声音说的是：
“杨敬华，你已经死了，被车撞的，”
“哎？”
“现在的你，是灵体状态。”
杨敬华记得自己死前刚刚遇到过对方。“你是那个阳冥司？”
“你可以叫我端木熙。”
声音越来越真实，也可能是杨敬华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环境。光、空气、热也慢慢敞朗。
“你咋知道我名字？”
“你连个亲戚都没有，”端木熙点燃一支烟，“死亡证明还是我签的。”
死亡证明？
死亡证明。
“我真的……死了？”
“真的，被渣土车碾过，”杨敬华这才仔细看端木熙，他头发比墙还白一个度，整个人躲在冷漠的黑色风衣里，内搭整齐的西装。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莫名其妙的霸总气质。
端木熙叼上烟，轻轻拢上双手示意着“死的真真的，都平了，二维化，懂？”
然而杨敬华现在还挺……圆润的。
有时候人死后的灵魂会呈现出他一生中最美好的一面，或是他最在意的时刻。总之，一定是他内心深处最重要的一段时间。
杨敬华再次端详这幅仿若新生的躯壳，复苏的感官带动了记忆。
他的灵魂定格在了初中时代。
那个最美好的年级，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放学路上的伙伴，热情的街坊，和永远在伫在身后的父母。
倾泻的阳光灼绿枝头，花草的触感应和上虫鸣。
【人死后第一阶段，刚死时的懵懂期】
“喂，已经成灵体了还神游呢？”端木熙靠近杨敬华说到。
【人死后第二阶段，不相信自己已经死亡的反抗期】
“你扯淡！”杨敬华暴起，后退几步，“你当我是蠢死的？我死了怎么还能在镜子里看见自己？鬼……鬼不是没影子的吗？！”
一般人死后，确实不能留下影像。因为他们与人世的联系已经断了。
可有些人即便失去□□，与所谓“阳间”的联系也不会断。
这些人一般天生便有很强的灵念力，活着的时候就与灵鬼有关。
端木熙靠上墙，吸了一口烟，淡淡地道：“这就是我在这等你的原因。”幽幽的嗓音好像能把人带离这个唯物世界。
一只手虔诚地伸向杨敬华，回过神看，端木熙已经放下了烟，心神合注向身前人：“人死后只能在世上停留七天，如果不想就此消失的话，你可以选择做我的影灵。”
“啥？”
“跟阳冥司签订契约，协助我工作，只要我活着，你就可以一直维系灵体的状态。”
“就是给你打工？”杨敬华斜了一眼对面的B王。
…………
“可以这么说…………”
“不干！”杨敬华再次拉远与端木熙的距离。“开什么玩笑，老子活着的时候就给人家当孙子，死了还得听人使唤？”
发起邀请的那人一味地沉默，不知道是不是诈骗未遂的缘故。远远地，看不清面色。
“这世道向哪儿说理去？”杨敬华只顾着暴躁地跑去，用尽力气一拳砸向玻璃。
风扑向他的衣袖和发丝，微弱的呼啸像是在为他这个冤魂发声。
然后暴躁的小冤魂穿了出去。
停尸房居然在高层。
“哇啊！救命！这么高摔下去死定了！”杨敬华立马转换情绪，开始疯狂地扑棱。
端木熙带着“些许”无语：“别叫了，你已经死了。”灵体怎么再死一次呢？
已经自由落体的杨敬华几乎是在端木熙说话的同时停止了下坠。“啊！对啊！”随即摊开双臂保持平衡：“哇哈！我会飞啊！”
他仗着隐身的优势逐渐猖狂，一通乱飞，姿势越来越离谱。
转身时发丝浮逸，随空气左右流之。霓虹与楼宇之间，他可以尽情地穿梭了。这个城市看不见他，但他一低头就是众生万相。
“对了，那个撞我的人呢？找他报仇，看爷爷吓死你啊哈哈哈！”
【人死后第三阶段，意识到自己新形态的亢奋期】
端木熙都没来得及喘气，杨敬华就完成了二三阶段的转换。
仅仅杨敬华的几分钟，就刷新了端木熙的认知。他开始觉得，自己跟某人打的赌，是不是有点托大了。
望着杨敬华飞走的背影，端木熙掏出了手机，往备忘录里记下：“他已进入第三阶段。”
端木熙看了夜空最后一眼，转身走向了门外。
周身带起凌厉的风，风衣终于舍得敞开怀，袒露出里面的少年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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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敬华，自幼父母双亡，家道中落，据说祖上曾出过厉害的除妖大师，但到他这一辈……
只能靠副业修电脑混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