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沈言舟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作为当今修仙界最强者，半步踏入圣君境界的存在，他以为自己早已看破生死轮回。

    但此刻，当顾淮初的手穿透他的胸膛，硬生生剖出他的仙骨时，亲手碾碎他金丹时，他才明白——死亡原来是这样痛彻心扉。

    沈言舟艰难地开口，却发不出声音，鲜血从嘴角溢出，染红了他素来纤尘不染的白衣。

    他的修为已废，声音也被毒哑，他毁去了沈言舟的一切，身份，地位，修为，他所在乎的全被他毁去了。

    顾淮初的眼神冷漠得可怕，看着沈言舟痛苦的表情，眼底闪烁着一抹血光。瞬间，那只沾满鲜血的手毫不留情地捏碎了他的金丹。他冷笑一声，

    “师尊教我的，有仇必报。"

    冥魔幽谷的魔气开始蚕食他的躯体，沈言舟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消散。最后一刻，他看到顾淮初转身离去的背影，那么决绝，那么陌生。

    那个曾经会甜甜地喊他"师尊"，会为他精心准备生辰礼物的小徒弟，如今亲手将他送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若有来世……

    黑暗吞噬了他。

    "呼——"

    沈言舟猛地睁开眼睛，冷汗浸透了里衣。熟悉的床幔，熟悉的熏香，这是他在凌顶峰的居所。

    窗外，晨光微熹。

    他颤抖着抬起手，掌心光滑如玉，没有常年握剑的茧子，更没有沾染鲜血的痕迹。体内灵力充沛，金丹完好无损，仙骨安然无恙。

    "我……重生了？"

    沈言舟翻身下床，快步走到铜镜前。镜中人眉目如画，气质出尘，正是三百年前的模样。他掐指一算，距离收顾淮初为徒还有一年时间。

    "我明白了……"他低声呢喃，指尖不自觉地掐入掌心。

    上一世的惨剧绝不能重演。这一世，他必须查明真相，阻止那场悲剧。首先，要加固山门防护，暗中调查魔气异动的源头。

    沈言舟迅速换上外袍，正准备出门布置阵法，忽然感到胸口一阵疼痛，不对劲。

    “这个时间点……"他眉头微皱，掐指一算，脸色骤变，"难道是……"

    来不及多想，他御剑而起，直奔心中所想处。

    村庄边缘，一群低阶魔修正围攻一个约莫十岁的孩童。那孩子衣衫褴褛，却有一双令人心惊的眼睛——漆黑如墨，深处却隐隐泛着血色。

    沈言舟的心猛地一沉。他太冲动了，不该来的。

    顾淮初。

    前世他就是在这一天，这个地点，捡到了那个改变他一生命运的孩子。

    “住手！"沈言舟一声轻喝，剑光如虹，瞬息间斩灭所有魔修。

    他缓缓落地，白衣飘飘，宛如谪仙。那孩子仰头望着他，眼中的血色迅速褪去，变成了孩童应有的纯真模样。

    “仙、仙人救命！"孩子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声音颤抖。

    沈言舟身体僵直。这一世他抢先救下他，是否能让他少怨恨他一点…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顾淮初初入山门时的乖巧，修行时的刻苦，长大后对他的依赖，以及最后……那双冷酷无情的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他听见自己声音干涩。

    "我、我叫顾淮初，村里人都死了，我没有家了……"孩子仰起脏兮兮的小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仙人收留我吧，我很乖的，什么活都能干！"

    沈言舟闭了闭眼。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离开，从此与这孩子再无瓜葛。但当他看到那双含着泪的眼睛，心脏却不受控制地软了下来。

    也许……这一世会不同？

    "跟我走吧。"最终，他还是伸出了手。

    当夜，沈言舟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梦中顾淮初剖开他胸膛的画面太过真实，让他几乎分不清前世今生。

    他下意识运转灵力平复心绪，却惊骇地发现——体内竟然有一丝微弱的魔气潜伏在经脉深处。

    “这怎么可能……”沈言舟脸色煞白。这一世明明方知逸还未突破封印，为何体内会有魔气？

    除非…重生并非完全重置，前世某些影响依然存在。他前世是被魔气蚕食致死的，难道魔气跟着他一起重生了……

    窗外，月光如水。沈言舟望向客房方向——顾淮初正睡在那里。他眼神微暗，思绪万千。

    虽然此次与顾淮初相遇和前世毫无差别，但是还是有疑点。凌顶峰是当今修仙界第一门派，实力雄厚，怎么会有魔族敢在凌顶峰管理的地界下手屠村？

    而且那场仙魔大战才过去不到五百年……按照两界和平协议，魔界不应该会出现在修仙界。那场大战中，是自己亲手用无归剑斩杀的魔主，奈何自己没有成圣实力不足，无法将其彻底杀死，只能把他封印在无归崖中，那里灵气充裕，非常适合压制魔物。

    而且那一场大战中魔族因为失去了魔主，魔界开始出现裂痕，内乱不断，动荡不安，各魔族族长都想登上王位，内战爆发，应该没有精力来修仙界捣乱才对。

    魔族怎么会出现在修仙界？难道封印松动了？这不可能，因为无归崖是无归剑的诞生地，自己没有感应到封印松动的迹象，真的怎么回事……

    这一世，他们命运的齿轮再次开始转动。

    只是这一次，他还能逆转命运吗？

    沈言舟站在凌顶峰最高的观星台上，夜风拂动他素白的衣袍。自收留顾淮初已过去七日，他仍未决定该如何安置这个孩子。

    "师尊。"身后传来清朗的声音。大弟子叶云华恭敬行礼，"那孩子已经按您的吩咐安置在客院了。"

    "他...可还适应？"沈言舟没有回头。

    "很安静，不哭不闹，只是..."叶云华犹豫了一下，"他每日都问何时能见到师尊。"

    沈言舟指尖微颤。前世顾淮初刚入门时也是如此，日日缠着他，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直到后来...

    "告诉他，我闭关了。"沈言舟转身，面容平静如水，"云华，从今日起，由你教导他基础心法。"

    叶云华明显一怔："师尊不收他为徒？"

    "不急。"沈言舟望向远处隐在夜色中的山峦，"你先观察他的资质。"

    待叶云华离去，沈言舟从袖中取出一块通体漆黑的罗盘。这是他重生后特制的法器，能感应方圆百里内的魔气异动。

    罗盘指针微微颤动，指向两个方向——一处是山下的魔域裂缝，另一处...竟是客院方向。

    沈言舟眼神一凝。顾淮初体内的血魔之力这么早就开始觉醒了吗？前世明明是在他十五岁那年...

    忽然，罗盘剧烈震动，第三处魔气源出现在感知范围内，而且正在快速移动。沈言舟飞身而起，朝那个方向追去。

    三十里外的密林中，三个黑袍人正在布置某种阵法。沈言舟隐去气息靠近，听到他们的对话。

    "魔主大人说时间提前了，必须在今日完成大阵。"

    "可血魔皇族后裔还没找到..."

    "就在这附近，魔主感应到了..."

    沈言舟心头一震。皇族后裔，糟了，魔族这么快就开始寻找顾淮初了……

    魔主方知逸，在前世仙魔大战中将他逼入冥魔幽谷的罪魁祸首。可是他分明没有感应到封印有任何异动啊。方知逸是如何做到被封印还能联络外界的？而且这些人提到的血魔皇族后裔，莫非是...顾淮初？

    更令人不安的是，前世这个时间点，魔修们应该还在内战，绝无如此大规模的行动。难道因为他的重生，导致这个世界发生了变化？

    如果真是如此，那可真是个不好的消息…

    他侧身将灵力凝聚与指尖，一道剑气无声掠过，三名魔修还未反应过来就已毙命。

    沈言舟蹲下身子查看地面上的阵法，这是……

    血魔族特有的共鸣阵！可以通过此阵显示阵法范围内的血魔，布阵者修为越高，范围越大位置更准确，且还能将其定位追踪！

    他立马毁去他们布置的阵法，所幸这三名魔修修为不高，范围不大。沈言舟毁阵完检查没有遗漏后，将这个地方恢复原状，忧心忡忡地返回凌顶峰。

    这一世与上一世不同了……感觉一切都在慢慢发生变化，难道……

    若一切都在提前，那么那场导致他屠城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