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涂满了鲜血的死鱼丢在鲸鱼的舌头上，黎清躲在了不远处，屏息等待。
过了十分钟，还是没有怪物从鲸鱼咽喉那扇门出来。
黎清放心多了，吭哧吭哧蹬着车，再次来到了那扇金属门的面前。
在怪物倾巢而出后，这扇门并没有被关闭，如今也是幽幽地敞开着。里面居然有老式吊灯闪烁，昏黄的光线一直照到狭长的走廊尽头。灰色水泥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暗红色的手印。缝隙里还长着某种海草或者青苔，只是如今也枯死了，泛着鳞彩的紫色。
看上去就像是恐怖电影和奇幻电影杂交的场景。
黎清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
她在门后找到了一根钢管，将钢管握在手中，心里顿时有底气了不少。
在她踏入这个鲸鱼内部神秘建筑的同时，有效探索值又所增长。说明里面确实有重要的线索资料。
黎清想到这里，又给自己打了打气，转身把门关死。将门闸拧到底，起码能拖延一下怪物的归来。
这个举动同样把自己的退路也封死了，如今唯有向前。
她一手攥着钢管，一手推着车，缓慢向前游，提着一颗心警惕周围。
这里似乎是客船一样的地方，门上贴着房间编号，从C076开始，逐渐变小。
C075,C074,C073... ...黎清一个个地数过去。
每一扇门都推不开。她独自游在走廊上，一无所获，没有遇到任何奇怪的东西。
直到，她在C053门口停了下来。
在她望向C053房间的那一刻，有效探索值又加了1点。
黎清拧着眉，推了推门，依旧推不开。这到底有哪里不同？
她围着这扇金属合金门，打转，甚至研究了一下缝隙里生长出来的海草，有没有她没见过的新品种，触发有效探索值判定了。
突然门上猫眼儿里，有个眼睛一闪而过。
黎清不确定最近有没有看错，又因为刚刚那出的心理阴影，不敢凑上去看，害怕有残存的怪物。
她咽了口唾沫，将手心里的钢管攥得更紧了一些，缓缓蹲下，抬头盯着那个小猫眼。
过了半晌，死寂。这让黎清更加怀疑刚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就在她打算放弃，起身找找其他原因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微弱模糊的说话声。
在水底听不真切，但是确实像是人类说话的声音。这里还有活着的人吗？
黎清将耳朵贴在那扇门上，那模糊的声音却又消失了。
她暗自纳闷，突然脑袋后面传来了近似的声音，但是这次不像是女性谈话的声音，反而像某种动物的喘息或者惨叫，小小声地在黎清身后，黎清觉得背后一阵凉意直冲天灵盖。
黎清打定主意，往后一看，后面那扇门的猫眼里，一只黑白分明的瞳孔转动着。
之前那种怪物的眼睛有两种，一种是红血丝像蜈蚣一样盘踞在眼球上，一种是整个眼睛上覆盖了一层灰白的薄膜。
眼前这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像其中的任何一种。
“救救我... ...”对面那扇门后，又传出了微弱的声音。
这次黎清听得真切点儿了，像是小猫的惨叫，又像是人类小女孩的求助。
“你是人类吗？救救我... ...”猫眼后那只眼睛哀切地望着黎清，蓄着眼泪。
怪物有眼泪这种东西吗？
黎清迟疑地比划，“我要怎么救你？”
“打开门，打开门，门的钥匙在水泥砖的缝隙里... ...”那个声音幽幽地回答。
黎清游过去，拨开丛生的已经死去多年的海草。
只是轻轻碰了一下，那些已经快要腐烂的各种藻类碎在了黎清手上，颜色呈现一种诡异的斑驳的浅紫，仿佛已经褪去多年。贴近水泥的地方，还涂满了铜锈颜色的黏液。
水泥确实裂开了一道缝隙，一张蓝色的秘钥静静地躺在水底。秘钥身上也长着斑驳的藻类，辨不出多少原来的模样，不知道还能不能使用。
但是黎清并没有轻易把手伸过去。
“姐姐，我好害怕... ...”门后声音吚吚呜呜地哭着。
她背后的那扇门也发出了小女孩的声音，“别过去，那是陷阱，不要开门。”
水底能听到的声音都模糊又微弱，黎清往后退的动作也顿住了。
她站在走廊中间，面朝着门，背对着门，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
“姐姐，相信我，不要打开其他的门，其他的都是怪物。”她身后的门这么说。
“姐姐，你为什么要后退，救救我，我不是怪物，你身后那个才是怪物。”她身前的门这么说。
黎清思考了一会儿，表示：fine，成年人永远不做决定，要么都开，要么都不开。
她无视了两边鬼魅一样的话语，继续往前游。
向前笔直地游了一阵子之后，她停下来，抬头望向门的编号。
左边C053，右边C052，她又回来了。
黎清遗憾的发现自己似乎还没成年，所以终究要做一个选择。
C052里的小女孩似乎很开心，“姐姐，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吗？”
C053里的小女孩幽幽说，“你被困住了，只有打开这里的一扇门，才能走出这个区域。”
黎清缓缓靠近C053那扇门旁边的水泥杂草，小心翼翼地拨开。一把一模一样的陈旧秘钥躺在缝隙里。
黎清轻轻“嘶”了一声，低头询问小双看法。
小双在屏幕上闪烁了几下，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箭头，一会儿指向左，一会儿指向右，如此变幻几轮，过了好一阵子，箭头突然变成了一条横在左右的直线。
看来小双也一筹莫展。
黎清犹豫纠结了一会儿，低头用套在防水袋里的手机打了几个字，把手机声音开到最大，把文字转化成语音。
“你们是谁？”
在水底没办法说话，可麻烦死了。
“姐姐，这艘船是向海底11区运送物资的船，半路遭到了袭击，出现了好多好多的怪物。
这艘船里就剩我活着了，爸爸发现怪物后，就把我锁进了这个房间... ...这些天怪物把船里的人全都当做食物吃掉了。”两边小女孩的说辞，在这一刻达成统一，两个一模一样的声线叠在一起，仿佛萦绕在她的周围，贴在她耳畔说的。
“姐姐我好饿啊，爸爸给我准备的食物也快要吃完了，姐姐你快帮我把我打开好不好，我已经累得快没力气说话了。”
黎清在原地一动不动，但是感觉无形之中，有什么冰冷黏腻的东西缓缓攀上了她的肩膀。黎清的眼皮狂跳。
她当机立断，狠狠用钢管向后砸，却发现背后什么东西都没有。
那种冰冷的黏腻感却还在她的背上流连，带着一股浓郁的臭味。
虽然黎清在水底带着供氧设备，闻不到气味，但是这种腥臭还是准确无误地被传递到了大脑中。她确实感受到了那种味道。
“姐姐，帮我把门打开吧... ...”
“求求你了，姐姐... ...”
有点吵。
黎清依旧用手机打字转语音，“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要怎么在水里呼吸，这艘船已经全部被水淹没了吧？”
“姐姐，船体的材料非常好，里面没有进水，但是氧气也快用完了... ...姐姐你有氧气瓶，你可以救救我吗？”C053里的小女孩说。
“姐姐，她在说谎。”C052里的小女孩立刻拆台，“里面进了很多水，我不得不站在很高的地方才能保证不被淹没。”
这两怪物应该去唱相声。黎清在心里默默吐槽。
“我想好要打开哪扇门了。”黎清用手机播放语音。
“姐姐，是C053吗？”
“姐姐，我相信你一定知道谁是怪物，明明应该打开C053的门，对不对？”
黎清无言，啪啪打字，然后播放，“我当然知道谁是怪物，你们两个不都等着我伸手拿开门的秘钥，趁机咬我手吗？”
“嘻嘻，姐姐好聪明，被姐姐发现了。”
“发现啦发现啦~所以姐姐你要打开哪扇门，这里有76扇门哦~”
“姐姐只有打开其中一扇门，才能找到离开我们的出口。”
黎清笑，谢谢两位的提醒了。
她跨上小双，自行车发出了盈盈的光芒，骤然启动，冲刺了起来。她一边骑一边观察周围，看猫眼和门边缝隙里已经死亡的海草。
所有的门上都有这两个要素，死去的海草丛，还有猫眼。
和她猜测的一模一样。
周围景象不断后退，但是前方和后面一模一样，有一种被困在了某种循环里的感觉。
骑了几分钟，又回到了C053和C052之间。
“姐姐~”那两个小可爱依旧在热情地打招呼，“你没有退路的，快打开我们其中一扇门，把我们放出来吧~”
黎清下了车，游到了C503面前。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姐姐。”怪物不再掩饰自己的喜悦，声音里都带着了某种贪婪和食欲。
黎清却没有在C503停留，她略过那扇哄诱她已久的门，弯腰用钢管拨开C501的海草，将里面的秘钥拿了出来。
这把秘钥和其他秘钥长的也一模一样。
“不不不，不是那个。”
“那里面的怪物会冲出来把你吃掉的。”
“是比我们还要恐怖的怪物！”
怪物的话音未落，黎清就已经用秘钥刷开了C501的门。
“嘀嘀，认证通过。”那扇金属门闪烁起来柔和的红光，照得整个走廊都是闪烁的暗红色。
那扇门缓缓开启，海水一下子涌了进去。
怪物没有骗人，房间里确实存在着一部分空气，门打开后，房间再也保不住那些空气，海水激荡侵占所有空间，要淹没房间里的一切。
房间里设备不算陈旧，只是潮湿，长着一层厚厚的霉斑。米白色的家具都变成了灰紫色。海水涌进后，冲散了家具物品，许多东西在海水面上漂浮着，越升越高。
一个面色苍白的小女孩也被海水冲了起来，在水面上下漂浮，没有任何挣扎，似乎已经昏迷了。
女孩的裙子上也长了斑驳的霉，瘦弱又毫无生机，几乎是一具尸体。
那个恐怖的怪物就长这样？果然那些猫眼儿后面的东西，在骗她。
女孩心口还有微弱的起伏，还有气儿。
黎清慌忙游进，小心翼翼地给小女孩套上氧气面具，将她背了起来。
这是黎清醒来后见到的第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她心头狂喜，仿佛一阵暖流拂过，安抚了她长久以来的不安。果然还有幸存者，还有希望，如果逃出大海，是不是就能遇到更多的幸存者了？
她将女孩安置在她的自行车后座上。激荡的海水流动不休，粉碎了所有原本静止的海草，也带着自行车摇摇撞撞，黎清将自行车横在门前，防止两人带车被涌动的海水带得摔倒。
她攥着少女的手，将耳朵放在小女孩的心口。那缓慢跳动的声音几乎要被海水声淹没。
但是并未停下，依旧平稳，并且随着黎清的急救措施，小女孩的心跳感越来越稳定。
黎清松了一口气。
抬头却发现，所有的门上，所有的猫眼，都骨碌碌地滚动着黑白分明的眼球。
那些眼睛一直凝视着她们。
海水流动冲荡着门，那些看起来坚固的金属门，一扇一扇地闪烁红光，依次打开了。
无数小女孩尖锐的笑声重叠，狠狠冲击着黎清的神经。
门怎么全都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