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潮

    十八在每个中国少年心中都有不凡的意义,夏天亦如此。

    甲辰龙年,大暑。

    W市,W县,一辆车缓缓驶在国家林业保护区的郊路上。

    柳叶坐在车的后座,望着车左前方,只见远处向两边延绵的远黛山,近处一簇簇年岁不大的小树苗,耳边是有着家乡民族特色、豪情满怀的励志歌。

    她不禁心胸辽阔起来,思绪不断飘远。

    那天也是这么一个艳阳天,但祖国西北的热带着独特的干爽,引人细思。夏日回忆片光叠闪间,柳叶坐上了三年前的那辆车。

    巧的是,那时的自己,也在想着再三年前。

    “哎,柳儿,你瞧,过了这座桥就是A区了,A区是原老城区,这里有着最好的教育资源,所以房价都特别贵,今天妈妈先带你看看房,价格合适咱就租,你既然都考上了这么好的学校这么好的班,妈就供你读下去,咱们争取考个好大学啊。”

    出租车上,柳叶妈絮絮叨叨着,她也没想到女儿一模二模中考成绩蹭蹭蹭地,竟考上了市里第三的有着红色历史和革命精神的好学校——八一中学,但想着各种可能性的支出压力,柳叶妈满怀冲劲的语气暗含对未来的不安。

    看着车窗外的被阳光笼罩烘烤着的一切,柳叶止不住地有点头晕,想到三年前即将步入初中的自己,也是同样的青涩和不安。

    下了车,沿路走去,映入眼帘的是与B区截然不同的市区规划和政府机关政要建筑的数量。

    在前几天联系好的中介的带领下,七拐八拐,柳叶见识到了兼顾洗澡的蹲坑式厕所,体悟到了爬顶层的不可控地气喘吁吁。显然,世间难两全。失望中寒暄,不可避免地谈到中考成绩,中介说不尽的赞美和羡慕,柳叶妈骄傲着谦虚,但柳叶确实被夸到了,逐渐膨胀。她显然还没有意识到高光时刻难有,更别谈怎么延续了。

    看着看着,日近哺时,夏暑褪去,但人心中的燥气还在。

    回家后,想着今天看的两套房,再看看周围这个自己住了已经快16年的家,虽然乱七八糟的,家具没有统一的风格,甚至初中后半期备考疯狂阶段才有一个相对封闭的独处空间,但柳叶止不住地有了泪意,咬咬牙想憋回去时,看到妈妈走来坐到了书桌的对面,腮帮子一下子泄了气,眼泪覆水难收。

    柳叶妈原本想来交流一些最近考学小事的处理,低头看着手机,抬眼一看,姑娘这样实属罕见,把她也吓了一大跳。

    “妈,我们这三年真的要住在另一个地方吗?可是…可是……我舍不得这里。”

    “哎呦,哎呦,好了,不哭啊。你想,你考上大学之后还要去内地呢,要不是你爸不放心你,我还想让你去住宿舍呢。未来这种事有很多,你总不能因为舍不得就不去更好的地方了吧?没事,妈懂你,哭出来就好了啊。”

    很多情绪往后再看只觉幼稚,但只有经历过才有这样自嘲的资格。

    柳叶妈看完房后简单地跟柳叶爸交流了一下,一直觉得第一套房更能接受,第二套两个中年人每天上上下下太费劲了。但柳叶实在不能接受站在蹲坑上洗澡,柳叶爸表示,要么给你做个站板,要么大不了澡咱回家洗!

    这天晚上,柳叶爸值完班之后,又在中介的通知下去了一趟A区。

    原来,有个三楼的坐式马桶房刚退租,柳叶爸十分满意,忙打了个视频通话咨询母女俩的意见。

    那家人还没有完全地搬出去,柳叶透过手机试着从别人的安装布置下绘制未来的模样。

    虽然表面还堆放着别人家乱糟糟的生化用品,但其他方面母女俩很满意。

    过了几天周末,那家人完全搬出去后,柳叶一家人组织去简单打扫卫生。

    母女俩负责窗子和家具的擦洗,柳叶爸负责刷墙和拖地。

    柳叶看着这积灰已久的窗子,想着这是要住三年的地方,便认认真真,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暑气未散,在窗户旁边常待的柳叶不一会儿就开始头晕,打算在阴凉的小卧室蹲一会。

    看着难受得快要睡着的柳叶,赶进度的柳叶爸指点道。

    “别那么认真,大概擦一下就行了,毕竟还是别人的房子。”

    简朴的一家人靠着自己,每天搬点儿,几天也就结束了。

    暑假的最后总是想着暑假刚开始为什么没有规划好,总被当下困住,自然到最后才发现时间的流逝。中考和高考后的暑假也一样,三个月眨眼间就不见。

    转眼就是报道的日子,之前分数线还没有出来的时候,为了广撒网,学校搞了很多花样。因此,柳叶当时就参加过八一中学特殊班制的选拔,考完找厕所的时候就见识到了高中楼的设计之严谨复杂。

    一改往日迟到的坏习惯,柳叶比规定提前了一个小时,两点半就到了,在高中楼下,抬头望着城市楼群林立下难得的一大片天空,柳叶禁不住地憧憬起来,满眼的绿色,让她不禁连连赞叹道:八一真是注重绿化啊!

    逛了逛楼里,柳叶还是赶紧上了三楼的2班,班主任正忙活收拾着,柳叶打了招呼后就找了个位置坐下,等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同学,柳叶熟练地开启社交模式,和左边的女生唠了几句就约着一起逛校园了。

    谈笑间,原来这个女生之前初中也是八一的,叫宋月见,在她的带领下,柳叶大概熟悉了这个比初中学校大三倍的学校。有趣的是,小宋只是想有人陪着一起上个厕所,意外地帮助了柳叶理清了楼内的布局和教学楼的安排。

    回去后,就大概三点半了,在班主任的激励言语中柳叶感觉到了这个班同学的不简单,领完校服后,就开始了大扫除。

    孤独地擦窗台时,柳叶想起了三年前小升初报道,当时和老友在一起,社交什么的完全不担心。

    柳叶想。

    现在,只剩我一人。

    回家父母因为鸡毛蒜皮吵架,其实就是压力大,但也祸水东引,柳叶也独自伤心。

    于是,借以疗慰,想起了那段感情。那段,界限不明、那时未曾发觉的感情。

    她,现在在干什么?

    她考上了区四中,是市里排名第二的好学校。就在八一两个街道边。

    柳叶对着那个方向,私说她的崩溃,就像初三时那样。

    怎么去缓解当下不能解决的问题引发的情绪呢?可以试试回想以前开心的事。

    柳叶和任子苓相识于初二。那时,子苓通过分班考升来了柳叶的班级,还没有什么熟人,调座位时也只跟一些老朋友坐。后来慢慢熟了,在社交上没了压力后,子苓便专注于改善自己的学习方法,成绩慢慢来到柳叶的位置,两人又在朋友的介绍帮助下成了朋友,便约定好了以后都要一起做同桌。

    做同桌时,在学习方面,子苓主文,柳叶主理,俩人互相帮助,约定一起考省里最好的学校——二中。在日常方面,博古通今的子苓三言两语似乎都在向慕强而又文盲的柳叶散发魅力,成了语文和政治老师的心尖宠。

    年少不能遇见太好的人。柳叶极为赞同。想起子苓,就能想起那次大会。那天,校长临时组织年级里最好的两个班去报告厅谈思想,有媒体来拍的那种,很多人都自发地带了作业去写,柳叶和任子苓也不例外,俩人挨在一起打算写完今天的化学作业。但写着写着,子苓就放下笔,专注聆听起来。这时,校长抛了一个互动,询问同学们的理想抱负。子苓淡定举手,被叫起来后大气坚定地回答了一大段,其内容过于沉重以至于柳叶只记得一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

    柳叶的视角是带有滤镜的,身边的人缓慢起身,眉头紧皱,责任感满满地说出自己事关国家的伟大抱负,和一句从没听过的诗句,拜托,她自带光环的好吧!

    初三后期柳叶情绪时常不稳定,没有注意到子苓的安慰方式有多么越界,中考后闲来想起,又不敢多问。

    总结一下就是:俩都内敛,又都是女生,还成了同桌,平时举止日渐亲密,柳叶没多想,以至于以后才觉错过。再想联系时,从朋友那得到消息,子苓在学校住宿,不能带手机。

    便渐渐淡了……

    想了想那些朦胧的甜蜜,带着追赶她的目标,柳叶渐渐如梦。

    脸上是犹存的泪光,梦中是无尽的思潮。

    推荐大家去听The truth that you lea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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