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霍暑亭醒来的时候，满娆已经离开了。他摸了摸身旁已经散去体温的床单，惊讶于满娆的离开竟然让他无知无觉。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早上九点，他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睡得这么沉这么久了。
好睡眠带来的连锁反应显著，效果之一就是李智林在汇报工作时明显感觉到老板今天似乎心情格外好。他汇报完工作后迟迟得不到老板的回应，抬头一看，面前的人竟然嘴角挂着笑意。
可这份报告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他写的很滑稽吗？心里胡乱猜测了几秒，霍暑亭终于开口。
“嗯，我知道了。”霍暑亭合上报告，清了清嗓子。他刚刚竟然走神了，不过这也是应该的，毕竟时间接近中午，他想到来送饭的护士也很正常。
“你先——”
霍暑亭正在说话，房间门被敲响。然后李智林就看到老板迅速转头看向房门，甚至来不久说完这句话就已经去应声，“进来。”
下一秒，护士推着餐车走进来，李智林就看到了他目前为止见到的霍暑亭表情变化最大的一刻——从如沐春风瞬间严肃，甚至严肃过了头。
他也看向护士——和昨天晚上的人不一样。他好像知道了些答案。
琳琳推着小餐车走进来时感觉有些不对劲，她感觉屋里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是进来的时机不对吗？可是她敲门了啊。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让她如芒在背，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还好没过两秒，房间里的两人又开始说话，气氛似乎恢复正常，忽视了她的存在。
“你先去给我准备一周后的会议名单，一一替我联系名单上的人。”霍暑亭重新开口，继续未说完的话，仿佛刚刚的插曲并不存在。
“好的。”李智林的注意力也重新回到工作上。
琳琳尽量放低自己的存在感，颤巍巍地布完餐便立刻离开，她跟满娆念叨的帅哥终于抬头看她，眼神却并不友好——她轻轻关上门，觉得帅哥还是离远点看比较好。
“把上次发给霍林尧的评估报告给参加会议的股东发一份。”
“好的。”
“霍林尧收到报告后有什么动作？”
“目前还没有什么大动作，但他一直在争取几位大股东的支持。”
“这个破项目有什么值得费心费力的，霍林尧真是庸才。”霍暑亭嗤笑，“下周开会前把霍林尧这几年在公司动的账发给几个大股东，提前一天发给他们。”
“好的。”
李智林听得认真，心里自动为待办事项排序。
“对了，”霍暑亭停顿一下，“你去协调一下，后面让那个叫满娆的护士来照顾我就好。”
“……就是昨天晚上的那位。”霍暑亭又补充了一句。
……果然。介于惊讶与可以预见之间，李智林几不可察地反应了半秒，“好。”
他觉得自己发现了新大陆，虽然这么久以来他兢兢业业表现得像个工作机器，但对此也忍不住暗中调侃。认识霍暑亭这么多年，他从没有想过霍暑亭或许哪天会喜欢上人类——虽然很多人类喜欢他，现在他发现霍暑亭不仅有可能喜欢人类，甚至还是和他相去甚远的‘普通女生’。
介于这是出于霍暑亭的私人意愿，李智林没有通过院方的相关领导协调，而是直接去找了护士长。
于是晚上下班前，满娆和琳琳同时得到了这个消息。
"病人看护需要轮换，后面几天由满娆来担任吧。"护士长说。病人方叮嘱不能透露人为操纵迹象，于是护士长只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胡编。
说是一声惊雷也不过分，满娆在震惊与不解和琳琳对视一眼，“可是我不到一周之后就要离职了……”
“到时候会视情况再做改变。”
“可……”
“这是当初病人与院方签订协议的一部分。”护士长拿'规定'出来，堵住了两人的嘴。
护士长态度强势但不强硬，除此之外再也没说什么，她多年的职业嗅觉让早就在满娆离职有主任保驾护航时就察觉到不对劲，这个时候还是少说为妙。
两人一起离开护士长的办公室，满娆跟在琳琳身后一言不发。
琳琳以为是病人难搞任务过重让满娆有了压力，于是开口安慰道：“也不用沮丧啦，反正你马上就要走了，也伺候不了几天。”毕竟这又不加工资，对于一个即将离职的人来说，确实是纯粹的负担。
“虽然你马上要离职了，但这也算捞个经验，有照顾高级病人的经验总是好的，等后面如果病人的身份公布了，你就可以写进简历了。”
“嗯。”满娆终于有所反应，她点了点头。
真的是协议规定吗，还是霍暑亭的意思？如果是霍暑亭的意思，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和别的工作人员有什么不一样呢？这份‘特殊’真的存在吗？
还是说，是她自作多情，只是单纯地协议规定？
满娆沉着脸色离开，现在正是需要去霍暑亭房间布餐的时候。琳琳跟她说了几句注意事项，她听得不算认真，琳琳只当她是压力大心情不好。
推着餐车敲门时霍暑亭坐在沙发上正在开会，他应了一声让满娆进去，下一刻眼神又回到屏幕上，看起来很专注。
满娆想象不到为什么霍暑亭一天到晚会有那么多会议需要开，当然这也不是她需要琢磨的。她现在只需要布好餐，然后离开就好了。
霍暑亭虽然表情专注，却还是分了些精力在满娆身上，他看着满娆将推车推到病床前，开口：“放在茶几上吧。”
“好的。”满娆又走向茶几，这次布餐的手没再抖动，动作干脆又利落。
会议还在进行，满娆布完餐就准备撤离，霍暑亭拉住了她的手，“等……”
她看着霍暑亭开口说了一半，随后注意力又回到屏幕上，可能是会议出了什么情况。满娆挣开陡然卸力的手，快步离开。
屏幕里，正在发言的主管看到霍暑亭的表情有些难看，于是声音也变得放轻了一些，“霍总，您听得到吗？”是设备出了什么问题吗？
“嗯，”霍暑亭看了眼被关上的门，随后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会议，“继续。”
直到离开房间后满娆才卸下浑身的紧绷，为什么不论什么时候，她在霍暑亭面前都不能坦然。心情像过山车，转换迅速，上一秒喜悦下一秒可能就会陷入伤感。护士长一句不明不白的‘规定’也能让她方寸大乱陷入胡思乱想，而霍暑亭却云淡风轻地继续着自己的生活。
她越来越讨厌这样的自己。
下班回家后满娆已经没了什么力气，懒洋洋地趴在床上划着电脑，最近她为申校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黄佳云的一通电话打进来，喜气洋洋地预约她八月初的几天行程。
“去干嘛呀？”满娆从电脑屏幕上繁杂的文字中抽出神，问道。
“下个项目要结束了，正好之前的客户开了个露营项目邀请我去体验，不去白不去啊！”
满娆想了想自己未来一个月的待办事项，“……好吧，我应该有时间。”
“太好了！”
黄佳云的喜悦仿佛随着声波传递过来，让满娆也久违地笑了笑。
“你离职办的怎么样了？申校还顺利吗？”
“……还算顺利吧。”其实满娆心里也清楚，刨去必要的曲折和付出，这已经算是顺利的了。
“那你跟……那个谁呢？”
“……也还算顺利吧。”其实她也不知该怎么评价，应该算顺利吧，除了很疲惫之外。
电话两头都默契沉默几秒，还是黄佳云再开口，“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你只要让自己开心就好。”作为真正意义上的发小，她太了解满娆在感情中的内耗，看着对什么都很平淡，其实内心比谁都波涛汹涌。
“嗯。”我会开心的。
后面几天仍然是满娆负责照顾霍暑亭，说是照顾但其实比照顾病人轻松太多，霍暑亭的早饭会有固定的巡房医生负责，所以她只需要一天两次给他送饭就好。
霍暑亭好像很忙，大部分时候他都在开会，他开会时不能跟她说话，于是满娆通常都能溜走。但霍暑亭不开会的时候就会留住她。
两人没什么可说的，至少满娆这样觉得，所以霍暑亭通常在两人独处的时候亲她。没有再进一步，但常常让满娆闹个脸红，出去时要先特意去卫生间洗把脸，让血液流速慢下来。
霍暑亭对她只有欲望，最浅薄的那种，满娆心里很清楚，所以当她见到另一个女生出现在霍暑亭病房时，也显得很自然。
中午照常推车进来，就看到霍暑亭正坐在病床上，身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餐盒，一位漂亮的女生正笑着跟他聊天。
她推门进来时，两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看向她。
霍暑亭身份这么重要，医院专门为他定制的餐食其实很好，不输星级饭店，所以满娆的第一反应是可惜——这一小餐车的食物看来不会有人享用了。
她停在那里，思考该不该上前，就听到女生开口说：“这里已经有午餐了，你拿回去吧。”
“好。”满娆点头，转身。
她没看霍暑亭什么反应，这画面说实话挺美好的，她不忍心打乱，于是离开得也迅速以至于等她关门走出了一段距离，才恍惚刚刚是不是有人喊了她。
不过这也都不重要了。她看了看餐车上立着的玻璃瓶，里面绿油油一片看起来就很好喝。她记着昨天晚上霍暑亭说想念她当时暑假做的蔬菜汁了，于是今天她便鬼使神差地拿了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