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眠的想法，与兰微渺不谋而合。

    她在下班后同孔梅雨解释自己是什么时候升职，并且认真的道歉后，提出了借对方的车。

    硬币的正反面的确趋近于一半，但另外的信息，也是准确的吗？

    想要验证这些信息，很多蛛丝马迹都是咎谣没有办法隐藏的，就算他真的涉猎广泛，也没有办法做到面面俱到。

    所以她借走了孔梅雨的车，再三保证自己之后一定会早日回来把圆圆送回去的时候，她这才答应下来。

    没有想到的是，步眠一出门就看见了在飙车的兰微渺。

    她看了一下限速，对方是卡在边线上面开的速度经过车上人工智能计算捕捉大概在九十八千米每时。

    反正步眠没有事情做，她就跟着人一直在外面鬼混，尝试跟上兰微渺的速度。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那个点了步眠几天没有露面的人出现了。

    那是步眠问公司要的基础终端，在没有终端时，可以通过签署协议拿走，是为了方便客户可以联系到每晚上被分配的情绪调解员。

    “你好。”那边传来被处理过的嘶哑声音，听不出男女，只能听出一些情绪。

    步眠有些诧异对方是电话的方式，而不是信息的回复，“您好，请问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来做吗？”

    “现在来十三区明月坊509号街道，门口有个石狮子，在旁边女性公用厕所有一个包，我需要你穿着里面的衣服，走在摄像头下，随便你做什么，呆够半小时就够了。”

    不合时宜的，步眠想到了那个被杀死的苏溪。

    她紧紧抓着方向盘，“我是情绪调解员，可不负责这些，你上一个对接的人……不会就是这么死的吧？”

    “你想要多少？一千万新币，替我去死，够了吗？”

    这是已经完全不谈了的地步。

    拿到听不出男女的声音十分冷静，“换个方法，你去成衣店去换，我会给你发送衣服的照片，我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如果你不愿意，别说是你的工作，你的性命，我也会收走，步眠。”

    典型的威逼利诱，尤其是在保护客户隐私而不保护员工隐私的公司，她的姓名和住址一文不值。

    步眠眸光微暗，“如果我不去做事会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也许是哪一天走在街上，不小心失去性命吧。”

    步眠却在思考，为什么会经历这样的情节，而对方又是为什么会找到自己。

    如果说有什么不对，那就只有苏溪。

    苏溪被人杀死，公司为了研究院的脸面选择了将事情压下去，公司保护客人的心思不给予泄露，而自己是唯一的知情人。

    但是面前这个人如果是为了作证，那为什么会选择自己呢？除非，苏溪的死对屏幕之外的人有用，但那个连那种信息都会发出去的傻子，和面前这个运筹帷幄的人，看起来可不太一样。

    也许是男人杀人之后，慌乱之下被人撞见，他不敢动用机械人，只能够自己清理血渍。

    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情况，苏溪的死被电话后的人发现了，而对方需要从苏溪得到什么东西，选择压下了这个事情。

    而这个举动也很好说，同样的衣服，当然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转移的又是谁的视线，替谁担责？？

    步眠心里门清，她摁响了喇叭，迅速地拦截了兰微渺的车辆，先是把浑身冷透了的兰微渺接进来，先把原本车内暖气散掉，怕兰微渺受不了骤冷骤热。

    四周没有车辆，步眠把后车座放下，形成了一个可以放下兰微渺车辆的空间。

    她将事情大致讲给了兰微渺，出乎意料的，兰微渺微微蹙眉，表情看起来有些严肃。

    “你确定是明月坊吗？”

    步眠开着车，“嗯，总不能连地名都背错，从现在开车过去五分钟，我和你说说，我在魇里遇见了什么吧。”

    “困在光脑中的人？”兰微渺思虑了一下，“凌元忠似乎也遇见了，但是他把人骂了一顿，人就走了。”

    步眠若有所思，“我周一上班的时候遇见他了，他原来可以跑那么远，我怀疑过他是咎谣，但他当时的回答是，真的吗，我是咎谣？你怎么知道，难道公司失踪的人叫做咎谣，太好了，你找到我了，那我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不像是装的。”

    而且，她更感觉，那个人是自己。

    因为她也很多事情不记得了。

    “周一？你是周一进来的？”兰微渺问。

    步眠微微皱眉，“微渺姐难道不是周一吗？”

    兰微渺很轻的摇头，“我是周五来的，我后面的人坐着的是公司最低的人，不过，他在周六的时候突然失踪了，在第七日结算的时候，突然间变成了差评率最高的人，失踪了。”

    步眠点头：“听起来的确有些奇怪，我知道了。”

    兰微渺把座位打到最低，大口大口呼吸着，“这个副本可能是是七日一截，会有一个总体的清算时间，咎谣的名称叫做问罪，我们每一个选择都会成为罪证。”

    “不过。”感受着体温慢慢回身，整个人因为肌肉收缩皮肤变得滚烫，像是刚从火炉里出来，“你能别去吗？”

    “为什么？”

    兰微渺有些犹豫，“因为这是鹤归77年，那个街道我有映象……那是关红北协助偷窃资料人逃跑的地方。”

    *

    “圆圆，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睡觉？”

    孔梅雨摸着圆圆的脑袋，温柔的看着她，“我说三二一，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我睡不着，妈妈。”圆圆抓着元平雅的食指，她小的时候握住母亲的手指需要五根手指头，现在却可以握住两根手指头。

    她穿着画着q版动画的睡衣，头发被烘干之后才走上的床，她抱着自己小小的灯，“妈妈，吉尔没有电了。”

    吉尔是圆圆小时候看动画片主角的名字，圆圆怕黑，每次都不敢睡觉，总是觉得黑夜里会有恶魔来吃掉自己，孔梅雨就给她买了一个灯，那个灯叫吉尔。

    吉尔是几年前的老品种了，不可以充电也不能用太阳能充足能源，只能一次一次的更换电池。

    “那我们今天开灯睡好不好？”孔梅雨捏了捏女儿的脸颊，只觉得自己的心里软成一片。

    “开灯妈妈会睡不着。”圆圆揪着手上的玩偶，她看着孔梅雨，“妈妈，现在才八点，我们下去买电池好不好。”

    这并不难，只是下去一趟的事情而已，正好圆圆全几天的兴趣班也报了，还没有购买钢琴，虽然终端和光脑上也可以模拟，圆圆一直很懂事，但是钢琴真正的触感和终端是不一样的。

    听说到时候练钢琴的话，还需要指法什么的，她对那些东西不是很了解，她只希望她的女儿幸福快乐。

    而且步眠也升职了，虽然不知道用她的车来做什么，于情于理也是该买一份礼物送过去的。

    毕竟那是她的新朋友。

    “好啊，那你换好衣服，我们现在就去。”

    她们像无数次那样牵着彼此的手走下楼梯，孔梅雨想要给圆圆一个惊喜，她让圆圆等在马路边上，“你呢，就在马路上等妈妈，妈妈很快就回来。”

    “妈妈。”不知道为什么，圆圆下意识的抓住了母亲的手，她心里有些急切，但是说出的话却是，“您放心去吧，我不乱跑。”

    看着孔梅雨离开的背影，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才发现自己的视线已经模糊了。

    她看见自己的手下意识的抓了两下，像是想抓住什么东西一样。

    奇怪，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容易伤感了，只是离开几分钟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

    她看着四周的车流，十字路口的车流是最拥挤的，圆圆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就数着过路的车。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第一车道的车，似乎比以前多了不少。

    平时有这么多的车辆吗？

    四周的灯光很亮，流转转动的光线总是摄取人的视线，相比于拥挤的十字街口，一辆车停在车道旁，防窥视玻璃里，两个男人露出了打探的双眼。

    “那个无人车还有多久才到？再不制造点混乱，人就会被追上了。” 顶着一头黄毛的人有些无聊的在车上玩着自己的终端。

    “你问这些做什么，酒呢？再给我几瓶。”阴柔的男性说。

    黄毛很轻的啧了一声，恶毒的目光肆意打量着游走的车辆，“你喝的那几瓶还不够吗？车如果再不来，我们可就自己挑选目标撞了。”

    阴柔男：“不要节外生枝。”

    “反正到时候也是坐牢……你说是吧，还不如干一票大的。”他的目光聚焦在看着车流的女孩身上，“你看那个，长的真乖啊，就是不知道……”

    阴柔男不想搭理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的同伙，他打开终端询问那头的人，恭敬的请示，“您是说那辆无人车出问题了吗？”

    听不出男女的声音低低的嗯了一声，“刹车出了问题，只是交通堵塞的话，没必要造成人员伤亡。”

    阴柔男看着挂在镜头上的创世神雕塑，“等信号到了，就可以开车了吗？”

    “嗯，到时候你们尽量撞运送货物的无人车，赔偿和你们父母那边我会安顿好的。”

    “……谢谢。”

    马路的那头，孔梅雨联系好了钢琴店老板，老板那边已经在挑选适合九岁孩子身高的座椅以及钢琴，她不懂这些，只想给圆圆最好的。

    圆圆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也是她在十三区唯一的牵挂。

    在这个岚观时代，生养关系远比血缘重要的的多，有的时候，孔梅雨也在想，自己怎么会有一个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儿。

    “圆圆！”红灯还剩下几秒的时间，她双手做喇叭状，“注意看车！”

    女孩在看见孔梅雨的时候，表情骤然间就亮了，她大跳起来挥舞着手臂。

    孔梅雨想的很好，等她的孩子从培育所毕业之后，她就把所有的钱和屋子都留给她，也许圆圆以后也会从培育所抱养一个小女孩，等她闲下来，她就可以把自己学习过的所有东西，一点不落的交给自己的孙女。

    如果没有也很好，那代表圆圆的生活压力不大，只需要管她自己，不管怎么样，孔梅雨都会很高兴。

    但是没有以后了，原本绚丽的灯光骤然间黑了下来，人们在黑暗中游走，孔梅雨僵在原地，祈祷着圆圆不要走过来。

    轰鸣的车从道路的边上，踩下油门的瞬间，巨大的鸣叫声带走了她的思绪，和她的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