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星面无表情地迎上苏怀朗的目光，后者嘴角渐渐咧开一个弧度：“我们等你很久了，0699。”
声音被半透明的房间隔绝，但褚星借着散出去的神识，却将他的话听了个清楚。
类似的话，她曾听霍野说过。
明明多少带着点温情的字眼，可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却像是逗弄什么猫猫狗狗似的。
褚星挥手将周围用灵力完全覆盖起来，这才慢条斯理地往半透明的房间内走去。
简绥打开房门，在门口等着她：“他承认新生体内的灵力是他打入的。但其余的，他却不肯说。”
褚星点点头，走进房间。
苏怀朗双手被绑住，行动不得自由，但姿态悠闲，一副根本不在怕的样子。
褚星随手搬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你和霍野找我，是为了什么？”
苏怀朗挑了挑眉，没有回答，他脸上闪过些兴味的笑意，上下打量了下褚星：“啧，0699，你现在看起来可真温驯啊，大小姐的日子过得不错嘛。”
褚星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没说话。
苏怀朗挑了挑眉：“看来你是真失忆了？呵呵……这要是换成以前的你，刚刚已经撕烂我的嘴了。”
褚星：“……”
她几不可见地蜷缩了下手指，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你要是希望的话，我可以帮你一把。”
苏怀朗愣了一下，随即低声笑起来：“你这副模样倒还有点以前的样子。”
褚星沉声道：“有话就直说。苏怀朗，你绕这么大圈子，不会只是为了到我面前说这么些无关痛痒的话吧。”
“无关痛痒……呵。”苏怀朗轻笑着摇摇头，灰色的眼睛半掩在卷曲的头发下，情绪复杂地，“说实话，刚刚看到你时，我其实挺希望你就这样困在这种迷惑之中一辈子的。”
褚星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可是又觉得不公平。”苏怀朗往椅子上一靠，眼底的厌恶之色终于浮现得清楚，“你才是我们痛苦的根源，凭什么你能被保护得滴水不漏，安心地享受着你大小姐的人生？我们就得被你影响一辈子？”
简绥往前走了两步，紧紧盯着他，正想说话，却被褚星以眼神阻止。
“愤怒？”苏怀朗瞥他一眼，丝毫不惧地嘲讽道，“相信我，我们都比你愤怒，可是没有用——”
他目光移向褚星：“这世界上就是有很多事不公平。就像面对你这个罪恶的根源时，我们越愤怒，越像是跳梁小丑。”
“你一直在说‘你们’。”褚星眯了眯眼，定定地看着他，“像霍野和你这样的，还有很多人吗？”
“霍野只是他出来行动的一个假名。”苏怀朗嘲讽地看着褚星，“他从小到大常用的名字叫……0699-1379号。”
褚星和简绥面色都是一变。
然而苏怀朗已然继续道：“同样的，‘苏怀朗’也只是我偶尔被允许使用的代号。我习惯的名字叫0699-0510号。”
苏怀朗说得很慢，似乎生怕褚星听不清似的。
在看到褚星脸上一闪而过的愕然之色时，他反而畅快地笑了笑。
“你们和我是什么关系？”褚星紧皱着眉头，“为什么你们的名字……”
“为什么我们拥有同样的前缀，为什么前缀会是你的名字？”苏怀朗咧嘴低低笑了起来，“因为我们会变成现在这样，全都是拜你所赐啊0699。可以说，我们全都是你0699的衍生品……没有你的鲜血和基因，就没有今天的我们。”
褚星：“……”
简绥脸色难看：“你在胡说些什么？！”
“胡说？呵。”苏怀朗淡笑着看向他，颇有种挑衅之意，“简绥，简上将。你真以为她是什么褚家小公主啊？你喜欢她是不是？那如果你见过她像头野兽和同类撕咬求存的模样，还会喜欢吗？你知道你面前的是个什么东……”
他话还没说话，脖颈间已经被一道凶猛的灵力狠狠扼住，他喉咙间只能溢出些许微薄的呻吟声。
简绥双目赤红，右手操控着灵力虚虚握着：“你找死！”
褚星走近，抬手按住他的手臂，淡声道：“收起来。”
简绥：“……”
他没敢看褚星，扼在苏怀朗脖颈间的灵力丝毫不见收敛的意思。他此刻是真的想解决了苏怀朗！
可是不行。
褚星没有强制驳开他的灵力，可按在他手臂上的力道，也毫不相让。
“别把我想的那么脆弱。”半晌，褚星叹了口气，率先放软了语调道，“吴棋三平时说话都比这脏。”
原本气上头的简绥，都被她逗笑了一瞬，旋即苦笑道：“这怎么能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你当他言出法随，一句封我喉啊？放下。”褚星语气和手中力道都加重了些，简绥蕴满灵力的手被她摁下，锁在苏怀朗脖子上的力道也顺着消失。
苏怀朗猛烈地弯着腰咳嗽起来，褚星不放心地拍拍简绥的手臂，等后者老实地点点头，她这才转身看向苏怀朗。
初始的震惊褪去，此刻褚星冷静不少，所有的线索和怀疑，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充斥在她的大脑里。褚星静了静，才淡声道：“你是圣城的人吧？”
“……”苏怀朗缓缓抬头，眼眶因为咳嗽变得有些红，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褚星，一时间没说话。
然而褚星已经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些端倪，她挑了挑眉，自顾自地说了起来：“霍野故意出现在我面前，引我出手，借机告诉我0699，引起我的怀疑，可最终被我父亲阻止。”
“我仔细想过了，整个星际能让我父亲那么忌惮又讳莫如深的东西，实在不多。加上他唯一频繁表露过的一件事，就是不希望我和圣城有所牵连。”
说着，褚星微微歪头看向苏怀朗：“圣城能造出像你和霍野这样的修士，想必元婴级别也能造出来吧？所以……我父亲上次受伤，也是因为圣城？”
苏怀朗沉默良久，旋即低下头去，轻声笑了笑：“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
“你拐弯抹角半天，却又不肯直说， ‘圣城’对你的影响就这么大？你连说都不敢说？”褚星问。
苏怀朗嗤笑一声：“说实在的，你该感谢自己生得好。”
褚星：“什么意思？”
“不是我不敢向你提起圣城，而是你有个好父亲……”说到这儿，苏怀朗更是面露讥讽，“为了你这样的怪物，居然敢跟整个圣城宣战。圣城和他达成了协议，绝不主动向你暴露一切。”
简绥眉头紧皱：“那你们现在是在干什么？”
苏怀朗无辜地笑了笑：“我只是普普通通上个学而已。把我绑来这里的不是你们吗？”
简绥眯了眯眼睛，声音冷沉：“你们这样违约，就不怕褚上将找你们算账？”
“嘿，说实在的。”苏怀朗摇摇头，“以他的地位能让圣城妥协让步，已经很让我惊讶了。在我看来，就算圣城要强行回收0699号，也不是他能干预的事。”
“回收我……”褚星眯了眯眼睛，轻笑道，“既然说到这个，那如果由你来‘回收’我的话，对你来说是功劳一件吧？”
她此话一出，苏怀朗和简绥面色同时一变。
苏怀朗紧盯着她，问道：“你认真的？”
而简绥已然拉住她手臂：“褚星，别冲动！”
褚星抬手拍了拍简绥的手，却没看他，而是大咧咧地迎上苏怀朗的目光：“你既然看不惯我如今的自由，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苏怀朗：“……你想通过我进圣城？”
褚星：“不错。但你们既然敢想着回收我，自然不怕我才是。”
苏怀朗沉默了几秒，看着褚星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最终他摇着头笑了出来：“无知者无畏。半年多不见，没想到你更狂了。”
“你这是拒绝？”褚星皱眉问道。
“不。”苏怀朗抬起头，嘴角扬着些志在必得的笑，“我同意，只是你得负责摆平你父亲，并且一个人和我回去。”
褚星挑眉：“可以……”
“不行！”简绥冷声喝止，他不由分说地将褚星拉出了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他急促地呼吸了一下，这才克制住脾气，转身对褚星道：“我们对圣城的了解太少了，现如今又知道他们的目标是你，什么都没有准备，你怎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褚星垂下眼，淡声道：“我怕没时间了。”
“什么意思？”简绥一愣，想起刚刚的情景，他猜测道，“你是担心褚上将会发现？”
“有这个原因。”褚星点点头：“你也见过他的手段了。之前他受伤，我以为全是他自导自演，可现在看来，就是他和圣城对上的结果。”
说着，褚星垂下眼：“他对我好，但他只是普通人，我不想再让他卷进来。苏怀朗的事不一定瞒得住，等他知道，恐怕他又会干些让人措手不及的事。”
简绥闭了闭眼睛，双手按在褚星肩上，声音透着些无奈和急切：“这不能作为你一个人去冒险的理由！而且要是褚上将知道你去了圣城，你觉得他手段会不会更极端？”
褚星：“他不会知道的。”
简绥一愣，恍惚想起什么：“你想用分身混过去？”
褚星沉默了下，点点头：“你放心，我不是冲着和圣城死斗去的，我只是想去确认一件事。确认了我就立刻离开。”
简绥疑惑地看着她：“什么事需要你冒这样的险去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