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你怎么没去练舞?”他问道。

    “膝盖受伤了。”连棠溪并没想和他多解释。她始终觉得自己和程朗桥距离太远了,根本两个星球的,说了他也听不懂。正如他是台上光鲜亮丽的主持人,她是下面籍籍无名的观众一名。观众也没有必要走到台上靠近主持人。

    “很严重吗?”

    他这一问倒提醒她了。连棠溪试着站起来,没想到膝盖处一阵钻心的酸痛,像被人用细针扎进每一处骨缝,一下子受力不住,又要跌回去。幸好程朗桥在旁边扶住了她。

    “你没事儿吧?”他整条手臂都托在连棠溪的手臂下,牢牢地倚住她。

    刚才应该是蹲太久,这会儿疼痛消散,只剩下隐隐的酸痛。“没有大碍。”连棠溪只想一个人待着,她抽开手臂,对程朗桥说:“谢谢你。你能帮我把伞还给江余吗?”

    雨停了,她还握着那把黑色的伞。

    “你不回教室?”

    “暂时不回。”

    连棠溪对着他的脸从来都是那么清清冷冷的,程朗桥想到那边还等着他排练,也就没有多问。

    “那我走了,你一个人确定没问题?”

    “嗯。拜拜。”连棠溪朝他摆摆手,把人送走。打开手机,她给连杰打了通电话。

    大概在忙,第一个没接,一直打到第三次,那边接了,环境吵吵嚷嚷的。

    “棠溪,什么事啊?”那头逐渐变得安静,应该是连杰从厨房走到外边来接电话。

    “爸爸,你能给班主任打电话请个假吗?我有点不舒服,想回家休息。”

    “你怎么了?在学校吗,我现在来接你。”那头的声音焦急起来。

    连棠溪忙说不用。“就是有点感冒了,想回家躺着。”她大概是真感冒了,在树下吹了很久的风,头昏沉沉的,此时拿着手机的手也冻得有些发僵。

    “ 哦,那我马上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你自己打个车回来啊。”

    “好。”

    她没有回教室,直接去办公室拿了批好的请假条。刚到家就有人敲门。来的是郑苓。

    郑苓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一来先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吃药了吗?”

    “家里有。我一会儿吃。”连棠溪打了两个喷嚏。

    “小可怜儿。”郑苓皱眉道,“以后得穿厚点,是不是学习把身体累坏了?”

    “没有。就是今天没注意,不小心着凉了。”

    郑苓打开保温桶,倒出一碗冒着热气的汤,道:“这是你爸给你熬的姜汤,你趁热喝了。他这会儿厨房走不开。”

    “谢谢郑阿姨。”

    郑苓看她喝完,又道:“洗漱了早点睡,有什么就打电话,你爸的打不通就打我的。阿姨先走了啊。”

    “嗯。阿姨再见。”连棠溪知道店里晚上总是很忙,郑阿姨来送汤,那边就缺人手,有时候上菜来不及,脾气不好的客人会闹。

    一碗浓稠的姜汤喝下去,身体暖和了,心里也暖融融的。至少还有爸爸,爸爸不会觉得她是个错误。

    连棠溪喝了包感冒冲剂后睡下,第二天却发起了低烧,浑身难受,只好请假继续在家卧床休息。

    连杰急得停业一天,在家照顾她。中午郑苓提着熬好的粥上来,问道:“孩子怎么样了?”

    “吃了药在睡。”两人的声音都压得很低,“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生过病,一下子发烧,我心里急啊。”

    “连哥别太担心了,吃了药总能好。只是昨晚我看溪溪有点不对劲,那眼睛又肿又红的,肯定哭过。别在学校受了什么委屈啊。”郑苓皱眉。

    连杰摇摇头,无可奈何的模样:“你也知道,她妈从小不管她,我问来问去也只有吃穿这些事儿,大姑娘了,心里有事儿也不会和我说啊。”

    郑苓能理解,叹口气道:“养女孩儿这方面确实更头疼,溪溪性格算很好的了。连哥你放宽心些,学校里的事儿我找小江问问。”她倒了碗汤出来,“这我熬的雪梨银耳汤,你也喝一碗吧。剩下的放保温桶里溪溪醒了给她喝。”

    “谢谢你啊阿苓。”

    晚上江余回家,发现屋里亮着灯,郑苓在沙发上坐着织毛衣。

    “妈,你今天休假?”她是上四休一。

    “没有,溪溪生病了,你连叔叔今天放假。”

    “哦。”连棠溪生病他当然知道,今天他总是忍不住盯着那个空座位看。

    “这毛衣是给我织的?怎么选个枣红色?”江余一边问,一边蹲下挠大余的下巴。

    郑苓道:“这是给溪溪织的,她下个月不是过生日吗?你的我后面再给你织。”

    “你织这些,别人不知道看不看得上。”

    “你说什么?”郑苓有点不相信这话是江余说的,“你怎么会这么说?”

    “没什么。”江余自顾自倒了杯水喝,“我去洗漱了。”

    “你等等。”郑苓叫住他,“你今天怎么了,吃枪炮了,说话这么冲!”

    江余垂下头,摩挲着说里的杯子,说道:“没怎么。”

    他要回卧室,郑苓又叫住他,“我问你呢,溪溪在学校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江余开门的手停住,他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昨晚看她好像哭过。”

    江余想了想说:“那就不清楚了。”

    “你俩小时后玩儿那么好,你都不关心你一下好朋友吗?”郑苓今天看他怎么都不对劲,整个人好像在和谁怄气,劲劲儿的。

    “有的是人关心她,轮不到我操心。”江余说完这话就关上卧室门,郑苓还在外面嘟囔什么,他听不清,也不想听。他的心已经够乱了。

    昨晚程朗桥把伞还给他时,他一点不惊讶,因为在这之前,他已经看到两人挨在一起说话了。

    他知道自己穷,但他从来没放在心上。他有力气,有头脑,有毅力学习,他也不缺衣少食,他相信凭自己的努力能让家人过得好一点。至于一定要拿他和那些几代人积累滚滚财富的富家公子哥儿比,他也并不会有多少失落。江余一直相信的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真要攀比起来是比不完的,而他能做的就是在自己有限的范围内拼尽全力。

    努力了总比没努力好,人要堕落起来才没有下限。

    他一直是坚毅的。

    只是为什么到了连棠溪这里,所有坚定的想法都一击即溃。

    如果对他下评判做比较的这个人是连棠溪,他真的会无力承受。

    昨天他没说出那个字,连棠溪也没有,可有时无声胜有声。江余觉得心里很痛,回教室看到天色渐黑,她的座位始终空着,他的心也空洞洞的。最后忍不住出来找她,却看到程朗桥和她靠在一起。

    连棠溪在家躺了一个星期。说她是躲也可以,总之她就是不想见人。

    烧第二天就退了,不过浑身乏力,提不起劲儿。连杰继续给她请假,去学校帮她取了书包,程朗桥每天把上课的笔记拍了照片发给她,她就在家里自己学习。

    祁嘉钰第二天傍晚给她打了几通电话,连棠溪都没接,紧接着又在□□上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练舞。

    “生病了,不练了。”连棠溪如是回复。

    “是暂时不练还是都不参与了?”那边追问。

    “不参与。”

    这大概是连棠溪第一次对祁嘉钰刚上。她突然有种解脱的感觉,只是想到妈妈时,心里还是会抽痛,有想流泪的冲动。

    妈妈知道她这段时间生病吗?祁嘉钰有没有告诉她?

    周末她写完作业就捧着漫画看。比起小说,她其实更爱看漫画,连棠溪心里决定后面不再帮祁嘉钰筛小说了,还有很多事,她也不愿意去做了。后来祁嘉钰指着鼻子骂她是个利己主义者,她没有反驳。祁嘉钰心里不是早就清楚她接近她完全是为了妈妈?换句话说祁嘉钰本人没有任何人格魅力能吸引连棠溪心甘情愿做她姐姐。

    一周的休整连棠溪终于收拾好心情回学校,所幸课程没有落下。刚到教室坐下,祁嘉钰就来她位置旁,还是上次见面的姿势,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副居高临下的神情。

    “出去,我有事说。”祁嘉钰下巴往教室门口的方向扬了扬,示意她出去。

    连棠溪自顾自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并没有站起来的意思,说道:“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

    “我不想出去。”她抬起头目光直视祁嘉钰,毫无避忌。

    祁嘉钰大为震惊,她一直在试探连棠溪,从刚认识她的时候。一开始她也预想过连棠溪会反抗,会不再听她的,但得到的都是越来越言听计从的连棠溪。七八岁开始,她就没再去想过连棠溪会有对她说“不”的时候,只是自己放出的子弹在这么几年后再正中眉心,祁嘉钰除了意外,还有阵阵的难堪。她余光感觉到旁边的程朗桥、单尉薇,还有高希仪都在看着自己。

    她正在思索怎么挽回自己的颜面,恰好这时预备铃打响,祁嘉钰便拉着脸,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课间到走廊等我。“

    连棠溪没说“好”,没听见一般,把语文课本摊开,又在笔袋里掏出常用的笔。老师已经进教室了,祁嘉钰只得恨恨地回自己位置。

    下课铃响时,祁嘉钰看到连棠溪起身出了教室,心里竟然松了口气。

    看来她还是听自己的。祁嘉钰没有立刻追过去,而是等了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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