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8 (西里斯篇 上)Free Like The W
对于西里斯·布莱克而言,弗洛伦斯·伯斯德是他生命中的过客、羽毛和无足轻重的人物。她没有什么是值得他在意的,从来如此。
1
纯白的雪,纯白的天空,纯白的屋顶,同树枝高悬的雾凇勾勒了对皎洁的完美想象。他曾爱这冬日如痴如醉,壁炉边上的噼里爆炸牌、莱姆斯借给他们却不慎被火焰烤得卷边的羊皮纸作业,还有火光下詹姆永不止息的笑容。相比之下,连萧瑟的冬风和刺骨的严寒在保暖咒的隔离之下都不能被视作冬日的瑕疵。
如果现在的他没有身着单薄的囚衣的话,他大概会一如既往地爱它。
西里斯数不清这是第几个冬日了。在阿兹卡班的日子并不以冬日作数,他总是计算着夏天——他失去一切的第几个夏天。
牙关冻得直打颤,让他几乎以为自己的牙齿都掉光了。阿兹卡班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清洗一次,不是指在这里连老鼠都找不到一只的环境,而是那些和他一样不断用破锣一般的嗓子咳嗽着的囚犯。
这里最容易收割性命的并不是摄魂怪,而是冬日。摄魂怪带来的冰冷他尚且可以变换作阿尼玛格斯的形态抵御,可打了捋的狗毛面对寒风不再变得万无一失。
他太冷了,以至于发痒的喉咙都再难发出声响,闷不出一声带着血的咳嗽。
“你要死了?”
死寂的牢笼里传来了粗哑的声响,那声音像是破烂的风箱,难听到甚至分不出声音的语调,可西里斯就是能从这语调都没有起伏的话里听出嘲弄的意味。
是了,这里有不少他的仇敌,但在天寒地冻的摧残下没几个人还有精力说些无谓的讥讽。
除了他对面的那个人。
他胸膛尚未熄灭的火焰一下子就被这破风箱所鼓吹的风煽动复燃了。
“这句话大概应该送给你。”
西里斯回击以相同的讽刺,可稀奇的是,对面忽地变得鸦雀无声,像是压根没听见西里斯的回击一样,沉默得不发一言了。
过了好一会,那里依旧没有任何他预计的声响。令人不安的寂静从漆黑的牢狱里蔓延,把周边相邻的几间绝望的牢房一同笼罩。
“她……她是不是死了?”
这唯唯诺诺的声音西里斯还记得,是隔壁牢房里一个称不上恶贯满盈的食死徒小喽啰,仗着自己纯血的身份借机耀武扬威,可在伏地魔倒台之后却没有像马尔福那样的背景来为自己脱罪。
“闭嘴。”西里斯恶狠狠地斥骂道。
死了?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死在这里?
这样关于死亡的疑问每天都在阿兹卡班上演数十次,可从来没有哪次能让西里斯移动到栏杆前仔细瞧瞧的,除了现在。
他缓慢地移动到牢房的最前方,试图透过漆黑的阴影窥探到对面的全景。可他并没有先捕捉到人影的轮廓,目光反倒先聚焦在完全没有动过的食盒。
“伯斯德?”西里斯尝试着呼唤道,“伯斯德!”
“那个贱人终于死了?”尖锐刺耳的声音从稍微有些遥远的地方传了过来,伴随着近乎标志性的狞笑,贝拉特里克斯幸灾乐祸地说道。
西里斯没有理会他亲爱的堂姐的挑衅,而是继续尝试在牢房里搜寻着那个瘦削的身影。
终于,他在角落里看到了倒下的人。
灰扑扑的长发盖住了她的脸,破烂的囚衣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露出了长年不见天日的皮肤,比他印象里还要惨白得多,空荡的衣领甚至不能完全遮掩住她的脖颈和胸口,他甚至能听见牢房隔壁传来低沉短促的喘息声。
该死的。他们为什么不能给她换件衣服?
“伯斯德!醒醒!”他的声音回荡在走廊,却只能换回贝拉特里克斯更加猖狂的大笑。
“她死了!这个背叛了主人的女表/子,她应得的!”
“你才该烂到阿兹卡班,贝拉特里克斯!”西里斯恼火地吼道。
“你是给我讲了个笑话吗,我的堂弟?”贝拉特里克斯的声音里带了不怀好意的揣测,“还是说,你对这个凤凰社的敌人、亲手杀了不少麻瓜的女人抱有了不该有的怜悯?你爱上她了吗?这么说,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伯斯德,感谢她居然能让家族里的叛徒重归正道。”
“如果你在黑魔王的眼睛底下也能这么叫嚣就好了,贝拉。”仍旧嘶哑的声音终于重新响了起来,西里斯瞬间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那道身影上,可弗洛伦斯并不如他所料坐起来靠在墙角,而是依旧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只有那双苍蓝色的眼睛从头发的缝隙里透出来些许光亮。
哪怕隔壁牢房里的声响越来越大,她也没有丝毫的反应和动作,苍蓝色的眼睛只直直地看着对面的西里斯,好像那样他们就都可以忽视掉肮脏不堪的声音。
她没有力气了。
“布莱克。”她平静地喊了一声他的姓氏。
他没有回答她,因为他不知道在这样的情景下该说些什么话。
“布莱克。”她又重复道,“讲些什么,随便说些什么都好。”
西里斯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重新讲起了他们早就滚瓜烂熟的冒险故事。
他不知道那是她的最后一个冬日。
2
在他从远方重新回到霍格莫德的时候,简直像是做梦一样。饥肠辘辘是唯一不变的地方,他总是很饿,在不需要担心被通缉的时候养回来的一点肉在长途奔袭里又消失了大半,他来不及收拾好自己,蹊跷的火焰杯让他没有精力去做这些事。
他本以为见面时他的教子会给他一个拥抱,脸上洋溢着像詹姆那样开怀的笑,可哈利只是勉强地笑了一下,那双祖母绿的眼睛里闪烁着的是和莉莉相似的担忧。
好吧,他总是要有些地方像他妈妈的。
西里斯啃咬着手里的鸡骨头,听着哈利叙述着魁地奇世界杯发生的一切,将那一点怅然若失压下。
“怎么,你认识克劳奇?”当哈利发出疑问的时候,他的脑海里第一时间闪现的不是老巴蒂那张虚伪的脸,而是年轻的那一个。
他当然不可能忘记这个人,或者说,这对父子。
老克劳奇亲手把他送进阿兹卡班,小克劳奇死的那一天让那个女人肝肠寸断,太不可思议了,不是吗?就连安塞尔的葬礼上他也没见过弗洛伦斯的眼泪。
“这么说,他还在阿兹卡班?”哈利的问题让他重新想起来那些不见天日的日子,他不知道自己郁闷的神情变得格外凝重,就像他不知道在那双蓝眼睛熄灭的时候心里涌现的情感。
……
“又有新人来了?”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在阿兹卡班不算陌生,每每这个时候总是有着新被抓住的囚犯送进来。
西里斯惬意地斜倚在墙边,对面的弗洛伦斯和他是同样的姿势,像是镜面的两端,哪怕摄魂怪将他们折磨得有些虚弱,但短时间还不能完全消磨掉他们的精神。
“啊哈,看看是谁!”兴奋的狂叫忽然从走廊尽头传来,“克劳奇司长,是什么让您大驾光临啊?”
他起初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弗洛伦斯挣扎着站起身,透过牢门的铁栏杆注视着被镣铐扣起来的囚犯。
是小克劳奇,他看起来病殃殃的,这张面容在阿兹卡班年轻得有些过分,当然,比起他的身份而言,年龄早就不值一提了。
他看到老克劳奇亲手把他的儿子送进牢狱,看到老克劳奇无视自己的儿子一副病容,看到老克劳奇最终站到了弗洛伦斯的牢门外。
“都是你害得他走上错误的路,伯斯德。”老克劳奇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足够西里斯听清那声音里的恨意,“是你引诱了他。”
小巴蒂的尖叫成了背景音,在这个荒诞极了的场景里分外恰当。
他试图在往后的时间求证,但小巴蒂没过几天就变得无声无息,弗洛伦斯对这一切密辛避而不提,直到摄魂怪来埋葬小巴蒂的尸体的时候,他才能从那双眼睛无声的眼泪里窥探出秘密的一角。
可当西里斯重新在邓布利多的办公室看到那个本应该死去的人重返人间时,出奇的愤怒几乎要把他吞噬了。
这算什么?
才不过短短一年。他没忘记小巴蒂仅仅在阿兹卡班待了短短一年。某一瞬,这样的场景让他想起了那个该死的叛徒。她终究是变得和他一样了。
她的痛苦,她的寄托,她的愧疚全都变得毫无意义。
她爱的,用之后整整十一年在摄魂怪的折磨下所忏悔的,全都成了笑话。
她知道她所爱的人早早就越狱逍遥快活了吗?
她拒绝家族的后人为她收尸的时候,是否甚至还希望可以和她以为早早死去的这个懦夫合葬在一处呢?
3
“西里斯……西里斯?”挣扎着从噩梦里醒来的时候,他看见莱姆斯担忧的脸。
“抱歉,莱姆斯。”西里斯擦了擦额头上茂密的冷汗,“我又说梦话了吗?”
莱姆斯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才缓慢地对他摇了摇头。
“大概算不上。我只听到你一直在叫一个姓氏——伯斯德。”
西里斯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他从来没和除了邓布利多以外的任何人提起过她。
“介意讲讲发生了什么吗?”莱姆斯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像仅仅只是为了疏解他的烦恼和噩梦一样。
西里斯看向莱姆斯,对他扯出了一个笑容,“实际上梦里发生了什么我几乎都要忘光了,伙计。”
莱姆斯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就在西里斯快要以为他的狼人朋友看穿了他试图掩盖的过往时,莱姆斯叹了口气。
“你知道我一直都在的吧?西里斯。”
“当然。”西里斯露出了一个学生时代那样的笑容,笑着说道。
等到莱姆斯从房间里走出去时,西里斯脸上伪装的笑容消失了。
他梦里只梦到了一双眼睛,来源于比他疯得还要早的人,扭曲又病态。蓝色与铁灰的交汇之处是刀光剑影,是屠杀,是疯狂之下的撕咬,是发泄囚禁的暴怒。
再没有谁可以如此相同地品味这样永无自由的滋味。她彻底变成了在阿兹卡班等死的枯骨一摊,伴着恨意的幽魂。
通常情况下,死亡对于他而言只是一个可以用表面的轻描淡写掩盖自己内心溃烂腐败伤口的名词,沃尔布加、奥赖恩的死亡并没能给他带来什么,只有雷古勒斯的死亡让他的内心为此颤动了一下,但大概也仅限于此了。
他察觉到死亡的痛苦,是在失去了一切的那个夜晚。
他的错误像一把匕首在剜去那个腐烂的、已经感染发炎的伤口,那些钝痛不再困扰他,唯一感知到的不再是伤口的痛,而是匕首留下的痛,他以为之前的伤口已经消失了,只有匕首留下的依旧痛着。
而现在的他困在布莱克老宅,发呆地待在自己的卧室却下意识地像还停留在阿兹卡班的牢房那样往对面看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那块烂肉还没有被彻底剜去,只是匕首带来的疼更加剧烈,以至于他忽略了那些伤口。
他以为他可以毫无波澜地面对她的死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梦里时时刻刻看她静静地走进一片暮色,不再诘问也不再挣扎了。
4
西里斯无力地重新跌坐回自己的位置,邓布利多的严令禁止让他感到有一团无名的火焰燃烧却无处发泄。
他像是重新又回到了阿兹卡班,成为了格里莫广场12号里唯一的囚犯,看着其他人自由地进出,布莱克的姓氏重新又变回了束缚他的铁链,把他彻彻底底地栓死在这个从小到大生活的老宅。
他不是不能抓住空隙溜出去,毕竟他曾经无数次在克利切和沃尔布加的严加看管下偷跑出去,但与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的是,这次再没有一个波特可以收留他了。
……
“你知道吗?从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开始讨厌你。”
“为什么?”当时的他还有力气笑着问她,“不对,似乎也不用什么理由。”
“你大概不记得了。”弗洛伦斯说道,“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一个圣诞晚宴,你和布莱克夫人吵得正凶,没什么功夫关注别人。”
“看来我说了点什么在你听来大逆不道的话。”西里斯有一茬没一茬地猜测道。
“不是,是因为你对你母亲的骄傲不屑一顾并且大加嘲弄的时候,我决定讨厌你。”弗洛伦斯像是知道西里斯想要反驳什么一样,一刻也不停地往下说道。
“因为我没有机会像你一样和母亲顶嘴。”
她成功让格兰芬多哑口无言了,于是露出一个带了些许真心实意的微笑。噢,好吧,又来了,伯斯德专属地狱笑话。
他在那个时候才发现她其实长得很好看。
“布莱克。”她又轻轻地用那样平静到没有一点波澜的语调唤他的姓氏。
多奇怪啊,摄魂怪来的时候他们是两头暴戾的困兽,可现在又能像这样生出些惺惺相惜的错觉。
“怎么了?”他回应道。
“大脚板这个名字不好听。”她终于对冒险故事里的代称发出了抗议,“能不能换一个名字?”
“不可以。”西里斯回答道,可对面压根没理会他的意见。
“叫‘伤风’怎么样?刚好和你的大脚板相呼应。”
“你真的觉得这个名字比起大脚板好听不少吗?我没觉得我有鼻塞。”西里斯没好气地回应道。
……
“嘿,西里斯。你还好吗?”他又对上韦斯莱夫人忧心忡忡的表情。
莫莉大概以为他疯了吧,刚刚还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现在嘴角却又勾起了笑意。
“我很不错,谢谢关心,莫莉。”他看着莫莉换上了一副更加见了鬼的表情,什么都没有说。
他在这座牢笼里还能做些什么呢?
除了靠想象穿着格兰芬多校袍的詹姆骑着扫帚带他出逃来打发时间,也只能回忆那个陪他一起永失自由的人。
5
壁炉的火焰倏地一下子燃起来,邓布利多匆忙的身影从碧绿的火焰里走出来。对于格里莫广场12号来说,白巫师是并不经常到访的访客。
“邓布利多?”西里斯被白胡子巫师吓了一大跳,在这之前邓布利多并没有告诉过他到访的事。这让他产生了一些微妙的不忿,仿佛他是那个不被信任的人,尤其在邓布利多到访的地点是他的家时。
“晚上好,西里斯。”邓布利多轻快地说道,“看来我来得不巧,莫莉做的晚餐都已经吃完了吗?”
“如过您能明白这已经是半夜的话。”西里斯耸了耸肩,重新坐回到餐桌前。他这时候不想和邓布利多说太多,哪怕他明白邓布利多一定是刻意挑选出这样的时刻,毕竟整个格里莫广场12号都只有他自己的时候可不多。
邓布利多来的目的只会是他,没有什么好怀疑的。
“看到你在这样的深夜还没有入睡真是太遗憾了。”邓布利多感叹道。
“希望您真的是这样想的。”西里斯用不情愿的语气说道。
“看来孩子们总是像他们的父辈,不是吗?”邓布利多没在意西里斯言语里的尖锐,乐呵呵地说道,“哈利今年的火气也格外地大。”
教子的名字让西里斯的心一下子柔软了下去,他收起刚刚发泄情绪的尖刺,正色道:“他还年轻,詹姆在他现在这个年纪火气要大得多。”
“是啊,詹姆那时候可真是精力旺盛。”邓布利多笑着说,“还好哈利遗传了不少莉莉的性格,否则我真要担心格兰杰小姐能不能同时拦住哈利和小韦斯莱先生了。”
“莱姆斯就从来没拦住过我和詹姆,邓布利多。”西里斯自豪地说道,“而且我看赫敏也并不一定时时刻刻都是他们中最沉稳的那一个。”
“也许你说的不无道理,西里斯。”邓布利多愉快地结束了他们对于孩子们的讨论,自然地转向今晚的正题。
“今晚我来是想要向你寻求一样东西。”
西里斯灰色的眼睛看向半月形眼镜后那双锐利的蓝眼睛,那颜色和他记忆里的那双很接近,但更多的时候另一双苍蓝的眼睛更加不近人情,也更加疲惫。
“如果我可以给的话。”西里斯回答道。
白巫师不动声色地收敛起了他脸上的笑意,这让他看起来更强硬,但不显得压迫,只是看上去比刚刚更加正式和郑重。
“我需要你在阿兹卡班的所有记忆,西里斯。”邓布利多严肃地说道。
“所有?”哪怕对邓布利多的来意有了心理预期,可西里斯并没有预料到邓布利多所需要的远比他想象的更多,“为什么?”
“人的叙述是有偏差的,西里斯。”邓布利多耐心地说道,语气听起来那样宽容,好像即便他拒绝也不会被怪罪,“只有来自记忆里的真实经历才能真正准确地传达出信息。弗洛伦斯提到的任何信息都可能是关键,她是最了解伏地魔的人。”
“我想您不会不知道我在阿兹卡班待了多少年。”西里斯讥讽地说道,“十二年的记忆不是几秒钟就能看完的,邓布利多。”
“我当然知道,西里斯。”邓布利多安抚地说道,这反倒让西里斯更加恼羞成怒了,邓布利多的态度好像他是一个不懂轻重缓急的青春期的孩子。
“不,你不知道!”西里斯重重地拍了一下餐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如果你知道那里是什么样子,你不会不允许我从这里离开,如果你知道十二年有多长,你不会像我的母亲一样继续把我关在这个像牢笼一样的房子里!”
如果你知道我和她在这十二年里度过了怎样的光阴,你不会这样冒犯地罔顾已逝之人的意愿向被遗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索要她的不堪和狼狈。
你根本不懂,不知道,不清楚,也不明白。
可邓布利多只是坐在原地,包容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神色如常地问道:“西里斯,在你眼里,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西里斯沉默了很久,像是找不到自己的声带一样,在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布莱克的画像打了个哈欠的时候才重新开口。
“她是个傻瓜。”他掩盖不住自己内心的酸涩,从离开阿兹卡班之后就立刻笼罩着他的孤独现在如附骨之疽一般死死地越缠越紧。
“可她总是他们之中最聪明的那一个,不是吗?她会期待我们打败玷污了她理想的那个人的。”邓布利多缓缓地说道,“如果不是她,我们也没有办法猜到伏地魔会选择什么样的方法复活,不是吗?”
“她才不聪明!”西里斯咆哮道,只有这样才可以掩盖他声音里的颤抖,“她如果足够聪明,就不会在错误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把自己葬送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期待泥潭里的奇迹和希望?邓布利多,你根本不了解她。她从来对这些词不屑一顾,灾厄组成了她的全部,即便她的理想也要因她自己的选择而亲手覆灭,她也没有一刻被虚无缥缈的希望所唤醒。”
他颓唐地坐回椅子上,像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
“你爱上她了,我的玄孙。”菲尼亚斯的肖像画在这个时候戏剧性地插嘴道,“感谢梅林的恩赐,你还没有无可救药到爱上一个麻种巫师。”
“闭嘴,老东西!”西里斯随手抄起了餐桌上的一个玻璃杯,朝着肖像的方向砸了过去,杯子没有砸中肖像画,碎裂在墙角。
“如果你希望她走上正轨的话,也许这是最后的机会。”邓布利多久久沉默后说道。
西里斯不屑地发出一声嗤笑,“我发誓她会在地狱里唾骂我的,邓布利多。我是否希望她走上正轨从来都无关紧要,她的路她自己会走,我没资格替她做决定。”
邓布利多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上终于被西里斯捕捉到了一点儿不平常的讶异。
“我好像不应该在阿兹卡班和她交流太多的,教授。”西里斯苦笑了一声,低下了头,“下一步您是不是要跟我提起詹姆和莉莉了?”
“看来她的智慧远超我的想象,也许她真的应该被分进拉文克劳的。”邓布利多丝毫没有被猜中的恼怒,平和地对西里斯说道,“所以,你的最终决定是什么呢?西里斯。”
“您其实并没有完全信任我对吗,邓布利多?”西里斯沮丧地说道,只是这次他并不再等待邓布利多的回答了。
“自从我在阿兹卡班逃出来之后,您就没有让我参与过真正核心的事务,连斯内普那个老蝙蝠都比我知道得多。也许这一切都可以用我正在被通缉来作为借口,可我知道,不只是从越狱的那一刻,我在凤凰社的信誉早在詹姆和莉莉死去的那个晚上就已经消磨殆尽了,对吗?”
邓布利多回他以长久的沉默。
“现在,这是我对凤凰社的最后一点价值了,对吗?”
西里斯站起身,不再看身后的白巫师,转身向阁楼的卧室走去,那个背影再也看不出曾经的意气风发,只剩下了阿兹卡班遗留的残败之躯。
“我今晚会把所有有关的记忆全部整理出来交给您的,但不是全部,我能分清楚哪些是无用的,教授。即便她给我留下了什么线索,也没有理由是您可以发现而我发现不了的。”
“西里斯。”邓布利多从餐桌前站起,之前打碎的玻璃杯被无杖无声魔法恢复原状。
“谢谢你,也谢谢她。”
西里斯从二楼的阁楼出转回身向下看,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的那份不用谢,教授,是我应该做的。至于弗洛伦斯的那份也不必了,我怕她气得来梦里找我,我睡不安稳。”
格里莫广场12号的两个人都不知道,这一晚是落下帷幕的前夕。
6
西里斯·奥莱恩·布莱克(1959年11月3日~1996年6月18日),享年36岁。他的一生由三个三分之一构成——格里莫广场十二年监禁,阿兹卡班十二年囚徒,还有生命里三分之一的十二年自由。
他总算不用再做那个拥有又失去的未亡人。
他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