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空泼下倾盆大雨。
“叶叶!叶叶!叶叶——!”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近,像从遥远的天际尖锐地刺向耳边。
叶叶猛吸一口气,被鼻尖的雨水呛醒:“咳咳咳...”她坐了起来,只觉脑袋后一阵钝痛。
什么情况?
镜子语调凉凉的解释:“你跟这个叫羽言的家伙正在私奔。”
什么?!
一来就玩得这么大?!
镜子摸了摸鼻子,没说这可是他和罗女精挑细选出来小世界。
叶叶这丫头二百年没出过门,没想到头一回出去就碰见法月这么个兼具容貌、实力、人格操守的顶级美强惨,后劲贼大,被忽悠瘸了都!回去后情绪反扑,天天丧眉搭眼、没精打采的,时不时还要仰天45°伤感唯美地滴两滴猫尿,跟几百年没吃过好的一样。要不是罗女嫌看不下去抹掉了她部分记忆,这一趟都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他跟罗女合计该让她长长见识。
所以有了眼下这一遭。
叶叶魂不附体,没来得及辨认发生了些什么,就被眼前男子一把抱进潮湿却发烫的怀抱:“叶叶!幸好你没事!”
两个人的衣服都被淋了个彻底,抱在一起的时候,很轻易就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冒着蒸腾的热意。
情况紧急,羽言不得不松开她,发丝滴着水,托住她的脸问:“叶叶,你还能跑吗?”
叶叶眯着眼,睫羽挂着密集的雨珠,虽然懵逼,还是点了点头。
羽言便把她从山坡底下扶起来,带着她飞快地继续奔逃。
大雨冲刷下,满地的黄泥水,被两人沉重的步伐溅得很高。
泥泞沾满他们的衣衫,昔日光鲜亮丽的邪人国公主和侍卫统领从未如此狼狈、疯狂。
镜子把这个世界的关键剧情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告诉她。
这个世界有两个常年打仗的国家,一个是邪人国,一个人若水国。
叶叶现在的身份是邪人国的无善公主,多年前被先邪君从民间收养,主要是为了陪伴先邪君唯一的儿子魍魉。
可没想到在两人相伴成长的过程中,魍魉逐渐把无善公主视作了自己的所有物,产生了一些幽微而复杂的情愫。
先邪君为了避免将来发生终身抱憾的事情,给魍魉施下障眼法后撒手人寰。从此后,魍魉继位成为新任邪君,对他来说代表着美好理想的的公主姐姐则因为障眼法的缘故在他眼里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男人。
于是,邪君因爱生恨,对无善公主忽冷忽热、百般折磨,以至于今日,无善公主与侍卫统领走上了私奔的道路。
“无善公主跑到半路摔下山坡,意外撞到后脑勺,已经死了。”镜子说。
“怎么每次都是这么狗血的戏码!”叶叶一脚迈过一块藏在泥水潭里的尖锐石头,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镜子保持高贵的沉默。
风雨狂乱地拍打在叶叶的脸上,她快要睁不开眼睛,却被羽言拉着手在树林里不要命地撒腿狂跑。
“叶叶,等我们跑到若水国,就可以躲开王上的追捕了!”羽言给她打气说。
然而,已经失去马匹的他们固然可以灵活地穿梭在树林中暂时逃开大批人马的追捕,可体力的迅速流失注定他们跑不了太久。
他们前脚刚离开王庭,邪君魍魉在战场上就得到了消息,已经率领军队追赶了过来。
乱枝翻动,马蹄踏踏奔如擂鼓。
魍魉锐利的视线锁着雨林中叶叶狼狈窜逃的身影,从黑色的骏马上跳下来,下令:“放箭!要活的!”
跟着冲进林子里的邪人士兵未免以后被问罪,不敢伤害叶叶,十分有眼色地只瞄准羽言,“嗖嗖嗖”地对他放出冷箭。
然而,事与愿违,又是风又是雨的导致箭道偏离,一不小心全飞向了叶叶的小身板。
好在有树木的遮挡、雨水的阻碍,真正能构成威胁的,只有其中极厉害的几支。
镜子化作盾牌,背在叶叶身后,便把剩下的箭悉数拦下。
羽言带着叶叶跑进一条曲折窄小的小道,几乎要弯着身子才能顺利通过,听见后边的动静,关切问道:“叶叶,你还好吗?”
叶叶喘着气,熟悉这具身体以后,那股要厥过去了的感受减轻不少:“反正挨刺不是咱,放心跑!”
任劳任怨忍受着被“针对”的镜子:“......”
然而,作为邪人国天生至高邪力的君主,魍魉的速度比任何人都要快,像头迅捷的豹子,扑上来的时候,叫人毫无招架之力。
小心眼镜子故意没有提醒,以至于叶叶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豹子”的攻击范围。
“这羽言带着是什么破路啊!跟你有的一拼了!”叶叶一面跟镜子吐槽,一面认命地跟着羽言的方向在陡峭岩坡与茂密的草木藤蔓间匍匐攀爬。
忽然,一只手拽住她的脚腕。
叶叶以为是被藤条缠上了,蹬了一腿,没能脱身,这才回头一看,差点没被吓死!
“咯咯哒!!!!!”
哪儿来的鸡?
羽言往下滑溜的脚底板一顿:“?”
魍魉往上抓蹬的脚尖也顿住:“?”
叶叶顾不得他们的默契,另一条腿赶紧踹向这个鬼一样出现的男人:“给我退!退退退!”
羽言回过神来,低头一瞧,霎时瞪大了眼睛,忙使劲往上爬,拉起叶叶的胳膊。
魍魉躲着叶叶的飞毛腿攻击,索性又抓住她另一条腿。
于是,叶叶上被羽言拽着胳膊,下被魍魉扯着腿,三人环环相扣跟一铁索似的挂在斜坡上,整个人要被分裂一样欲哭无泪。
羽言一人在上头顶着俩,同样苦不堪言。
“阿姐,你想跑去哪啊?”拖后腿的魍魉狞笑着问,从叶叶的角度上看,真的很像从地狱探出身来要把她一起拖下去的魔鬼。
她后背一片颤栗,别的都好,就怕这种阴间攻击,实在有些遭不住,不由苦着脸地朝上头喊:“帅哥儿!加把劲啊!”
“?”
羽言心一颤,差点跌下去,吓得叶叶哇哇乱叫,好在又及时稳住了。
“......”
魍魉咬牙,瞬间想杀人的的心都有了。
“死镜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叶叶瞧这一个两个的也不能救她出火海,只能在心里叫道。
托罗女的福,镜子近来也接触了些新鲜玩意儿,眼下戴上耳机追肥皂剧,不亦乐乎,两耳不闻窗外事。
求助无果的叶叶眼一黑,只得跟他俩打着商量说:“咱们各退一步,全都松开了,成不?”
“不要放弃啊叶叶!”羽言第一个不同意,叫道。
他深知,按照魍魉的脾性,错过这次机会,就很再难有下一次了。
魍魉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更加抓紧了她的脚腕,让她亲身感受自己的态度。
“我真服了。”叶叶闭了闭眼,咬牙找到支撑点,艰难地一步一步往上攀爬。
羽言顿感轻松不少,重新启程。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邪人兵卫跟随魍魉的脚步跑到坡下,更是叠罗汉似的一个拽着一个,在山坡上挂起人形长链。
雨水从一些糙汉子的身上落下,洗净他们身上的汗馊味的同时却也带下一些陈年旧垢,不幸砸到下一个人的脸上。
“呸呸呸!兄弟,你多久没洗澡了!”
“你当我闲的?凑合着忍忍吧!”
“呕...你是要毒死我...呕...”
“闭嘴吧你!有那么臭吗?我怎么闻不到?嫌弃我就直说!”
“不是...我...呕...”
当有人不合脚的鞋子掉下去后,情况变得更加恶劣,整一个叫臭不迭的放毒现场。
魍魉额上青筋直跳,终于也到了忍耐的边缘。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叶叶虽然没有明显地闻到味儿,却下意识深吸了口气,然后赶紧憋气。“咱们别互相折磨了,赶紧松开手,该干啥干啥!”
魍魉本来是有这个想法的,可听叶叶这么说,就要唱反调:“阿姐,如果你不乖乖跟我回去的话,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
“.....”
去你丫的!
行啊,来比比谁是大小王!
叶叶眼一闭,发起狠,竟生生“拖家带口”地攀爬起来,不仅誓要把这一队壮汉给带上坡,还越往陡峭处走。
羽言这个火车头已经完全无法左右列车行进的方向了,叶叶纂权夺位,不仅带着尾巴,还拐带着头全体挂到了悬崖峭壁上,如同一条在风雨中飘摇的尾大不掉的毛毛虫。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
这对吗?
公主的力气必王上还要大?
王上可是他们邪人一国天生伟力的战士啊!
事情的发展同样超乎了魍魉的预料,但他作为邪君,更是深信“别低头,王冠会掉”的朴素道理,努力试图把队伍引向正轨,却因为叶叶的存在而不能如意。
眼下似乎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放掉叶叶。
可魍魉是断然不会甘心的。
忽然,他心生一计,越过叶叶,跳上前抓住羽言,用他的性命威胁她:“阿姐,如果你不跟我回去的话,我就只好杀了羽统领了。”
叶叶一股脑地哼哧哼哧爬,这忽然一下少了大尾巴,轻松下来,健步如飞,一溜烟爬了上去,满眼都是对胜利的渴望。
魍魉无语一瞬,几乎要以为自己失策了,大声地复述一遍:“阿姐!难道你丝毫不顾及羽统领的性命?”
叶叶停了下来,前后一瞄。
哎,人呢?
定睛一看,全还在底下呢!
“你们没跟上啊?”叶叶冲他们招手,得意地大笑:“哈哈哈!我赢啦,你们服是不服?”
魍魉:“....?”
假的吧?
“.....?”羽言虽然不解,还是及时表态:“叶叶,我服!”
魍魉瞪眼给了他一拳,满脸表情都在说:阿姐的小名也是你叫的?
羽言便只好改口:“公主!微臣感到十分敬服!”
魍魉脸一黑,又给了他一拳。
就你小子会献殷勤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