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店员都看向方凝等她回答。方凝抬起头,空洞的眼神稍稍有了点内容,她看了一眼店员在登记的客户信息表:“下周六我给你送,行么。”
陈凌眷微微笑了笑:“好啊,那我们加个微信?”她说着将微信的二维码点了出来。
方凝有点迟疑地加了她的微信。
陈凌眷支付完后整理了一下衣襟起身含笑:“谢谢款待啦,那我走了。”她末了看了眼方凝,和几个朋友一起走出了影楼。
夏夏姐看她们走远,对着低头缩在柜台里的方凝踢了一脚:“什么情况啊方凝?”
几个店员都凑着八卦的脸靠近她。方凝把相机的数据卡抽了出来,起身:“没什么,一个以前认识的。我去工作了。”
陈凌眷还是特别好看。
这是方凝在拍照和P图时最直观的感受。方凝靠在二楼的沙发上盯着电脑屏幕,忽然想到陈凌眷走的时候加了她微信。她点开微信,她的微信头像是一只趴着的橘猫。朋友圈里倒是很丰富,上班途中发的风景照,和朋友租的饭局,周末旅游的街拍,每张照片都充溢着感情的生动。
她换了新的律所,换了手机号码,搬了家,认识了新的同事,遇到了更多更多和方凝一样的“问题少年”,已经能在处变不惊中理出一条自己的思路,她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年轻律师。
方凝才察觉,原来她已经离陈凌眷有五年这么远的距离了。
陈凌眷发来了第一条信息。
方凝,有空约个饭聊聊呗?
方凝犹豫了一会儿,灭了屏。
她完全没有必要借着送照片的机会和陈凌眷见面,就算方凝已经坦然自己的性取向,她和陈凌眷已经像平行线一样彼此不相交。
陈凌眷看方凝一直没有回消息,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她回了公寓靠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法典,又被母亲的发来的信息一条一条地轰炸。
下个礼拜你王叔叔的儿子回国了,你们从小时候到现在有十几年没见面了,下周约个时间见见面。那孩子我看应该挺不错的,一直在国外读书,年纪比你小个两三岁,不影响,你们聊起来应该也有话题,他也学的法律。
陈凌眷好笑地翻着和母亲的聊天。上次和刘万沥的相亲被她说黄了之后,母亲就又锲而不舍地给她介绍所谓的优质男性,那些所谓的成功人士大多都一个嘴脸,自我感觉良好的标榜,自以为品味高级,过分自信的行为去定义女性,给自己贴上数不尽的标签。陈凌眷处理平时的案子都看厌了这样的人,现在也懒得和母亲据理力争。
去就去吧,大不了去一个说黄一个。
她见方凝迟迟不回消息,又跟着发了一条:那下周五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她工作的这么多年,也见到了很多和方凝差不多的孩子,带着蝴蝶一样的伤疤,对一切都分外警惕,和他们接触的时候必须要分外小心,避免触碰到他们的禁区,陈凌眷工作结束后只是正常地寻访调查,也不会太过问。
唯独方凝,也许是五年前这个女孩子在她记忆里留的印象太深刻了,这也是年轻的她开始工作后几年第一次接触这样的孩子,她对方凝的倾尽已经超出了她作为律师的支出,陈凌眷偶尔也会思考为什么,大概是她最独特,这么久没见了之后,让陈凌眷看到她第一眼就被吸引了注意。
她等了一会儿,看到微信里弹出了方凝的回复:下周让夏夏姐安排了店员送,我有事,不用了。
陈凌眷愣了愣。
方凝的语气还是和十七八岁的时候那样看上去冷淡,直戳着人心。
陈凌眷叹了口气,回她:好吧。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再请你。
方凝垂了垂睫毛,桌子上平摊着一本翻开的日历,几个日期被红笔标了出来,她视线从那几个日期上挪开,抬手打了几个字。
不知道。挺忙的。
陈凌眷看到这两句话差点没笑出来。
方凝根本不知道,已经成年的她给陈凌眷发这样的句子看上去搪塞得有多滑稽。原来她本质上还是五年前那个有点幼稚的小女孩。陈凌眷好笑地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趴在沙发上。
躺在沙发上的大黄睡的很香,被她莫名其妙踹了一脚,喉咙里发出了呼噜声,陈凌眷揉了揉大黄的毛茸茸的脑袋:“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陈凌眷给她继续发消息,存心逗她:不知道?这么忙吗?下下周呢?下下下周呢?下下下下周呢?
方凝看到这几句话的时候,微微地怔了怔,她有点不习惯这样的陈凌眷,活泼生动明媚,她从她的问句里读出了她的调侃。
方凝:这一点也不好笑。
陈凌眷唇角泛起了浅浅的笑意。她支着下巴继续打字:方凝,不开玩笑了,下个礼拜什么时候有空跟我说一声,几年没有见面了,蛮想你的,叙叙旧吧。
方凝眼睛发涩地盯着屏幕上的几个字,心底开始泛起了涟漪。像小石子掷入了湖中,一圈一圈地向四周扩散。
“嗯。”
陈凌眷摁亮屏幕,看到这个字,温柔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