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骑着马到了那一伙人眼前，站在最前方派粥笑的一脸和善的不是王元还能是谁？
王元嘴里说着大吴，说着忠义，说着旧臣，其实也没打算这些平头百姓能懂多少，百姓不懂什么谁当不当皇帝，但百姓懂能不能吃饱饭，吃不饱饭这皇帝就不好，现在他们就吃不饱饭，这大燕皇帝就不如大吴皇帝。
打仗是打仗，可日子比现在好过多了不是？
他随意的说着这些，也只不过为了在这些百姓心里留个印儿。
王元应该是累坏了，窝着腰缓了会儿站直去看后边还有多少人排队，这么一看就看到了项珺和她身后骑马的那一批兵。
他先是对项珺一笑，看见兵表情又是一呆，手里捏着个大勺子看了看项珺又看看身边人，身边几个项珺不认识的人也明显一脸踌躇不知项珺到底算敌还是算友。
项珺抢也不是，不抢也不是，抢了在王元文运之那里没个好说法，更别提这里还有百姓，不抢？不抢无功而返？
她只是犹豫了几秒，现实并不允许她犹豫很久，项珺勒着缰绳，“围住，不要伤到百姓。”
一声令下周围跟着人瞬间骑马将施粥摊子围住，虽然人数看着不多但一个个明显都是练家子，周围等粥的百姓顿时四散，还有几个不忘趁乱拿起他们的粗瓷碗就冲锅里来了一下才跑。
王元大惊失色立马一扔勺子举起了手，“有话好好说！”
项珺没什么表情，“粮在哪？”
“什么粮？”王元毫不犹豫反问。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项珺重复，“施粥哪来的粮，把粮交出来。”
王元大呼冤枉，“什么施粥！我们压根就没施粥，这是我们自己吃的，百姓到底无辜，来讨要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粮在哪？”项珺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说的话却在打感情牌，“松州城里的百姓也无辜，朝廷没粮给松州，等不到冬天就会有饿殍，我们不比你们，如何从南方把粮运过来实在无从下手。”
王元啊了声，脸上全是为难神色，“这……”
项珺看到他脸上的动摇神色继续开口，“所谓名声哪里比得上货真价实的人命，名声是虚的，命却是实实在在的啊。”
……
项珺身边带的人尽数去取粮，她就跟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走，心中思索文运之就算再慢这么长时间就是走也该走来了。
可人哪去了？
她疑心着，不自觉去观察周围，一半是不放心王元，另一半也不放心文运之，不观察还好，这么仔细去听去看还真发现了端倪，被刻意训练分辨过的耳朵在无数道马蹄声中听到了十几道杂乱又很轻的声音，一直跟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往后一看，那些马蹄声就停了。
项珺：“……”
项珺厉声：“谁？！”
她大概有猜测，文运之亦或者是谢尧臣不放心她加派的手下，更甚至是谢尧臣本人。
可等谢尧臣轻描淡写骑着马晃到她面前时她心里还是惊了惊。
……谢尧臣真的去青州要粮了么？
是不是嘴上说着要粮离开实则名为试探。
试探她到底与不与他一心？试探她到底会不会与大吴旧臣这种天然的同盟者达成什么？
是么？
她紧紧皱着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边问边在谢尧臣身上打量了一圈。
衣服换了一身还是有些凌乱，鞋子上有干掉的泥巴，看着倒是像长时间赶路回来的。
“不久前，回去就听人说你出来了。”谢尧臣勒住马朝后看了眼，“文运之不会骑马带他出来干什么，半路碰到他硬生生走不了一群人跟着他晃。”
“你一直跟着我？”项珺又问，“怎么不出来。”
谢尧臣微笑，神态自然至极，“我出来王元他们还会给粮么，怕不是要提着刀上来砍我吧？”
这话实在合情合理挑不出半点错，项珺没话说了，但心中疑虑依旧没被打消，“你要到粮了么。”
“要到了。”谢尧臣又放慢了速度，“马上就进松州粮仓了。”
“青州知州肯给？”
“当然……”谢尧臣话锋一转，“是不肯的。”
“刀架脖子上由不得他给不给的。”谢尧臣说，“他要命还是要粮，反正那么大个州朝廷不会不管，上个折子总会给粮，就算朝廷不管，不是还有舫专么。”
他这下直接勒停了马，“我带着文运之原路折回，剩下的人留着给你，别轻信这些所谓的'旧臣'。”
……
项珺没想到这粮来的如此容易，更没想到谢尧臣口中轻描淡写的要到了足足可以装满几个粮仓，这么看来王元那那点粮就不够看了，重要的是他们如何把粮运来北方的，走哪条水道，路上打点了谁给了谁好处才这么顺当又快速的把粮运来，冬天需要的粮还很多。
王元他们不肯说，毕竟这些人未来必定有一场仗要打，从哪运粮都说白了无疑是把自己老底掀了，谢尧臣也不逼问，一伙大吴旧臣，一伙大燕臣子，还有文运之和项珺这两个夹在中间不能很好分明白派系的人就这么达成了一种暂时的和谐。
王元供粮给百姓，百姓靠劳动来换取重建松州被毁的地方，谢尧臣默认王元一众人在松州休养生息，也临时搭了住所给他们居住。
随时可能互相捅刀子的人就这么勉强维持着表面和谐。
转眼到了秋末，本来安安分分待在城里的王元一干人常常不见踪影，一波又一波人被派去跟踪，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逐渐弥漫起来。
燕人从前在北方食物不足南下时总是挑秋季在下雪之前撤回北方，但凡是个聪明人都不会选择的在冬天打仗。
冬天士兵马匹保暖，想暖和又能支撑作战消耗就要吃些实在东西，能吃上肉最好。
他们能支撑的起，还是大燕能支撑的起？
眼见着马上就下雪，他们疯了在这时候开战？
难道失心疯了想拖着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