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礼。去衙门。”萧渝坐在中间说道。万代基将命令传达给了车夫,半边屁股坐在马车右边,向渝帝请罪道:”臣治理城池不力,请皇上责罚。”
萧渝似笑非笑的轻呵了一声,丝毫不同万代基绕弯子,直言道:“大渝律法明令禁止掠卖人口,如今这回宁城中在闹市区便明目张胆拍卖人口,是回宁城不属于我大渝疆域了吗?”
天子怒气,万代基自然是承受不住的,屁股都没坐实就又俯首跪下了。这回萧渝没有叫他起来,接着说道:“要说城主你没有一点纵容朕是不信的。”
此话一出,几乎是给万代基定了罪,万代基磕头颤抖着声音道:“皇上恕罪。”
“掠卖人口一事绝对不是一个人就能做到的,这背后的团伙要铲除干净。城主可明白?”萧渝就不是冷血的帝王,当然会给他台阶下。万代基知道这是自己将功赎罪的机会,忙应下来:“臣明白。”
“城主,到了。”马车停在了衙门口,小厮提醒道。“陛下请。”万代基道,他以为萧渝只是来旁听的,便想引萧渝往衙门侧门走。
“朕便是那报案之人。”萧渝看到暗卫等在衙门门口,便直接走衙门正门进去。萧渝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的身份便没让万代基跟着,暗卫看见主子来了,行过礼后便自行消失了。
万代基走了另一边后,许时清才和萧渝说了话:“不如让我出面吧。”
萧渝向来都听她的,也觉得这无关紧要,便同意了下来:“好的宝宝。”萧渝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许时清也怕这人来人往被人听了去,便往周围看了一眼,还好除了远处有几个人在争吵以外,没有什么人了。明邬和花折知晓内情,倒不打紧。
而远处那些人,他们的大声争论,许时清也只是听到了一些不太清晰的字眼,什么“粮食”、“方法”。所以萧渝的耳语他们自然是听不到的。
“在外面不许这么叫我。”许时清锤了一下萧渝的手,小声警告道。
萧渝配合的闭了嘴,飞快的说了句:“好的,许姑娘。”
有了万代基的授意,这桩案件开审得特别迅速。许时清他们到场时,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报案人了。
万代基从侧门进来的比较快,眼下已经坐在县令的左侧位置旁听了。看到萧渝进来后,便示意县令可以开始了。其实人证和受害者俱在,报案人的作用并不大。
这摊主能言善辩,规规矩矩的介绍完自己的身份后便极力否认掠卖人口,声称此女子是他女儿,只是因为女儿精神不正常,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所以才将她的手束缚起来。而套圈的奖品另有他物。
中奖的那名男子听到摊主如此有条不紊的说理,也深知如果说漏嘴了说不定也会治他一个知法犯法的罪名,于是乎只能应和着摊主的话。而被绑住的女孩始终垂着头,没有说话。
县令依照流程说道:“请受害人陈词。”
女孩终于抬头,平静的看向座上的县令回话:“民女祝烟叩见城主、县令大人。他所言句句属实。”
许时清一直在观察祝烟,她从一开始就很冷漠,明明只要她否认,那这个摊主蹲大牢就是板上钉钉的事,还会让她逃离水深火热之中。许时清不了解为什么她不肯揭露事实真相。
现在的形势就是明眼人都知道这就是一次人口买卖,可嫌疑人和受害人都俱不承认。往常这个时候县令已经因为证据不足只能将人放走了。但现在城主在一旁,县令也不好定夺,小声询问万代基的意见。
万代基也不知如何才好,眼巴巴的看着萧渝,让皇上来决断。
许时清见状,站出来说:“祝烟姑娘,你说他句句属实,那你为何不唤他父亲?”
即便是祝烟不想拆穿他的谎言,但她也不可能对着虐待自己的人喊出父亲二字。于是她一言不发,又低下了头。
摊主急忙替她解释道:“烟儿这病有时候就是……”
许时清不想听他瞎扯,继续说道:“天底下叫不了父亲的人很多,或许就是因为你“父亲”,所以她们才没有父亲可叫。你不在乎自己,但我猜你应该会在乎前不久还和你在一处的没父亲的小孩们。”
祝烟身躯一震,冷漠的脸上在地下出现了裂痕,冰冷的内心被刺痛。那张稚嫩的脸又浮现在眼前,祝烟终于不再沉默。
“他也配当我父亲?”祝烟语气多了些冷冰冰,有条不紊的说明:“他将掳来的小孩藏在一个地窖里,大概在城门往前五公里再往左拐一公里,周围都是野草,那里有地窖的入口。”
听完祝烟的话,萧渝立马示意明邬派暗卫去寻那个地方。
摊主又急又怒,强装镇定但声音却不自觉提高了几个度道:“你这丫头又在胡说什么!县令大人,她有病,犯病了就会乱说,大人明鉴呐!”
祝烟没有再继续多言,而是看着方才说话的许时清。许时清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冲她温和的笑了笑,示意她安心,接着跟县令说道: “大人还愣着做什么,将人压入大牢,派人去寻找地窖呀。”
万代基知道许时清的意思便是圣上的意思,赶紧让县令照办。
地窖的位置很精准,铁证如山,摊主当即就被判了刑。萧渝觉着此案应该还有更大的幕后黑手,但他不宜久留,便全权交给万代基去彻查。
摊主万万没想到,祝烟居然在地理方位上天赋异禀,他从来没有让祝烟睁着眼从地窖里出来过,就这一次将她蒙了块黑布带出来发卖,祝烟就能记住路线和位置。
那个买主明知故犯,小惩大戒,罚三百两银,关押半年。摊主依照大渝律法,处以绞刑。
县令很快就宣告了他们的处罚,官差们将两人带了下去。另一批捕快负责去地窖中将受害人带回衙门。
等待之时,一旁的祝烟走到许时清身旁,生硬的说道:“大人,可否再求大人一件事?”
许时清低头看向祝烟,看见她清亮的眼里此时竟有了些担忧。许时清本想像之前安慰小朋友一样摸摸她的头,但是手抬到一半又想起来这个小女孩和其他人不一样。于是许时清顺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小辫子,温和的说:“当然可以,你有什么困难之处尽管开口,我和我家公子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祝烟点头,道:“我弟弟前两天被那人带出去卖了,能不能帮我找回来。”她已经尽量控制情绪,但一丝哽咽还是从话语中漏了出来。许时清眉头一皱,拍了拍她的肩,蹲在她面前道:“这是自然,你放心。”
祝烟从来没有遇到这么好的人,她不敢信,但又不能不信,只有眼前这个人能帮她了。祝烟终于眼含热泪,跟许时清道谢:“多谢。”
许时清朝她温和一笑,顾不上其他,赶紧摸摸头安抚她。见祝烟情绪好了一点,然后才起身走到萧渝身边,跟他说道:“公子,前面被卖掉的人还需让县令多费心去寻找。”
萧渝点头,寻了万代基过来又下了道指令:“万城主,之前被卖掉的人也要一并寻回来,可明白?”“臣明白。”万代基忙不迨的答应下来,接着请示道:“陛下,今晚臣为你开个接风宴,陛下可赏脸?”
今晚本是萧渝和许时清的二人共游集会,摊上了这事,本就玩的不尽兴,怎可能再去与他应酬浪费时间。
“万城主如今的首要之责是找到受害人,安置受害人。朕明日便离开回宁城,不必声张。”萧渝语气冰冷道。
万代基冷汗又开始冒出来了,不敢再邀,道:“臣明白。”
跟萧渝说完之后,许时清又回来跟祝烟说道:“小祝烟,你弟弟一定可以找回来的。”听到许时清对她的称呼,祝烟虽然诧异,但也没多说什么,看向许时清点头。
许时清将身上带了几两碎银拿给她,道:“这个拿上,衙门安置你们的时候也会给你们安身的银两,且放心。如果你无处可去可以到京城找我,这是给你的路费。”
祝烟看着手里的银子,又看了看许时清,她深知没有银两的日子多么难过。祝烟收下了,道了今天第二次谢:“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许时清。”许时清道。
处理完这件事之后,许时清和萧渝便回了客栈,虽然城主盛情邀请他们去住城主府,但是许时清嫌麻烦没去,觉着在哪住不是住。
许时清刚想去找吴春熙聊会天,却见人和关凉越从门口走了进来。
吴春熙走在关凉越前头,脚步匆匆但脸色看起来多了一丝喜悦,关凉越手里提了好些东西跟在后面,喜形于色。许时清站在楼梯口等着她们走上来,调笑道:“哟,吴姑娘也才回来呀?”
听到许时清的声音,吴春熙脚步一顿,又硬着头皮走上去:“许姑娘,甚巧。”
“本想着去找吴姑娘聊会天,眼下看来是不行了。我便先回房了。”许时清说完便走了,不打搅他们二人了。
吴春熙闻言有些羞骇,前不久刚跟许时清吐槽完关凉越,如今又被她撞见这一幕,真是羞死人了。
当然,这不代表他们和好了。方才吴春熙听了许时清的话想去逛逛这个游园会,可她刚出客栈,关凉越便跟了上来,说了不让跟他也不听。
无奈之下,吴春熙便只能由着他去了。到了集会上,关凉越更是把吴春熙买的东西揽过,不让她有一丝一毫的负累。
虽然吴春熙表面上没什么,但心里还是会动容。三年前关凉越还未出征,在甘扬城他们曾无数次一起逛街。每一次,关凉越都是这般体贴。
今天他们走在街上,总是会不约而同的想起以前的每一幕。
到了吴春熙住的屋子前,关凉越把手里的东西交予吴春熙,嘱咐了句:“熙熙,好生休息。”知道吴春熙还没有彻底消气,便没有多说什么,离开了。
吴春熙拿着东西,站在房前目送关凉越,深深的叹了口气。
秋夜微凉宁静,本该是好眠之夜,不知会有几人因隐秘心事而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