锥心刺骨

    "宝器合灵塑奇脉……"

    易居安喃喃念着歌诀,忽然被岩缝里透出的微光刺得眯眼。

    裂谷底部的雾霭不知何时散去,九座环形排列的石峰托着座倒悬的青铜巨鼎,鼎身铸着的二十八宿星图,正与李姝罗盘上的刻纹分毫不差。谷底中央的天然石梁,竟在云雾中勾勒出巨龙摆尾的形态,龙首处嵌着八道小石门,每道门上都浅刻着歌诀里提到的法器:蓝采和的花篮、韩湘子的玉板、曹国舅的云阳板……

    王忆抚摸着这些刻痕:“许是要将八仙之宝一一对应放上去。”

    “但如今我们手上一件都没有——”莹玉迟疑一瞬。

    “有青龙剑,不过——”易居安忽然想到自己还没告诉她们,莲花骨就在她的脊柱里。那个破尘真人把莲花放进她体内到底是何意?

    “青龙剑?”王忆、莹玉意外地对视一眼,李姝倒是毫无意外。

    "血启皇陵幽……" 易居安盯着石门上的凹槽,用青龙剑划向手心,鲜血顺着手心流向剑身凹槽。

    “啪——”

    易居安握紧染血的青龙剑,将青龙剑嵌入石门上。滚烫的鲜血在石门下面绽开随后汇聚在小凹槽中,石梁从雾中显露出的龙尾在空中剧烈摆动,一道龙吟呼啸。

    “成了?”

    王忆几人脸上正要溢出喜色,整座皇陵却突然归于平静,那些鲜血全都如泥牛入海般没了动静。

    莹玉皱了皱眉头,径自划开自己的手:“我试试!”

    不出所料毫无动静,不过这也证明了易居安的血是有用的。

    “果然——”易居安叹口气。

    李姝冷静地说道:“至少皇陵是找到了,我们不妨借他们的手,打开皇陵。”

    易居安沉思片刻,拿上青龙剑:

    “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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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炸城?他疯了!?”

    黎尘鸣看着手里的密报,不可置信。

    他的脑海里不停闪过许多细节,可依旧是心如乱麻。

    从已有的消息来看,易居安等人,和吴王一方势力都已汇聚与鄞州,恐怕其他宝物已有线索。

    亦或是龙脉的线索……

    鄞州是郑国的边缘地区,郑国守军对南边的楚国多有防备,与西边蜀国交好,可如今,吴王却能绕行西边进攻朱雀门,恐怕蜀王早已倒戈,与吴王达成了条件。

    再往下就是萧国,保不齐下一步就是南下讨伐萧太后老家……

    吴军本身就不弱,加之傅怀近些年网罗各路武林中人,作战方式诡谲多变。

    萧军被分出去不少,形成凤翎军、黎家军,而今能撑几日?况且他黎家老太君还在萧都。

    而黎家军如今镇守东北边,一要抵御虎视眈眈的乌桓大军,二要……

    “等等!”

    吴国现下空虚,如有异动,他黎家军未尝不可坐空傅怀。

    “来人!”黎尘鸣大喊一声,“替我研墨!”

    他立刻修书一封,叫来副官:“叫探兵备马,将这封信即刻送往黎家军,定要让我姑母亲自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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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岘山这边,易居安四人刚下至山底,却发现原本有不少人的大片碎石地,如今空无一人。

    “人呢?”

    李姝皱起眉头:“不应该啊……”

    被大火烧成黑色的痕迹还留在原地,还有之前官家搬来的水桶,伤者留下的绑带,染血的衣服。

    易居安心里不由得忐忑几下,她蹲下来细细查看几道明显的划痕。

    “他们,是被人拖着走的。”

    王忆此时倒是显得极为冷静:“看来,鄞州这回真的被攻破了。纵使地冥教教众武功再高,也挡不住这万马千军。”

    啪嗒——

    几人回身看去,眼光聚集于声响处。

    是一块中等大小的岩石,若是个正常发育的成人,必会露出半个身位。

    易居安亦步亦趋靠近,一剑划开了碎石。

    露出底下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

    “小姑娘?”

    约莫十岁左右。

    看着易居安的身影不断后退,满是泥灰的脸上落下道道泪痕,易居安只能尴尬地挠挠头。

    看她如此可怜的模样,莹玉不由得心生怜悯,主动上前,蹲下身慢慢靠近她。

    小女孩见来人是个年纪相差无几的姐姐,这才将信将疑地任由她们的靠近。

    莹玉慢慢坐到她身边:“你能告诉我们,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小女孩抽噎着答道:“他们、他们抓走了我的家人,吴国人让……让我说……”

    “说什么?”莹玉声音温柔而坚定,她鼓励地看着小女孩,就像看着曾经躲在燕春阁的自己。

    “说……说……”小女孩颤抖着手抓住了莹玉的手臂,一字一句地背到,“傅大人在城中等着公主,酉时之前若是还未到,那么他会下令,斩杀所有俘虏。”

    小女孩红着眼眶,爬起来对着她们“??”磕头:“草民阿丽……草民不知道谁是公主,但看诸位亦是习武之人,只求有人替我救回父母姐姐。”

    莹玉看向沉默的几人,点了点头,立刻用手垫住了女孩磕红的前额:

    “带我们走吧。”

    易居安跟着进了城区内,一路上居然畅通无阻,萧条的街道上是烈火焚烧的遗迹,曾经繁华的闹市如今人烟稀少,万人空巷。

    易居安仍是将信将疑:“吴国人是几时来抓走他们的?”

    “申时一刻。”

    易居安继续冷声问道:“吴国人为什么将你放在岘山?就如此确定你能在岘山等到人?”

    “我……我不清楚,我们来的时候有好几个跟我差不多一般大的弟弟妹妹们,但我不知道去哪了……”像是感受到易居安的冷意,阿丽讪讪地、小心翼翼地偷瞥了她一眼。

    “公主……”莹玉忍不住拉了拉易居安的袖子。

    易居安却突然默不作声,停下脚步。

    “怎么了?”李姝问道。

    易居安盯着空荡的街角,暮色像墨汁般浸透青石板路。

    她忽然问阿丽:“你知道他们在哪,对吗?”

    阿丽藏在莹玉身后:“知道,城中鄞州城主陆生府中。”

    莹玉:“那……我们就把他们救出来!”

    易居安对莹玉摇头:“傅怀拿俘虏当饵,必是算准了我们会投鼠忌器。”

    王忆按住腰间短刃:“不如趁夜摸进城主府,若是能和四大判官,救出人质未尝没有可能——”

    “不可,”李姝打断她,“鄞州城防已被吴军布成铁桶,强行突围只会全军覆没。”

    四人只能歇了心思,在残垣断壁间找到一处破庙暂避。

    莹玉生起火堆时,易居安借着火光绘制极其简易的城防图。

    “画好了,大致如此,对么?”

    她举起来,让大家一起看。

    阿丽扣手:“……大致如此。”

    莹玉鼓掌:“公主真厉害!”

    王忆吐槽:“不如五岁稚童火柴人。”

    易居安“啧”了一声:“能看懂就行。”

    易居安用炭笔敲了敲地图:“申时末刻动手,李姝,你去朱雀门,尽可能吸引更多的兵力,为防郑军吴军势必重点把手朱雀门,所以……辛苦你了。”

    李姝点点头。

    易居安接着道:“王忆,你带着莹玉趁乱去城主府将地冥教等人和百姓救出来,东边较为疏松,从东边突袭,亦有机可乘。”

    李姝:“那你呢?”

    她顿了顿,刻意提高声调:“阿丽给我带路,我去找傅怀。”

    话音未落,墙角的阿丽指尖猛地掐进了掌心。

    “你一个人?”

    “不可!”

    “你脑子是进水了吗?要我们丢下你一个人?”易居安被李姝扭了扭耳朵。

    “疼疼疼!”

    易居安安抚道:“别激动别激动!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为今之计,只能如此了不是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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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漏敲过二更,破庙外的风声裹着焦木味渗进窗棂。

    易居安摸到阿丽蜷缩的角落,见她睁着眼望着梁柱上的蛛网,便解下腰间水囊递过去:

    “怕吗?”

    阿丽捧着水囊摇头,却在触到易居安掌心的薄茧时颤了颤,她看起来没刚开始那么怕了。易居安替她理好凌乱的发辫,低声道:

    “傅怀要找的‘公主’是我,你带我去城主府,我救你家人。”

    阿丽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缓缓点头,“嗯”了一声。

    她们慢慢走过颓败的街道,残月被云层吞蚀时,府衙门前的两盏灯在夜雾里晃出昏黄的光晕。

    易居安站至阿丽身前,自己踏过门前的血迹,拔剑敲了敲朱漆大门。

    门“吱呀”裂开条缝,傅怀的笑从阴影里浮出来:“公主,欢迎您。”

    “傅大人果然算准了时辰。”她盯着门缝里透出的烛火,声音冷得像寒冬的冰雪,“放了所有俘虏,我随你去皇陵。”

    傅怀却笑了,像是想到特别好玩的笑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她:“按住她。”

    易居安正想拔剑——

    “你若动手,杀我一个人,我就随机从这十个人挑一个杀给你看。”

    易居安抬眼望向他所指之处,火光亮起,她看到了十个被押着跪在地上的人,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蓄势待发。

    易居安不得不顺从地背过手,被几个人制住了双手,双膝磕在地上,但她依旧面不改色。

    傅怀走上前,“啪啪”反手给了两巴掌,捏住她的下巴:“你能拿什么谈条件?你凭什么谈条件?前朝公主?狗屁不是!”

    鲜血从唇角流出,易居安勉强咽下喉头的血腥味。

    易居安哼笑:“是吗?那你怕什么?”

    此时,外头突然传来兵刃交击的脆响。

    易居安心头一紧,却见傅怀脸色不变,猛地拽过她的手腕:“看来你的同伴等不及了——那就让他们,给你陪葬吧,我的人也等不及了。你不会真的以为你的计划会成功吧?”

    阿丽被推到跟前,小小的身躯一个踉跄趴到了地上。她害怕地颤抖,只能想尽办法蜷缩身体。

    “放人,放了她。”

    傅怀一脚踩在阿丽脊梁上:“谢谢你啊,阿丽。没有你,我们听不到这么精彩的计划。”

    阿丽疼得不断求饶,最后被吓晕过去,被士兵丢到了一旁。

    “你不意外?”

    易居安嗤笑一声:“本来就是你放的人。你若再不放人,我便当场震碎莲花骨。没了这东西,谁也别想打开皇陵。”

    傅怀身后的侍卫猛地抽刀,却被他抬手止住。

    他走近两步,借灯笼光看清易居安眼中的决绝,忽然低笑出声:“有意思。只是你可知,这莲花骨若毁,第一个死的便是你自己?”

    “那便试试。”易居安背在身后的手突然显现出一道白光,一柄青龙剑握在手中,直指脊柱,“我数到三,不放人,我便替你省下开启皇陵的功夫。”

    傅怀的目光在易居安波澜不惊的脸上和四平八稳的手转了转,忽然抬手示意侍卫:“去打开牢门。”

    “这十个人也放了。”

    他盯着易居安泛白的唇瓣,低声道,“行,但你得先让我看看,莲花骨是不是真的在你身上。”

    嘣!

    突然,西边升起一个信号弹。

    易居安盯着他忽然笑了,那笑意未达眼底,只在唇角牵出一抹极淡的弧:“可以,但你得先让亲眼看着这些人走出去。”

    那十个人和阿丽被松了捆绑,颤颤巍巍地互相搀扶着走出去,直到朱红色的门合上。

    “满意了吗?”

    易居安点点头,接着被踢掉手中的剑,一阵钻心的疼痛刺入她的琵琶骨,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上流下来。

    傅怀坐在华贵的红木椅上,支着额头:“满意吗?回答我。”

    易居安咬着牙点点头:“……满意。”

    “哼!”傅怀动动手指,“留口气就行。”

    易居安身边立刻围上了一圈举着武器的士兵,腹部,背部,头部……

    阵阵疼痛,锥心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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