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菜那些下人就都依次下去了,看来他们并没有那种叫人伺候着吃饭的习惯,这可是太好了,路锦瞳松了口气。她也不习惯,路府正好也不这样,所以她不用吃得很费劲,毕竟吃饭的时候一直有人在旁边站着看,吃一口人家给夹一筷子还是挺不自在的,她不适应被人那么伺候的生活,那样的话她恐怕饭也吃不饱了。
陈氏看着菜上齐,道:“你们先坐,我去叫当家的进来。”
路锦瞳笑着点头,目送她出门,容筝见她走出老远了才敢凑近:“我们现在就要开始扮夫妻么?”
他问得这么直接,路锦瞳难免老脸一红,不过陈氏不知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应该不会很慢,这里也不是分析的地方,干脆长话短说:“没事,咱们提前练练。”
她本来没有这个想法的,这个剧本人设路上对对去了青石镇再演就成,实在是这村子里的人太奇怪了,让她有一种由内而外的反感,干脆在她问起时就用了。不然也不能如实说啊,她们既然有怪异之处,那肯定听不得“官府”“大人”这样的字眼,别打草惊蛇了。
至于妹妹什么的,那更不可能了,远没有妻子更有说服力,还要想新人设,干脆还是用这个最方便。
为什么练一半呢?其实是因为她随机应变的有些晚了,在最开始没发现她们怪怪的之前,她的表现带了自信大方,不像一个怕老公的,为了防止前后矛盾,干脆砍半好了。他们还是他们的人设,路锦瞳这边的自己改上一下,把一个胆小怯懦的形象改为娇弱天真绿茶。
大田村这边男女不同席,陈氏叫了陈老爷进来就拉着路锦瞳去另一个小桌了,上面的饭菜看着也不错,但远没有男人那桌丰盛。这边的菜食与京城偏差较大,不过路锦瞳以往走南闯北,哪里的菜都吃过,倒是没什么很忌口的,能吃得下。
吃饭时陈氏也拉着她聊天,路锦瞳伸了耳朵,听陈老爷也在和容筝慕柏搭话,慕柏不怎么讲话,容筝便将扶弟魔贯彻到底,说她不爱讲话,然后独自迎战陈老爷。真没看出来,他平常一副温润的模样,面对陈老爷这样豪气万丈的也能接住,甚至也能转换成江湖豪放风范,俨然一副对主人咪咪叫洗澡时喵嗷叫的样子,难道这家伙也是个隐藏影帝?没看出来啊!
听了一会儿,还要回答问题敷衍陈氏的路锦瞳累得够呛,不过也放心由容筝去吹了,他可一点没掉链子。也是,好歹人家是个皇子,见过的凶险比她多多了,恐怕早成了一颗七窍玲珑心,角色扮演容易的很,哪用她操心?
一顿饭吃完,下人从外进来收了碗碟,陈氏带着路锦瞳过去,道:“三位劳累多日,还是早些休息为好,婶子叫人给你们收拾屋子,要两间够了吧?你们小夫妻睡一间,小兄弟自己住一间。”
路锦瞳自然是没问题的,她刚要答应,就有人道:“我不行。”
顿时四双眼睛齐齐看过去,被集体注视的慕柏丝毫不慌,她脸上的表情甚至都没有变化,她道:“我不行,我要和我哥住一间。我怕怕黑。”
陈氏夫妇:“……”
容筝:“……”
路锦瞳:“……”
太、太会演了!真上道啊!
她这话讲得面无表情,看起来一点可信度也没有,可正是她的面无表情,又让人觉得应该是真的。
变故太快,路锦瞳一时险些没接住这隔空抛来的戏份,好在她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只稍稍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她顿时露出一副天塌了的神情,身形不稳朝一旁歪倒,幸好陈氏在旁边,把她扶住了。
路锦瞳泫然欲泣地对着慕柏“你”了好几声,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于是她换了个方向,可怜巴巴道:“夫君……”
容筝打出了六个点:“……”
此时屋中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四道目光齐齐移向容筝,容筝呆愣片刻,随后露出犹疑的表情。
路锦瞳吸着鼻子往陈氏身上倒,险些把人家压倒,她嘤嘤道:“可是,夫君,人家也不敢一个人睡啊。”
陈氏离她最近,加上她帷帽的遮脸纱比较轻薄,能很清楚看出她是假哭,眼角连滴眼泪也没有,只知捂着脸干嚎,余下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再看慕柏,也是偷摸递来一双视线,其中包含了志在必得和得意,陈氏也不知为什么自己看懂了,反正一定是那个意思。
好家伙,敢情两个人刚才都搁这装呢,这就是传说中的争宠?小叔和嫂子?陈氏瞳孔地震。
被注视的容筝无可奈何又纵容的叹了口气,好似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他大度一笑:“那就一间房吧,我们三个一起睡。”
陈氏夫妇齐齐战术性后仰:“!!!”
路锦瞳实锤了,他们三个都不太要脸(褒义),不然这样的人设他们真接不下来,也演不下去。
陈氏有些磕磕巴巴的应下了,准备去安排人布置,临走前充满同情地将路锦瞳一望,眼中写满了怜惜:可怜的妹妹,你真是辛苦了,这过的什么日子啊真的是。
路锦瞳适时摆出了委屈的神色,嘴角都在颤抖,陈氏看着觉得她更惨了。
其实是她快要憋不住笑了,正努力往回憋呢。现在可不是笑出来的时候。
陈氏派人整好了房间,然后带他们往后院过去,期间收获了途中下人们惊诧的目光与看戏的视线,他们方才在那儿争论的时候有下人在收拾碗筷,多多少少听了几耳朵,人的本质是八卦,出去了肯定大肆宣传。
三个人脸皮极厚地昂首挺胸过去,好似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陈氏带他们三个进了屋,道:“路妹妹,你们三个一起住的话,我特意给你们挑了间大屋子,床也很大,你们三个一起也能睡得下。”
她觉得她挺贴心的,这三人争论来争论去的最后选择了一起,那之后再争论谁和谁一起睡结果肯定还是一样,那她干脆帮到最后一步,包满意!
看来他们的表演已经深入人心了,路锦瞳点头答应。陈氏便又低声道:“切记,稍后天就黑了,天黑后不要再出门了,如果睡不着,也不要点蜡烛,不要起来,更不要从窗户往外看,会给村子招来灾祸的。”
这路锦瞳早就知道,不过装还是要装一下的,她不懂就问:“为什么?是有什么缘故?”
陈氏叹了口气,道:“据说在几十年前,我们村中有位老爷,他家财万贯,子孙遍地,美妾成群。妹妹应该也能听得出,这位老爷好色,村里但凡哪家姑娘长得好看,他都要娶过门,而因为他实在是有钱有势,也无人敢与他作对,只能任由他做这样的恶事。”
“然后呢?”路锦瞳问。一般情况下,就该有一个与情郎将要谈婚论嫁的姑娘被那老头看上掳走,然后情郎去救姑娘被老头残忍害死,姑娘悲伤殉情的故事了。
果然,陈氏继续道:“后来有一天,那位老爷看上了一个姑娘,那位姑娘也是个贞烈的,死活都不肯被他带走,并痛斥他欺凌女孩的恶行,老爷被落了脸面,心中不虞,但他要面子,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闹大,当下算了。可就在当晚,那位老爷言而无信,遣了一抬轿子悄悄去要把姑娘抬回府,试图生米煮成熟饭,姑娘自然是激烈反抗,她拼命逃跑,不小心跌下了山崖。”
“啊?这也太不是个东西了!之后呢?”路锦瞳有话就说,当即把那老头骂了一通。是她狭隘了,没有情郎的啊。
陈氏继续道:“那位老爷知道后,也只是浅浅的惋惜了一下,可他却在几日后被下人发现缢死在房梁上,绳索的布料正是那姑娘跌下山崖时所穿的一身,有人猜测是那姑娘回来报仇了。自那之后,街道上总会传来女子若有若无的哭喊和救命声,有人起夜时甚至看到过红轿子,抬轿的均是黑白衣,吊着长长的舌头。”
路锦瞳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她道:“所以,这就是夜晚不要上街也不要起夜的缘故?”
陈氏点头:“凡是点灯,起夜,或是晚上上街游荡的全都死了。”
“可是,前面不是说有人看到了么?如果都死了,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人是唯一一个幸存者,不知他经历了什么,第二天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疯了,只是不断念叨‘红轿子’‘黑白无常’‘索命’这类字眼,我们都是从这些话中猜测出的。”陈氏道。
原来如此。路锦瞳没再细问下去,免得被陈氏觉得她对此事太好奇,她道:“多谢陈婶告知,您放心,我们肯定不会起来的,我胆子小,可见不了那些东西。”
这么说着,她往容筝背后缩了缩,立马换得慕柏的怒目而视,路锦瞳不甘示弱地瞪回去,眼看着这两人又要因为抢哥哥/夫君开撕,陈氏尴尬一笑,道了声“好好休息”便忙不迭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