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诉毅然步入漩涡,他必须快速将阵眼漩涡中心,无数的厉鬼在上方颤动着,向贺诉群起而攻之。
符纹也渐渐延申到这里,白光夺目。
漩涡之中,如帆船大小的半只巨眼空旷凝视着上空。湖面的红眼振动会惊醒它…还不如说,只要从属它的厉鬼与人发生斗争就会惊醒它,所以守财鬼并没有影响。
这巨眼的半只瞳孔有些放空。
贺诉微微一动。顷刻之间,贺诉的肩上攀上了无数只鬼手,以拔山扛鼎之势,瞬间把他往漆黑的湖泥按去。
他的肩膀传来剧痛,又被惯力扯了下去。
黑色的湖泥扬起,贺诉被掩在其中。
他微微眯了眯眼,视线有些模糊。
一瞬间,目光所及之处,黑压压的厉鬼涌向了他。
贺诉施出法咒,以摧枯拉朽的力量死死抵挡着,半眯着眼睛想要视线穿透厉鬼们。
他看见,远处的红色半眼的月牙黑瞳注视着他。
月牙似的黑瞳逐渐咧开,形成一张嘴的形状。
贺诉猛地向前方加速,绕到巨眼的后方,把抑邪阵的阵眼快速汇成。
白光穿透湖面,直通天际。
附近的黑气连同流动的水像是被拘住了般,静止了一顺。
白色的阵纹从湖底与天际相连接,形成立体的镇压面,这是肉眼不可察的空间,最后以平面形成延展空间。
延展的纹路层迅速地向下挤压,厉鬼们纷纷化为怨气,混乱地冲撞着,有些直直往贺诉袭来。
与此同时,他谨慎观察着巨眼,准备离开,时间不多了。
贺诉拿起强力符,贴在手心。
巨眼的截断面远没有贺诉想象的平静。它身上的怨气从截断面源源不断地涌出,叫嚣着,翻滚着。
就在贺诉用另一只手加固强力符之际,细尖的月牙黑瞳快速变化,咧开空洞的嘴,诡异而空远的声音传来。
“噌噌噌——”
这次更为迅猛,像拉扯脑干神经,全身传来剧痛,贺诉的手直接抬不起来了。
厉鬼的哭丧也声声入耳。贺诉的头痛的有些混沌,视线也朦朦胧胧了起来。
贺诉视线垂下,瞳孔有些放空。
他下意识咬破唇,血丝丝渗出,形成血线。
血线竭力触碰着符纸。
身后恶鬼想要撕咬他,大批的怨气妄图侵蚀他。
周烛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面露遗憾,现在还不是真正的时机。
透亮的白光却急速压下,将它们裹挟其中。它们挣扎几下瞬间消失不见,只闪着淋漓的金光。
贺诉感到头痛欲裂,沾上血线的符纸即刻生效。
衣衫浮动,贺诉被冲击离开时,朝阵中望去一眼。
抑邪阵的阵光从四方八位急剧裹挟着巨眼。
“叮。”
清脆的声音响起,触碰巨眼的一瞬间,阵法排山倒海的破碎开始。
零零碎片映入了贺诉的眼眸。
线弦绷断,内腑剧痛,他猛地吐了口血。
他有些愕然。
——
贺诉浮出水面,急剧地喘着气,大口大口的血从口腔中涌出,耳鼻也钻出血来。
大量的血迹渗入湖水中。他的每一口呼吸都牵扯出密密麻麻的疼痛,但胸腔却感到窒息的沉闷。
他想要通畅的呼吸,疼痛却让他的额头冒出丝丝冷汗。
这反噬也太痛了。
湖面冻结的红眼转动瞳孔,一顺地紧盯着他,看着他的血迹露出贪婪的神情,逐渐暴躁了起来。
湖面的静止阵快要失效了。
湖面映出黑色的锦缎。周烛悬在半空垂下红眸看着他,从容地抬起指尖,随意捻动一抹气息朝贺诉探去。
气息刚一碰到他,一眨眼烧没了,顺便燎到了周烛的指尖。
周烛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唇边泛起不怀好意的笑意。
“滚开。”贺诉咬牙忍着疼痛,召唤出早早准备的符纹,把那抹气息给烧没了。
还想上我的身,做梦吧。
贺诉眼皮疼得有些抽搐,在意识的天旋地转中,他想朝水道游去。
但这里实在是有些远了,他的大脑有些混沌地摸不着方向。
月色渺茫,贺诉有些看不清了。
贺诉开始屏气,因为感觉他的身体下沉。身体的剧痛已经逐渐从习惯到麻木。
湖面暗流涌动,贺诉把罗盘颤抖地举起,用手沾血抹了指针。
罗盘的指针迅速转动起来,最终以乾位方向停下。
感应到那应该是中心岛。
贺诉往乾位扬起一张加速符,启符的同时,静止阵已经快完全失效了。
在完全消散之时,湖面所有的红眼朝贺诉扑了过来,水下的黑线也快速缠了过来。
贺诉反手又布置了一个大型但维持时间短的精妙静止阵,血意猛地涌上喉间。
虽然时间短,足够加速符的时间使用了。
贺诉向乾位飞速地游去,爬上岸的时候已经快要力竭了。
因为是加速符,会对身体造成反噬,贺诉又呕出了一口血。
中心岛雾气缭绕。一入眼,印有“名望海湿地公园”的旗帜随风飘扬,却早已斑驳发白。一排排旗帜随古韵的街道逐渐延展开去,浸入浓浓的雾气中。
周围脱胶的广告牌和宣传幅东倒西歪的,杂乱了一地。
湿透的衣服紧紧贴着贺诉,冰凉的湖风吹过,让人觉得发冷。他平躺在栈台,双眼有些放空。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的瞳孔已经发灰了,这是异化的表现。
贺诉与纸人构建联系,迭枚也受伤了,但好在灵力付出与反噬成正比,受伤程度较轻。
距离感应很近。
在茫茫的湖雾中,一只小船穿过白纱,缓缓朝着栈台驶来。
贺诉侧起身来,警惕地看向湖面的小船。贺诉有些怀疑这不是迭枚,因为他也摸不准迭枚是什么时候醒的,她是靠前后两次静止阵吗?还是凭一己之力而毫发无损就能快速到达中心湖?贺诉明白,在怨气的世界里一切可能都是假的,而为了自己的利益,人与人是不会全盘托出的。
贺诉浅浅用指尖沾朱砂。
从薄雾中猛地甩来一根带着符纹的银针,狠狠地扎入了贺诉左手边的地面,板砖产生了一道裂纹。
“怎么?连姐姐我都认不出来了?”迭枚从船里跳上了岸,蹲在他的旁边。
贺诉左手持符箓,右手朝迭枚额头画了个检测阵。阵法没有出现太大波动。异化的影响,所以阵纹有小幅度的波动。
贺诉垂下了手。
“我撞见了一只很奇怪的厉鬼。”迭枚把银针握在手心道,“它很沉寂,但不如说是沉默。它如影随形地跟在我旁边,如果不是它突然攻击了我,我都发现不了它,它悄悄环住了我的脑袋,然后我就晕了过去。但现在感觉什么事都没有,这也是很奇怪的地方。”
“你有没有什么空白的感觉?”贺诉抬眸问她,“如果是丧怅,你的记忆可能被偷走了。”
“现在没那种感觉。”迭枚思索,“封印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你反噬也太重了。耗费这么多灵力都不行。你等等啊,我给你治治。”
贺诉给她说了当时的情况。
“直接封印很难镇压,怨气源源不断。半只巨眼的横截面要是堵住了的话,怨气就会减少,因为那是湖里怨气的发源地。两只半眼凑齐拼接,可以形成一次镇压,然后再布一层封印阵法。”贺诉道。
迭枚说,“那现在去找另一只半眼?它们会移动吧,这湿地公园的怨气这么大,是死的人多吗?还是执念过深?日后的追责怕是有点麻烦啊。”
她把背包卸下,拿出一个黑色的铁罐。
“带的银针是直径2毫米的,比平常的银针要粗。顺筋络的时候你可能要忍忍。”迭枚道。
迭枚密封的铁罐打开,拿出针具包取银针,用火燎了燎银针,她在贺诉手臂上找准了几个穴位,拇指和食指夹住针柄,中指抵住针身,将银针刺了进去。
轻微的刺痛传来,贺诉感到有些酸麻。
迭枚扎了八针,她把针柄的符纸松开,符纹延展,深入经脉。
“为了追求更好的效果,所以要使用灵纹。”迭枚松开最后一张符纸。
贺诉感到丝丝经络的沁润,已经没有闷痛的感觉了。
“好了。”迭枚道,她把银针一一取下,放入铁罐中。
“谢谢你。”贺诉站起身来,郑重道。
“没事没事,不治你的话,我还多一个累赘呢。”迭枚无所谓地一哂,把铁罐装进包里。其实她知道贺诉救了她,不然也不会用效果最好的凤凰针治疗贺诉。在组织内贺诉阵法诡谲多变是高层知道的,之前的超强的辟邪阵也是贺诉让她改的。合作也是必要的。
“你之前看见过红眼跑了吗?”贺诉问道。
“跑了,但我没看见过。在中心岛上有成员看见巨眼,他们发生了极速的异化,变成了透明地冰石。后面就没人看见了,应该是去了南域。但白天的中心岛比想象中危险的多。”迭枚道。
从栈台上一下来,石板铺的长长的道路延伸至朦胧的雾气中。这里很是湿热。
由于时间的久远,有些石板竟有些松散了。路旁的广告牌破破烂烂的有些发白。路灯的玻璃罩已经碎了一地。夜色下漆黑的藤蔓在肆意地生长,攀登了遮雨棚,缠上了路灯,盘绕一棵棵树木,把它们一棵棵压垮。
贺诉和迭枚把手电筒打开。
入目的瞬间,满眼都是惊艳的蓝绿色,如碧池般深邃惊异,又如流动的蓝宝石瀑布般倾泻而下。
凑近一看,盛开的花朵形似鹦鹉的喙,整整齐齐地成簇聚集在一起,组成长长的花序,一串串的花朵悬垂于茂密的叶丛中。手电筒的灯光打上去,碧绿中透出蓝色光泽,犹如碧玉般晶莹剔透,明亮的青蓝色却发出冷光。弯弯上翘的龙骨瓣甚为张扬,及其迷人。
一串串蓝绿色弯月的独特魅惑美感,带来梦幻的感觉,引人痴迷于其间。
“这是翡翠葛。”贺诉盯着它们,一字一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