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愿意帮我们了吗？”
李茜蹲在地上不断用雪搓着双手，直到两只手被搓得通红才停下来。
轻飘飘的雪花此刻犹如万钧般压在她身上。
她看向远处静静伫立在黑暗中的建筑，冷酷，压抑，庞大，仿佛是一头随时会将她吞噬的怪物，王思思，梨园，小七她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战友被带进了那里。
所谓的调到种植区工作都是谎言……她看向脚下的土地，这才是她们最终的结局。
“喂，你到底要不要帮我们？”王麟问道。
“我……”
“如果你害怕的话就算了，只是你不要再拦着我们，也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李博文瞪着她，“特别是我姐，一定要对她保密。”
李茜想到明天津率几人就要出发去荒岐山，张了张嘴，胸口却像是压了块石头似的无法说出话来。
她无力地垂下头，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空了力气似的，声音虚弱而颤抖：“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说完这句话，她踉跄站起身，独自往来时的方向跑去，身体渐渐被漫天的大雪遮挡，直到消失不见。李博文低下头，一把黑色的手枪陷入皑皑白雪中，像个漆黑的窟窿。
“她就这么跑了？”王麟不齿道。
李博文捡起枪擦掉上面的雪，揣进兜里：“反正我们拿到枪了。”
“接下来怎么办？”
李博文看了一眼表：“等7个小时后凌晨三点他们警惕性最低的时候我们偷偷从西边的墙翻进去。”
这个地点他们已经偷偷观察了很多次，西边有一栋大房子，平常很少有人进出，巡逻的人也很少。
“那我们去老地方先看看？”王麟问道。
“走吧。”
说完两人轻车熟路地一直往西走，直到来到一颗枝条茂密的大树前，二人十分灵活地几下爬到了树上，借着黑夜隐藏在枝桠中，接着掏出望远镜往种植区的方向看。
“我来看看。”王麟一把抢过望远镜，李博文见状掏出枪来把弄。
没一会儿，身边的人发出一声惊呼，他忙问道：“怎么了？”
王麟伸长了脖子激动得结结巴巴道：“我，我看到了赵采薇！”
*
“你叫什么？”
“年龄？”
“有什么亲人？”
“你是怎么进来的？有没有人帮助你？”
“你都看到了什么？”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你是谁派来的？”
阴冷灰暗的房间内，一个男人仿佛机器般坐在暗处，再一次重复不知道问了多少遍的问题。
无窗的房间中，唯一一顶灯泡安在赵采薇头顶的天花板上，将她任何细微的表情都照得清清楚楚。
刺眼的灯光让她的精神高度紧张，在这里无法感受到时间的流逝，赵采薇不知道已经过了多少天，她有时感觉像是过了一个月，有时又觉得好像只有几个小时，一直没睡的她双眼红肿干涩，嗓子像是被刀片剌过一样痛，大脑上锈了般无法思考，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喝水。
抿了抿干裂出血的嘴唇，她声音沙哑道：“给我水。”
“嘿，听着，我也不想为难一个小孩，但前提是你要乖乖听话配合我的工作，老实回答我的问题，这样你能快点离开这里，我也能。”
“你问的问题我已经回答过无数次了，放我走。”
男人叹了口气：“撒谎的孩子是要被惩罚的。”
“我没有撒谎！”
“是吗，那很好，只要你的回答没有问题，我自然会给你水，到时候不只是水，我们会给你食物，给你一张床，还会放你离开。”
男人说完后喝了口水，接着用平静的声音再次重复不知道问了多少遍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
“赵采薇。”她不知道男人究竟想得到什么答案，只能一遍遍回答。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门被打开，一个她从没见过男人坐在她面前。
男人皱了皱眉：“还是个孩子。”
身边的人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算了你出去吧，我来问。”
“是，长官。”
男人正要问话，看着赵采薇的脸愣了一下，接着走了出去，没过多久门再次被打开，他端着杯水放到她面前。
赵采薇看了男人一眼，立刻双手捧起杯子狼吞虎咽地喝起来。
男人则翘着腿翻看起面前的记录，看到上面的记载后有些惊叹地再次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孩：“居然才13岁。”
赵采薇迅速喝完水后警惕地盯着男人。
男人放下记录，面对警惕的赵采薇露出和善的微笑：“赵采薇，今年13。为了公平起见，那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放下记录，男人和善地笑着道，“我叫赵声，今年42岁。”
“我说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赵声笑了一下：“孩子，你不用这么紧张，我的小女儿跟你差不多大，我不会伤害你的。”
看出来赵采薇一点也不相信他，他继续道：“我知道你肯定看到了什么，你现在想的肯定是我们都是一群坏人，你还太小，现在肯定不会理解，但你终有一天会明白的，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拯救了整个安全区。”
看到赵采薇不说话，浑身崩紧像一只炸毛的小猫，他转身把门打开，说道：“你可以随时离开这个房间，我说了我不会伤害你。”
赵采薇谨慎地慢慢站起来：“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但是你不能离开这里，不过你可以像个普通孩子一样生活，这里有食物，有床，如果你想的话还会有人教你课业。希望你能理解，我做的事虽然拯救了外面那群人，但恐怕他们无法理解，所以这里的事还是留在这里就好。”
“我要离开这里。”赵采薇怒道。
“孩子，恐怕不行。”
赵声的态度坚决，赵采薇突然感到绝望又愤怒，她大骂道：“你不敢让我离开因为你清楚你们在杀人，你是个恶心的刽子手！”
“你能活到现在没被饿死甚至还有力气吵我大吼全是因为我做了这一切。”赵声说道。
“我们为了整个安全区奉献了一切，我们每个人都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你可以不理解，不过你总会明白的。”
“是吗，对不起，我永远也不会认同一个杀人犯，你们强行剥夺其他人的生命，把这一切说得冠冕堂皇，如果你这么伟大，那为什么你不去死呢？”
赵声低头看着她，含着怒气道：“很好，充满怒气的孩子，我会让你亲自弄懂这一切的意义，我会让你知道我们正在进行一项伟大的工作。”
从储藏区出来，赵采薇深深吸了口气。
种植区一共有三栋楼。
一号楼是仓库跟普通员工宿舍，仓库用来储存粮食；二号楼是主楼，赵声，高阶操作员跟他的手下都住在这里；三号楼地下是那天她进的车库，地上是肥料们住的地方。地下分为三部分，分别是储藏区，操作区跟手术区，状况很好的人还有价值的人会在地上，白天的时候去地里干活，状况不好的人送来的当天会被直接送到手术区进行分解，然后送到操作区把解体的部位放到桶里与一些木屑干草之类的物质混合进行处理，最后这些桶会送到储藏区统一分类存放，这其中头发会单独切碎后拿到外面与粪便混合进行堆肥。
冰冷的砍刀一次次地剁下，残缺的肢体像是漏水般不断流出红色的血，最开始是喷射，直到血流干了才停下，穿着雨衣的男人把尸块一个个扔到桶里，发出砰砰声。
“安全区会记得你的付出。”赵声看着桶里的尸块深深地弯下腰来，语气虔诚，神情肃穆。
赵采薇站在他身边，这一幕自从那天后她已经见过无数次了，或许是她的话惹怒了他，他现在每天都把她带在身边，想要让她理解他所谓的意义。
走出手术间，赵声拿出一块手帕擦掉脸上的血，说道：“或许你会觉得残忍，但他不会感受到疼痛，他的死是光荣的。”
赵采薇用袖子擦掉不知何时溅到脸颊的血，冷冷道：“你把他的头砍了，所以他还要说谢谢吗？”
从三号楼出来后她没有立刻跟赵声回二号楼，赵声也不怕她一个出都出不去的小孩会惹出什么乱子，就没管她。
她需要一个能远离赵声的喘息的时间，沿着墙边慢慢走，一个东西突然从眼前落下，是一个小小的纸团，混在雪里如果不注意的话很容易被忽视，因为太小了，上面只写得下两句话。
【我们来救你了今晚三点这里】
她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李博文的字迹，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迅速扫了一圈四周，见人没注意到这里，她迅速把纸团揣进兜里，心跳得像激烈的鼓点，走了一会冷静下来后，她觉得还是不放心，这东西只要存在就有可能暴露，想了想最后团成了一团吞到了肚子里。
凌晨两点，赵采薇睁开毫无睡意的双眼，下床后她先趴在门口听了一会动静，确认外面没人后轻轻推开门，漆黑的走廊此时十分安静，她小心来到一楼，正要出去一队巡逻士兵突然走过，她吓得急忙躲进拐角，等这队士兵走过后她才蹑手蹑脚地来到约定的地点。
她等了没一会，一个人从墙上跳了下来。
“李博文，真的是你！”赵采薇惊喜道。
“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伤害你！”李博文顾不得拍掉身上的雪，第一时间去检查赵采薇有没有受伤，见她没事后才松了口气。
“嘿，你俩快点。”王麟在墙头低声催促道。
“我们快离开这里。”顾不得多说，李博文接住王麟递下来的梯子，架好后让赵采薇赶紧往上爬。
“好。”
等三人都爬上墙头，王麟直接跳了下去，接着又哼哧哼哧地帮他俩把梯子再次架好。
赵采薇转过身体，脚踩在梯子上，视线自然地落在了种植区那黑洞洞的三座楼上。
她停了下来，突然说道：“你们走吧，我不能走。”
李博文震惊道：“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赵采薇？”
“我不能走，你走吧。”她低下头，重复了一遍。
“喂，你俩还在磨蹭什么？”王麟在下面伸长了脖子催促道。
“为什么？”
“我得让大家知道这里正在发生什么。”
李博文错愕地看着她，几秒钟后，他坚定道：“那我也不走了，我要跟你一起。”
“不，你不能留在这里，你突然出现会引起怀疑，你要在外面帮我。”
“这俩人唠什么呢？”王麟叉着腰小声抱怨。
“我需要一部手机，我要把这里发生的东西拍下来。”
李博文点点头：“明天这个时候我把东西给你送来。”
“好了，不要在这里呆太久，你快走吧。”
“等一下，这个给你。”李博文从兜里掏出一把枪放在她的手上，“赵采薇，你一定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