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事儿闹得大了，一时间不太好收场。
就算当街没人认识闻溪，云姝总有人认识。
不出意料的，第二天皇后就召见了两人。
两人又回到那副想看两厌的样子。
“这事儿，说大也大，说小呢，也小。”皇后看着不开口的两人，轻轻抚摸杯沿。
“说小呢，不过是两个孩子为了一件小事打闹。说大呢……”
皇后顿了顿，见闻溪低着头，云姝闭口不言，神情淡然地喝着茶。
她就继续道：“毕竟你们身份特殊，当街打起来，有失偏颇，更有失身份。”
皇后的茶杯不轻不重地放下，闻溪心头一震。
就算仍然不愿忘记云姝昨日的事，但还是赶紧起身请罪：“殿下说的是，是臣冲动了。”
皇后不叫起，只是慢悠悠开口：“你们小打小闹这么多年，有什么事，在府中说清楚就行了，闹到外头，毕竟不好看。”
她又轻抿口茶：“这不知情的百姓，还以为是我们皇家拂了闻家的心愿，硬是逼着你们成婚呢。”
这话说得严重，两人双双跪下请罪。
云姝仍旧一言不发，铁着一张脸，虽是跪下，但不管谁看过去都能看出来，她不服皇后。
闻溪内心叹息一声，也不觉得自己有错，直了直身子。
皇后瞥见她的心思，又接着道：“小闻将军素来耿直，我也就不说那些弯弯绕绕的话。道理大家都懂，说出来也没意思。”
她轻飘飘道，并不叫两人起来。
半晌，云姝自顾自就起来了，全然不顾一旁欲言又止的女官，坐回刚才的位置，还给自己添了杯茶。
闻溪仿佛听见皇后叹息一声，云姝的举动似乎出乎她的意料。也幸亏皇后见得多了，面上波澜不惊：“小闻将军也起来吧。”
闻溪谢过，起来时见云姝正低着头喝茶，悠哉游哉。
她倒是一点也不急……
“小闻将军这几日幸苦了。”皇后突然道。
闻溪不知道她说什么，正疑惑着，又听她继续说：“学规矩最是累人，当年我册封的时候，也是没日没夜地学了几个月呢。”
闻溪正要起身告谢，就见皇后抬手示意她坐下，因此她只能坐着道：“多谢殿下夸赞。”
“诶。”皇后摆摆手，“什么夸不夸赞的就是看见你想起来一些往事。”
说罢，她轻轻放下杯子，接了宫女手中的帕子擦了手，就道："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叫你们来，无非就是随口提点两句，顺便堵了百姓的嘴。如今说完了，我也就不留你们了。"
闻溪顺着她的话起身：“多谢殿下提点，臣告退。”
她余光中瞥见云姝懒洋洋地起身告退，两人一起出了宫。
两人静静地、并排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闻溪情绪不佳，云姝也是一样。
两人觐见皇后不过小半个时辰，前前后后那么多句话，皇后没有一句提到云姝，却句句都在点她。
夸闻溪耿直，不如说云姝心思深沉。
夸闻溪规矩学得好，不如说云姝从小在宫中长大，还不如闻溪这个才学了几天的人懂规矩。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在宫门口分别时，云姝也没有半分解释的意思，只是随口交代闻溪要主义安全。
闻溪：……
京都还有谁会吃了她不成？
闻溪昨日只是气不过，倒也不是真想要云姝一个解释。毕竟在她看来，闻溪怎么做都和她无关。
喜欢谁也好，不喜欢谁也罢，与她无关。
却说云姝这边，看着闻溪的马车悠悠离开，这才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哟，小五？”
她没走几步，就听见有人不确定地叫她，云姝停住脚步，想了想还是回头一看。她细眉一挑，微微挤出个笑容：“臣拜见太女。”
“你我姐妹，何需如此见外。”
皇太女在她拜下去的那一刻就伸手托住她，因此云姝不说弯腰，只是轻微福了福身。
“规矩不可废啊～”
她这话说得耐人寻味，若是闻溪在这里，一下子就能听出来是个什么意思。
可惜皇太女先前不在，没理解，她跳过这个，从云姝来时的方向看了看：“你这是……刚从母亲那儿出来？”
她也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事。
云姝点头：“说来也是让殿下费心了。”
虽然她一点也不需要这个费心。
“不碍事，母亲不过是提点你们几句罢了，毕竟人言可畏。”
皇太女有一瞬间表情不自然，但也只是那一瞬间，她和云姝边走边道：“说起来，你们昨日怎么回事？”
怎么就当街打起来了？
就算关系再不好那也不能这样吧？
说到这个，云姝终于觉得有点尴尬了。
昨日她本意是要给苏雨撑腰，给最近越来越飘的丞相府提个醒。
却没想到会在那儿碰上闻溪。
碰上闻溪也就算了，偏偏还存了别的心思，专门说些刺激她的话。
闻溪一时间忍不住动手也是应该的。
她将事情大致地讲了一遍，只是隐去了自己的小心思。
皇太女听她说得含含糊糊，料定她也尴尬，也就不再追问细节，只道：“从前只听说你俩感情不和，天天吵架，我还以为是假的。”
皇太女像是看一个什么新奇物件一般看着云姝。
感情不和……
感情不和好啊。
先皇后毕竟出身江南望族沈家，沈家从前朝屹立至今，又开书院教导天下学子，要不是皇帝是真的喜欢皇后，这个太女的位置现在坐的未必是她。
云姝背后的实力本就不弱，半朝文官几乎都在沈家的书院里听过课，云姝若是入朝，自然也愿意照拂几分。
要是再来个闻家……
皇太女有时候就在想，皇帝是不是假装不喜云姝，平日里对她爱答不理的就是怕她骄傲，怕她成了靶子，这才立了自己。
但是后来她就把这个想法打消了。因为她发现，不管云姝背后的实力怎么样，她自己本身就不大行。
不学无术、沾花惹草，恶名远扬。
她想到这里，复杂地看云姝一眼。
她不想害云姝，但这不代表要是云姝来抢的话她也会拱手让出去。
那成什么了！
这又不是简简单单的后院斗争，这是权力的角逐。
云姝一抬头就对上她复杂的眼神，默了默，只觉得皇太女和皇后真是不太一样。
“二姐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莫非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半晌，云姝见她还没缓过神，摸了摸脸。
“没有没有。”皇太女回神，赶忙摇头。
她攀着云姝的肩，和她挨得近了些，确认了没有人可以听见她们说话，这才道：“你说你也是，喜欢就喜欢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好好和小闻将军说就是了，何必闹成这样。”
云姝：……
其实她不是很想谈论这个话题。
但她还是斟酌道：“确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想了想：“就好比……你某天也非常喜欢一个人，陪着她在外面逛街的时候遇上嫂嫂……”
“那不行。”她还没说完就被皇太女一声打断，“我最爱的是你嫂嫂。”
云姝：……谢谢，她不想听两人秀恩爱。
“假如，我是说假如。”她又道。
“怎么了，你很喜欢那个苏姑娘？”皇太女突然疑惑地问。
云姝一愣：“那倒也不是…”
她谁也不喜欢。
“那你这个例子就不合适了。”皇太女一副“这你就不对了吧”的样子，看得云姝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皇太女又将话题转回来：“虽说知道你现在可能和小闻将军不熟，但是都已然成了定局了，你就心安理得地接受吧。”
云姝：……
“说起来，这事儿总归也是对不住你。没人看见的时候一切都好说，但是你总不能那么刺激小闻将军，还当街和她动手不是？”
云姝：……
“是她先动的手。”她赶紧解释。
皇太女怀疑地看着她。
“许多人瞧见。”云姝被那个眼神看无语了，又解释。
皇太女到底凭什么觉得她会先动手。
“哦～”皇太女没话说了。
反正劝诫的活又不是她的活。
两人又一起走了一段。云姝想了很久，觉得这事儿确实是她做得不对，于是她来向皇太女取经。
“二姐，平日里，你要是和嫂嫂吵架了，你是如何哄她开心道歉的？”她们。
“我们从不吵架。”皇太女立马道。
云姝：……她说够了！
“不过哄人开心嘛，简单呐！”皇太女见云姝面色不对，赶紧回答。
“这马上就是年底了，什么小年啊除夕啊，你没事就把小闻将军约出来，依照她的喜好，多给她找些好吃的好玩的，再把你的态度放低点，好好地诚心地道个歉，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不就行了？”
云姝怀疑地看着她，上上下下满是不信。
“你别不信，这方法我试过，百试百灵！”皇太女赶紧道。
云姝的眼神更耐人寻味了：“百试百灵……你在谁身上试过？”
皇太女：……怪她多嘴。
不过云姝知道她好心，也没有揪着这个事情不放。
她琢磨着皇太女的话，还是觉得有一定的可信度。
等等吧，等过几天……
她原本想的是等几天就去约了闻溪出来，结果这一等，等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