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场合互殴!性质恶劣!”
四个人围坐在调解室低着头,除了连野,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挂了彩。
胡哲刚最惨,鼻青脸肿的,牙掉了两颗,话也说不清了,心力交瘁。
“我真他妈服了。”
连野使劲瞪胡哲刚:“你能不能别说话了?口水喷我脸上了我也听不清你说得是什么。”
眼镜男满脸抱歉:“兄弟,真对不起!我刚刚太冲动了,主要是好不容易休假还要加班,好不容易加完了班电脑还给我沾上水了,我这也是无妄之灾啊!”
江澈靠在椅子上,耷着眼皮不说话。
在长达二十分钟的批评教育后,各方都迫不及待选择了和解,承认自己太冲动,在警察的强烈要求下互相握手道歉。
连野坐在大厅,江澈过来蹲下:“你等一下我。”
接着便跟胡哲刚出去了。
江澈:“咱俩用钱私了这事儿,别跟连野说。”
胡哲刚被揍得没脾气,点点头不说话。
“至于多少钱。”江澈看他,“说个数?”
胡哲刚被问住了,想了半天:“要么二十万?”
钱的事儿他没概念。
不过在他的理解里,二十万已经挺多了。
毕竟孙晓军才拘了十几天,他更是一点事儿没有,这钱几乎算是白拿。
至于地皮么,他买也是自己花钱买,花钱给别人添堵。要是能拿别人的钱,当然更好。
“行啊!”
江澈点点头,给公司那边打了个电话,让转账。
没过几分钟,胡哲刚的手机收到了银行卡短信:“这就给了?”
挺爽快啊。
江澈说:“不够么?不够你可以打我......”
“得得得!”胡哲刚使劲摆手,“再别说那话了,我听着很恐惧!”
进门前,江澈又嘱咐:“别告诉连野。”
“知道了!”
走了一天,又经历了这么多事,太阳都快落山了,连野很累。
坐在她旁边的眼镜男笔记本放在腿上,还在奋力恢复文件中。
连野斜眼瞟着:“我说能恢复吧,你还不听,非要打人。”
眼镜男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那会儿心情不好,头脑一热就把椅子抡过去了,伤到你男朋友了,实在抱歉。”
连野轻轻啊了一声:“他还不是我男朋友呢。”
这时江澈跟胡哲刚进来了。
胡哲刚冷眼看着连野,看了半天,欲言又止。
连野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胡哲刚一肚子话,简直抓心挠肝。
最后憋出来一句:“江澈他对你真好啊。”
连野:“啊?”
眼镜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头没动,耳朵已经飞出去了。
胡哲刚指着自己脑袋,突然有点哽咽:“他为你头破血流啊!”
连野无语:“说得什么东西?嘴里全是空气。”
过了一会儿,江澈拎着小鸡笼:“走吧。对了,客人呢?”
连野眼神一转,示意旁边。
江澈对眼镜男说:“你是宁一方?”
眼镜男,不,宁一方神情忧虑:“你不会是......翠云观的老板吧?”
江澈点了点头。
宁一方转头望向连野:“我把老板打了?”
连野点了点头。
胡哲刚在旁边看热闹,直接乐出了声,突然想到这狗崽子也把自己打了,又拉下了脸。
-
回到翠云观已经是晚上了,连野跟江澈一路没说话。
她觉得江澈有事儿瞒着她,但她想等江澈自己说。
连野是绝对懒得问的。
她是一个很有边界感的人。
回到屋子,连野从今天出门的包里拿出一个礼品袋。
里面是一支簪子。
一款很简洁的竹子造型玉簪,走的是书卷气的风格,很挑人。
这是连野今天路过手作店买的,觉得很符合江澈的气质。
但是现在她不想送了。
还不到时候。
于是连野将盒子盖上,重新塞进礼品袋中。
她今晚本打算早早洗漱躺下,如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索性起来,开始写翠云观第一支视频的内容脚本。
连野这个人看着不靠谱,实际答应的事情总会全力以赴。
嘴上说着蒙人,但自己心里也有股冲劲儿。
她是喜欢广告的,宣传、策划、创意,看着头脑内的灵感付诸现实,她很有成就感。
只是大环境不好,下沉市场占大多数,早已乱了风气。
对于自身职业规划,连野有一些自己的看法和目标,如果辞职是开始,那么翠云观的宣传项目,便是她的第一步。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已经静悄悄的,连野差不多完成了手头工作,伸了个懒腰,准备睡觉。
门外院子里突然传来锯木头的声音。
咯吱、咯吱、咯吱。
连野浑身一激灵。
大半夜的,闹鬼了?
不过她胆子大,拿着手机,踩上洞洞鞋就出门了。
院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可疑人影窝在灯下不知道在干什么。
连野直接走过去,发现是江澈。
他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把老式木据,一下一下刨木花,旁边是一个已经裁剪好的无盖小纸箱,里面铺着一半木屑。
连野挨着他蹲下:“干嘛呢?”
江澈说:“做垫料。”
“垫料?”
江澈停下动作,拍拍手掌上的木屑:“纸箱是给你那只鸡仔做的,需要给箱底铺垫料,就跟养松鼠的时候底下铺的那层一样。”
连野点点头:“哦。”
江澈没说话,继续埋头刨木花,一下一下,空气里带着木屑香。
山里的夏夜很静,只能听到蟋蟀叫,衬得木据的声音非常清脆。
道观里小孩子多,睡得早,各个房间都熄了灯,只剩院子边上檐廊廊灯还亮着,暖黄的颜色微弱地晕开,渗进墙壁里。
“你还会木工?”
“你要不要拿个凳子?”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连野仰头说:“哦。”随即站起来,跺了跺麻木的双脚,跑到旁边搬来一张小折叠椅。
她坐下来,双手交叠,下巴趴在膝盖上看木头。
无聊。
连野抬眼看江澈的脸,他的碎发被汗渍黏在额边,皮肤很白,在暖黄的灯光下增添一丝温润,鼻尖有一颗痣。
好像网上说鼻尖有痣的人都很性感。
江澈刨得很熟练,一看就是经常干,木花刨得漂亮,又薄又大,形状几乎都差不多,都规规整整的。
看他干活利索的样子,连野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但对于江澈的事,连野是懒得问的。
她一点也不好奇江澈是不是欠了胡哲刚的钱。
坚持了三秒钟后。
连野问:“你是不是欠了胡哲刚的钱?”
江澈动作一顿:“你这样想?”
连野坐起来:“我听见了,胡哲刚让你给他钱。”
江澈没说话。
看得出在组织语言。
连野说:“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肯定是欠钱了,但碍于自尊心说不出口。
她知道江澈这样的人,都是很高傲的。
连野又问:“欠了多少?还了吗?”
江澈说:“算是还清了吧。”
连野点点头:“行。那你又打他干什么?”
江澈又想了一会儿,说:“他还是想要道观的地皮,如果不卖给他,他就要把证明我还清钱的那些收据全撕掉。”
连野面露不忍:“我还是小看他了,我那点小话术骗不过他。”
江澈其实觉得自己说的话漏洞百出。
他没明白连野是怎么想的。
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欠债的。
但......也算是圆过去了。
特意支开她的事情也没追究。
而且看连野的眼神,他觉得她好像很吃小白脸那一套。
自己辛辛苦苦刨木花,竟然不如假扮小白脸效果好。
江澈深吸口气:“没事,我已经处理了。”
连野说:“怎么处理的?”
江澈心一横:“求他。”
连野的表情可以说是五彩纷呈。
江澈垂下头:“我不想让你看到这一幕。”
连野立马说:“我懂。你不用再说了。”
“嗯。”江澈没有抬头。
连野说:“你还债的时候打了很多工吗?”
江澈说:“......嗯。”
连野说:“没关系,都会好起来的。我已经写好了视频脚本,等后面宣传一起来,翠云观会有客流量的。”
“真的,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连野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真诚,一双漆黑的眸子就这么看着他。
狐狸似的上挑眼,很明亮。
远处林荫交错,连绵山浪墨色如洗。
月色清朗,碧空澄净。
一阵轻风拂面。
江澈想起第一次见连野的时候,她墨镜悬在鼻梁上,也是露出这么一双狐狸眼。
特别好看。
垫料铺好后,他又从自己屋里拿出来一个包着手帕的小灯泡。
连野问:“这个是保温用的?”
江澈说:“对,山里晚上还是有点冷,小鸡仔很怕冷的。对了,小鸡仔呢?”
连野说:“在我屋里,你进来吧。”
江澈拿着小纸箱站在门口:“你拿出来吧。”
“好。”连野说着,跑进屋里。
江澈蹲着等,用手拨木花玩儿。
连野在屋里,见不到人,但嘴没闲着,隔着老远,还听到她在自言自语:“我跟你说,我知道小鸡仔怕冷,早都给它做好保暖措施了。”
江澈只听到鞋踩在木地板上的一阵噔噔声,连野小跑着出来了。
“你看!”
江澈抬头,只见连野朝他微微弯腰,双手捧着小鸡仔,齐胸的发梢摇摆,轻扫过他的额头,触感只有一瞬间,随即便消失。
是茉莉味的洗发水。
他的视线落在连野手中的小鸡仔上。
小鸡仔被装在一只印着草莓图案的厚绒袜子里,只露出圆圆的小脸。
江澈就这么仰着头没有动。
“我这双袜子是今天刚买的,专门给小鸡仔当衣服的,没穿过呢。”
连野身后是屋内的暖光。
她小心翼翼托着小鸡仔,把袜子脱下来,然后轻轻将小鸡仔放进纸箱里。
江澈问:“要不要起个名字。”
连野挑眉:“我的小鸡仔,我自己起名字。”
江澈说:“不要。”
连野说:“非要起名字?那你的那只叫什么,我先看看你的水平。”
江澈答:“小黄。”
连野:“......”
江澈补充:“这只可以叫草莓。”
连野说:“你干脆叫它袜子得了。”
江澈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连野受不了这种眼神,立马说:“好吧,可以用你起的名字。”
“走吧小草莓!”
话毕,她抱起纸箱转身进屋,脚一勾,门合上了。
江澈无奈地笑了笑。
祖宗在上。
他不是有意要装楚楚可怜的小白脸的。
人家就吃这一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