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回家后,秦蓁为了不让爸爸妈妈担心,将自己的画挂在网上,期间也有人来问,但都不了了之。
每当此时,秦蓁都会盯着她的画看好久,她遇到的每个老师都夸她有天赋,甚至同学们也都夸赞她画的好。
她看着自己的画,那上面好像有了一丝瑕疵,没有以前那么惊艳了。
秦蓁赶紧甩掉脑中的想法,她怎么能怀疑自己呢?
有一天,有个客户询问她一组关于海浪的四幅画,言语之间极尽赞美,可是最后说起价格时,那个客户问她四幅画一百块行不行?
网上给人画头像的都要九块九一张了。秦蓁看着这个价格不禁大笑了起来,等到她最后停了下来,眼中竟微微有些湿润。
她拒绝了,那人讽刺道:“不就是四张破画吗?有人买都不错了。”
秦蓁气得手抖,愤怒地直接将那人拉黑。
爸爸妈妈形容枯槁,每日看着虚空发呆。只有看到她时,他们才会打起一丝精神,强颜欢笑。
秦蓁看着心疼,心里难受,他们一手创办的公司,就如同他们的孩子一般。
晚上,钱成磊给她发消息:“秦蓁,你考虑的怎么样?再不做决定,你们家的公司就再也救不了了。”
秦蓁没有搭理他,只是想到了孙思琪,最近她给孙思琪发消息,孙思琪一直没有回,她想起钱成磊说的话,心中不免有些存疑。就在此时,她的手机响了,是孙思琪发过来的消息。
“蓁蓁,对不起,我一回来,爸爸就收了我的手机,我没有办法和你联系。”
秦蓁没有立刻回复,孙思琪又发来了一连串的消息,言语之间都是对秦蓁的抱歉。秦蓁想了很久,给孙思琪发了一条消息:“有空见面吗?”
“蓁蓁对不起,最近爸妈管我较严,出不去。”配了一个大哭的表情。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仿佛两人之间从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那我去你家?”
对面陷入了沉默,秦蓁握着手机的手一点点变紧。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回复了:“可以的,今天下午我爸妈不在家,你来行吗?”
以前她经常去孙思琪家里,每次她都说:“秦蓁你来我家,我爸妈真高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们的女儿了。”
秦蓁怕她心里不舒服,笑道:“那是因为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孙思琪嘟着嘴道:“才不是。”
当初她并没有深究这其中的原因,现在她还有什么不懂的?一朝势败,世人皆躲。
秦蓁出去时,爸爸已经不在家了,妈妈在打电话,对面好像是她的朋友,妈妈的语气卑微又带着讨好。
她心中难受,给妈妈留了一条信息,就出去了。
到孙思琪家时,她们家的门口没有人,冷冷清清的,仿佛并不欢迎她,她给孙思琪发了一条消息,便向客厅走去,客厅的门敞开着,秦蓁没有进去,她往里面看了一眼,没想到她们家的装饰全部都换成了新的,墙上的画都不见了。
她若是没记错,那些画中有两幅都是她画的。
孙思琪下来了,看到秦蓁站在客厅里一动不动,顺着她的视线看到那些新的装饰品,她连忙走过去拉着秦蓁的手:“蓁蓁,我们上楼吧。”
秦蓁跟着思琪进了她的房间,梳妆台上的墙面空无一物,原本挂着的画已经没了,孙思琪有意无意地挡住她的视线,招呼她坐下来,她和秦蓁说道:“蓁蓁,对不起,爸爸最近限制我出去,我想找你都没法出去找你。”
说话的女孩一脸真诚,仿佛她最近从来没消失过一样。孙思琪又拿出了一个盒子,里面是两个手链,每个手链上面都有一个铃兰花的坠子,很好看。她笑着对秦蓁说:“蓁蓁,我买了手链,我们俩一人一个。”
她的笑容很甜美,和她以前认识的孙思琪没有任何区别。
秦蓁将手链放到了一遍,对孙思琪说:“思琪,我们家现在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可以让你爸爸帮帮我们家吗?”
秦蓁的语气一向是高傲的或者是不在乎的,何时这么卑微?
孙思琪低下了头,抱歉地说:“蓁蓁,对不起,我劝过爸爸了,他不肯答应。”
房间里面安静下来,曾经无话不说的好友之间也有了一些晦暗。
窗外的太阳被乌云遮住了,阳光消失不见了。
秦蓁忽然想起来,她和孙思琪成为朋友的那天,天气也如今天这般,太阳时而出现时而消失。
孙思琪的爸爸是从别的地方来澜城发展的,等到事业比较稳定,才将孙思琪从老家接了过来,送进了她所在的贵族学校。孙思琪因为换了一个环境,整个人高傲又孤僻。虽说孙叔的公司做的不错,但是在贵族学校,孙思琪的身世并不够看的,以至于有些纨绔子弟看她不爽就欺负她,特别是钱成磊,有一天,他们又在楼梯间欺负孙思琪,秦蓁看不下去了,帮她出了头。
当时,秦家在澜城还颇有地位,即使她将钱成磊讽刺得连畜生都不如,他也真不敢对她下手,只敢扔下一句:“秦蓁,你给我等着。”当时他应该是真气到了,转身下楼时竟然踩空了,直接将腿摔骨折了。这才有了后来钱家找秦业达算账的事,没想到秦业达这人极其护女。
钱成磊走了之后,秦蓁走到蜷缩在墙角的孙思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孙思琪倔强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秦蓁也不在意,她只是随手帮下的一个人,可是突然有一天,她的身后多了一个小尾巴,她无奈地看着孙思琪,孙思琪说:“我可以和你交朋友吗?”
秦蓁张扬自信,喜欢她的人有很多,但没有人问过能不能和她交朋友,她觉得新奇,便答应了。成为朋友后,秦蓁发现学校经常有人欺负她,便总是帮孙思琪出头,再加上孙思琪和她一样喜欢画画,两个人的关系便越来越好,而孙思琪也越来越开朗。
有一段时间,孙思琪忧心忡忡,秦蓁问了好久才知道原来是孙爸的公司出了问题,秦蓁便找秦业达帮了她家一把,而秦业达见两个女孩子玩得挺好,也主动给孙家机会,两家这才合作起来。自此,孙家的公司发展得越来越好。
秦蓁收回思绪,她对孙思琪说:“思琪,那你能安排我和你爸爸见一面吗?”
秦业达之前来拜访过,但是每次都没有见到人。
孙思琪咬着唇,犹豫不决,秦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难掩心中的失望,转身就离开,刚打开门,就看到门口的孙姨准备开门,看到秦蓁她有些尴尬:“秦小姐,您也在这啊。”
秦蓁心中自嘲,看来她不能在这。
接着,她看向孙思琪,提了提手中的画框,问道:“小姐,现在要装上去吗?”
那是一个雕花复古色的椭圆形画框,就是原本挂在梳妆台上的那幅画,但是现在里面的画已经换成另一幅了,若是没看错,它是孙思琪自己画的。
孙思琪脸色有些不好,她朝孙姨大声道:“拿下去。”
孙姨立马唯唯诺诺地道:“好。”
秦蓁的视线一直盯着那幅画,见孙姨要将画拿下去,立马说道:“等一下。”
她从孙姨手中将画拿过去,然后一步一步走到孙思琪的面前,看着她:“这个画框是我买的,你喜欢它就送给你,但是里面的画在哪,麻烦你还给我。”
那幅画是一幅郁金香,她非常喜欢,但是孙思琪说她也喜欢,秦蓁特地找人将画裱好送给了孙思琪。
“什么意思?”孙思琪的声音有些抖。
“既然不喜欢我的画,便还给我。”秦蓁的声音淡淡的,仿佛在和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说话,她的神情自始自终都很无所谓。
孙思琪握紧自己衣服的一角,她看着秦蓁无所谓的表情,一下子被激怒了,为什么她的表情能够如此淡定,为什么她一点都不恐惧甚至害怕?
明明她家已经破产了,但她好像并不受影响,这让她有种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比不上秦蓁的感觉。
脑中的想法顿时脱口而出:“秦蓁,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
秦蓁错愕。
“你总是这样,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如此淡定从容,仿佛世间没有什么事能够入你的眼一样。明明老师的夸赞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可是你永远都无所谓,搞得我们像凡夫俗子一样,凭什么你就要高我们一等,你不就是家里有点钱吗?若是家里没有钱,老师会那么夸赞你吗?”
秦蓁看着面色稍显狰狞的孙思琪,神色复杂,没想到她这样想。
孙思琪说完后还有些后怕,但秦蓁完美没反应,衬得她更像一个小丑。
她越来越气不平,又想到了被秦蓁拒绝的手贱:“为什么不要我的手链?是不是觉得接了我的手链就比我弱了?是不是一定要比我强才行?”
秦蓁叹了一口气:“你不必拿这些话来堵我,我问心无愧,你若不想帮也不必找这些借口。”
秦蓁已经不想和她啰嗦了,转身便走。
剩下孙思琪在那里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着:“秦蓁,我没有对不起你,我也没有欠你。”
她一直重复这句话,隔了老远,秦蓁还能听到她的声音以及房间里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
她走出孙家,太阳又出来了,她只觉得阳光很刺眼,刺得她的眼泪都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