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之前HE线的花羊脑洞
祝晏(祝清平)X顾铭(顾明旌),花哥的前任叫齐知方
一
离当年的内鬼事件已经过了许久,阵营的争斗却从不曾停止过,浩气和恶人最近旗鼓相当,你夺白龙我占融天的打斗,内斗却也没落下。
又到了梅雨时节,这时的扬州总是多雨水。天阴沉沉的,连绵不绝的雨丝自天上倾落,落到泥土里,留下一滩又一滩浑浊的水洼。
祝清平以前最爱看雨打芭蕉的景致,现在却没了这雅兴。他身上旧伤虽愈,但仍留下了受不得冷的毛病。一到下雨天,祝清平全身骨头缝都隐隐作痛,尤其是十指,因此大家都知道雨季时祝大夫从不开门坐诊,店内只有负责贩药抓药的伙计。这痛不严重,却无法根治。从此,他开始讨厌雨天。
扬州四季分明,景色怡人,毗邻藏剑山庄和七秀坊这俩江湖大派,作乱的都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要么是地头蛇,要么就是一些闹不出大幺蛾子的小角色。祝清平在苗疆养好伤后便在广陵邑置办了一处房产,地方不大,四千多平米,在扬州富贵人家里也不算显眼,装修弄得是典型的江南水乡风格,木廊画栏,荷池曲径。远处看去,嫩紫轻红,点缀其间,只是这花草绚丽,却说不出是什么品种。
万花是个平和的性子,即使遭过大难,外表瞧着还是如同以往那般温和俊秀,黑发如云,紫衫墨裳,一张脸白白净净的,一看便是万花谷内好山好水养出来的斯文人。更何况祝大夫不仅人俊心也善,常年教附近的村民辨认药材并长期收购,价格也甚是公道。邑内的好几家都明里暗里打听过祝大夫的亲事,只可惜都被婉拒了。
连日的雨天难得放晴,雨水冲洗过后,空气是难得的清爽,祝大夫去过药园看完他那些宝贝药材,一时兴起转道去了市集。
扬州水运便利,四通八达,各方势力的部分物资都从这儿过。街市此时也极为热闹,不少人趁这个好天气出来摆摊,卖鸡的,卖作料的,卖蔬果的,还有信使,祝清平去问了,今天也没有他的信。
穿梭在喧闹集市里,感受着人来人往的热闹劲,步履也轻快许多。哪怕路上遇到N个拉着他话家常的乡亲们,祝大夫没有丝毫不耐,跟着浅笑附和这些家长里短。
终于回到家,祝清平只觉身心疲乏,应付上了年纪的热情大爷大妈们真是比看一百个病人还累。
“主人,主人!”
推开门,欢闹皮实的小女孩闻声而来,热情地绕着他打转。
祝清平头痛揉揉酸胀的眼角,不禁有些后悔跟管事选了这个过分活泼的萝莉管家:“小鹿,快停一停,你转得我眼花了。”
“还不快停下,”清清冷冷的女声由远及近,效果却立竿见影,欢腾的小鹿立马老实了,女子走到祝清平身旁,对小女孩抬了抬下巴,“去替主人提东西。”
年小鹿焉答答地提着大包小包走了。
祝清平可算是松了口气,欣慰地看向身着黑裳白衣的成女管家:“还好有个你在,不然我真是镇不住这丫头。”
“这哪是镇压不住,明明是你惯着。”
人未到,声先至。
身型窈窕的五毒女子,满身银饰叮当作响,一脸调侃之色靠在院中的葡萄架上,惹得万花无奈摇头。
“你别总压我这葡萄,都压坏了。”
温折枝见状,悄悄退下。
蓝心雨专修补天心经,两年前便是她出手才将祝清平从鬼门关拉回来,只是五仙教的引魂蛊术虽玄奇,却也不能让人恢复如初。
从前万花医武双修,此遭过后,百花拂穴手是废了,好在他离经易道修的好,这才缓过气来,除却不能动武,便与常人无异了。
这两年来,祝清平被霸刀好友柳辟海送到扬州治病养伤,后面病好了又自己开了个医馆,还和蓝心雨成了好友,医道相通,两人一个奶花,一个奶毒,倒是十分聊得来。
因着蓝心雨的关系,祝清平倒是喜欢上了毒术,论治疗手段,万花谷使的太素九针,五仙教用的蛊毒奇术,万花受此启发,尝试用太素九针搭配合适的毒花毒草进行治疗,至此已经颇有成效。
蓝心雨对此颇为热心,不仅经常找万花探讨医术,还时不时送予一些奇奇怪怪的药材来,其中不乏天地奇珍,对此,万花也热情共享自己的医术研究成果,双方合作都十分愉快。
这回五毒来,也是因为万花新培育了一批毒性剧烈的药材,药材娇贵,需得时时照看,因为祝清平答应了这次收获分她一半,蓝心雨也十分关心这批药材的长势。
这边两人都在药田里忙活。
弯月向人间洒落清辉,大地上的一切都静悄悄的,顾铭却在赶路,夜色寒凉,顾道长摸摸背上的包裹,想到万花收到这些药材时会露出的欢欣神色,他的嘴角也不禁弯了起来,脚步更是快了几分。
进了广陵邑,便不需要太过遮掩,这里不像城内管的那么严,夜里都有天策巡街。过了广陵邑内栽种的那颗大梨树,只需再上个小坡就能到祝大夫的家。
就在这时,一声低喝响起,“什么人?!”
随之一道淡蓝刀气墙拦于顾道长身前,接着便是一记踏宴扬旗,顾铭疾步而退,险险避过击倒的同时,反手抽出背上的松间云鹤应敌。
铮——,刀剑相击,交手之际,借着月光和武器上的淡淡闪光,双方看清彼此面容。
“顾铭?”这是霸刀的惊诧声。
“啧。”这是顾道长发现麻烦后的嫌弃声。
“你什么意思?”看清纯阳脸上的嫌弃之色,柳辟海不满道,随后又很快反应过来,“姓顾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与你无关。”顾铭淡淡抛下一句,倒退几步就想离去,却不料霸刀不依不饶劈了道刀墙阻了他的后路。
“今日不说清楚,你便别想走。”
想到好友祝清平住在此地,担忧万花安危,柳辟海提刀一拦,不肯罢休。
呸!脑子全是皮草的武夫,顾道长身为恶人指挥之一,也不是个温吞的性子,当即拔剑迎战。
只是这里到底是民居,地形狭窄,又离万花的住处十分近,两人打得十分克制,顾铭又要护着背上装了药材的包裹,翻转腾挪间,一时竟落了下风。
见刀气几次快要扫到包裹,顾道长深觉不能再多纠缠,今夜这药材怕是送不成了,改日送到蓝心雨处也是一样,随即剑势一转,长剑一扫,剑气直刺霸刀下路,乱了柳辟海的腿法,窥得机会便收剑运起梯云纵,翻进最近的一家民居的院墙内,离开霸刀的视线范围。
然而世事难料,顾铭刚跳进院内,却不料落脚点竟是一片花丛,道长赶忙提气想跳到左边的空地上,却在这时对上了一双惊诧的眼睛。
这一眼,就让顾道长岔了气,直落落地栽进了花丛里。
“帮主!”
“大哥?”
猝不及防之下,蓝心雨惊叫出声,“你怎么直接翻进来了,以往不都是转交么?”
话音未落,墙上又翻进来一个身影,“哪里走!再来!”
柳辟海翻墙而过,正好和后面问声而来的万花对上眼神,一时间也岔了气,落得跟顾铭一个下场——一头栽进了花丛。
“糟了!”蓝心雨一拍额头,“那是刚刚新栽的毒花啊啊啊——”
花哥和毒姐手忙脚乱将两人拉出来抬进厢房,毒性已经麻痹两人四肢,令他们说不出话来。
一番折腾过后,已是月上中天。月光如水,洒落满院清辉,又顺着窗沿溜进室内。
柳辟海躺在顾铭对面的床上,在祝清平带着配好的解药推门而入时,双方已经用眼神厮杀了几个来回,若不是这会儿毒素麻痹唇舌,房间内肯定要充斥着对骂声。
解药服下后还需一段时间才能起效,蓝心雨等不及,拉着祝清平一脸心疼地去打理零落一地的毒花丛。
“呜呜呜,我的小宝贝们o(╥﹏╥)o,刚栽好的啊,不知道被这样折腾后还能不能活,”蓝心雨边扶起倒落在地的枝叶,嘴里祈祷着,“女娲娘娘保佑,希望不会影响产量。”
五毒都是这样跳脱的性子么,祝清平卷起衣袖带上手套,无奈道:“别哭了,这边压倒一大片,都要尽快处理好才是。”
待处理完再回厢房,顾铭道长已经不见踪影,就只剩下柳辟海一人翘着二郎腿坐在桌边,见两人回来了赶忙坐直。
料想是怕尴尬吧,万花表示理解。
“大哥你怎么这么晚跑来我这?”看着霸刀还是这般不着调的性子,祝清平叹了口气,走到纯阳躺过的床边整理床铺。
“唉,别提了,我偷溜出来想找你喝酒聊聊天,没想到路上遇到顾铭那厮,他在你家附近鬼鬼祟祟的,我一着急,就想拦下他,结果打着打着反而打进你家来了。”
柳辟海懊恼地一拍额头:“你看我记性,我还给你带了酒呢,我找找,豁!找到了,快来尝尝!这可是上好的玉露酒。”
祝清平边听边手下不停,抖抖被子打算折起来,却不料被褥间抖落出一物来,拿起来一看,是个包裹,散开的包袱角里露出些许药材。
“喝酒的事倒不急,”祝清平神情严肃转过身来,手上拿着那个包裹,掏出一把药材来:“大哥不妨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哎呀!”柳辟海一瞅见万花手上那把药材,心道不好,立马扶着头装晕,“祝老弟,我怎么突然头这么晕,啊!不好,肯定是毒还没有解干净,哎呦不行,我再躺会儿先。”
嘴上说着回床,霸刀的脚却一步三摇往门边凑,被万花含笑拦住。
室内烛火摇曳,蓝心雨和柳辟海跪坐在案前,看万花斯条慢理地烧水,烫茶碗,煮茶,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两杯黑乎乎的茶汤被推到面前,毒霸二人哆哆嗦嗦端起茶碗,瞅了半天不敢下口。
祝清平笑得温雅和煦,声音也是不疾不徐:“大哥,心雨姐,你们还是不想对我说实话么……我本以为,我们之间绝无欺瞒,却不想是我自作多情了。”
要不说文化人杀人诛心呢,被万花嘴皮子上下一碰讲得心慌,蓝心雨首先就忍不住招了:“得得得,我坦白,顾铭是我们帮的帮主,这两年来,你治病研究用的药材都是他给的,你别这样看我啊,帮主不准我说的。”
猪队友率先失守,迎着万花幽幽看过来的眼神,柳辟海也撑不住投降了:“蓝心雨你这个不争气的,好好好,我也坦白,两年前那会,其实是我和顾铭一起把你捞出来的,我去请蓝心雨来救你,可这是他们帮的人啊,我原本还打算出点血,没想到那老小子居然一口答应了。”
“……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不过我要说清楚,顾铭他送药材这事我是真不知道,知道我还能和他打起来啊,那不是耽误事嘛。”
听完两人的坦白,祝清平一手支着头,一手无意识地在茶桌上画圈,这是万花在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见万花走神,毒霸二人忍不住说起悄悄话来。
“你说,他原谅咱们没?”
“我看不太像。”
“你说你们帮主这是搞啥啊,还天天送药材的。”
“还能搞啥,看上了,想搞呗。”
“什么!”
柳辟海不自觉提高声量,一声诧问惊醒万花。
祝清平如梦初醒:“大哥,天色晚了,你先回去吧。”
柳辟海赶忙溜掉,明天他还有许多事要忙,溜了溜了。
被单独留下的毒姐苦着一张脸,托着黑漆漆的茶水,心想:不然我还把它喝了吧,苍天啊,帮主,为了帮你我真的付出了太多。
祝清平理了理额发,下定决心开口:“心雨姐,你能帮我邀顾铭道长见个面么?我有些话想同他谈谈。”
我滴个呱太啊,莫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铁树要开花了?!帮主的春天要来了?蓝心雨看了眼外面,还好还好,还是月亮在外边。
“这事好办,明天我就帮你约他。”不是继续审问就好,蓝心雨暗暗松了口气,满口答应下来。
万花端起茶碗慢慢细品:“麻烦心雨姐了,折腾这么晚,早些回去吧,今夜事情多,我心里有些乱,就不送你了。”
喝着黑茶,祝清平面色如常,蓝心雨瞅着纳闷,莫非我想错了,这茶不难喝?捧起茶杯悄悄尝一口,呕,又酸又苦又涩又咸,大意了o(╥﹏╥)o。
二
一件,两件,三件,一大堆衣服被人扔了一地。
顾铭穿着套黑择芳,在镜子前走来走去,左瞧瞧,右看看,又不满意,再翻出一套秦风一套南皇,犹豫不决:“听说万花都喜欢屁股大的,不然我换这个?还是这个?”
蓝心雨满脸痛苦:“帮主,你从早上换到现在,已经整整三个时辰了!祝清平真的不会在意你的……”穿着。
最后俩字没说完,就被顾铭森冷一瞥给憋回去了。
差点忘记面前的纯阳还是恶人有名的狠角色了,蓝心雨乖乖闭嘴,做了个封嘴的手势,表示自己不再多嘴。
时间很快就到了黄昏,顾铭紧张地理了理衣襟,为了不让万花看见阵营装备从而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他特意换了套中立的驰冥,这套据说名列万花谷盆栽好评前三。
长发半批半束,一半被规规矩矩扎进道冠里,黑白二色的鹤翼形衣袖随风摇摆,黑色腰带勾勒出道长紧实有力的腰身,更衬得顾铭腿型修长,身形挺拔,行走间恍若鹤仙降世,显出一股难得的出尘之姿。
……如果不看他现在在做什么的话。顾铭鬼鬼祟祟躲在小巷里,旁边被抓来当壮丁的蓝心雨一脸生无可恋。
顾铭抬头看天色,嘴里不停问:“到了么?还有多久?”
第三百八十三次!
蓝心雨颓废靠在墙上,疲惫回道:“快了快了。”
日落月升,当最后一缕阳光隐没,顾铭紧张地摸了摸道冠,把胸前的双环流苏顺了又顺,确认它们整整齐齐。
“怎么样?”纯阳满脸认真问,“有没有什么不妥?”
“没有没有,我发誓,你今天这身绝对完美的不能再完美了,”事关帮主的脱单大计,蓝心雨不敢大意,认真打量后肯定道:“连根头发丝都是最完美的弧度!”
“嗯,你先回去吧。”
趁着无人,顾铭从巷子里闪现出来,奔到万花门前,又及时停住。
“咕噜。”顾铭吞了口口水,努力收敛自己贪婪炙热的眼神,上前一步,轻轻敲了三下门。
纯阳原想着自己应该会等上一会儿,没想到刚敲响门,门内就传来熟悉的醉人嗓音,“是顾道长么?”
随即,门开了。
他叫了我的姓,真好听,纯阳心里荡漾了一下,面上还是一脸正色:“祝大夫,好久不见。”
“昨夜才见过,到也不算很久。”
祝清平笑容温雅,说得道长咩脸一红,局促道:“你听我狡辩……,不是,你听我解释。”
“好了,先不提这事,顾道长快进来吧”万花笑着说,手一伸将纯阳拉进门内,“让客人一直站在门外,却是我的不是了。”
“才没有!”顾铭急切反驳道,惹来祝清平惊讶的眼神,“清平你待人极好,没,没哪里不好。”
这种客套话居然当真了,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他是这种性子?万花心中讶然。
“顾道长请跟我来。”祝清平下意识放开了顾铭的手腕,上前一步带路。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再等等,再忍耐一下。
顾铭落后一步,在万花看不见的角度,纯阳遗憾舔舔唇,摸了摸手腕,决定回去就将这只祝大夫摸过的手套珍藏起来。
祝清平直接将人带到庭院,那里有一桌早已备好的酒菜,色香俱佳。
两人落座,祝清平斟酒一杯,举杯致谢:“事情我已经从心雨和大哥那里都知晓了,这一杯祝某谢过顾道长救命之恩,回护之情。”说罢,一饮而尽。
连喝酒的姿态都那么好看勾人,顾铭托腮沉醉。
熟料万花再举杯:“这一杯,敬道长送药之恩。”
两杯热酒下肚,酒意上涌,染得万花脸颊一片绯红,冷白月光下辉映下,纯阳未喝酒竟也似醉了一般。
月色正好,今晚表白的话会不会抱得家花归呢?顾道长浮想联翩。
“今日邀顾道长前来,一为谢恩,二是还有一事……”
被对面人目光灼灼盯着,祝清平顿了一瞬,复又说道:“这些银两还请顾道长收下。”
一个鼓囊囊的荷包被递过去。
哗啦—,如同被泼了一桶冷水,顾铭心沉了下去:“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银两是祝某算过的这两年顾道长所赠药材的价格,当然这些还远远不够,只是这是祝某目前能拿出来所有的现银了,还望顾道长收下,剩下的我会每月分批送还。”
那些稀世的珍贵药材,又怎是金钱就能还清的呢?
如坠冰窟,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我送那些药材,并不曾想索取报酬。”
“祝某明白,只是祝某与顾道长并无交情,祝某只愿,两不相欠。”
“你!”
顾铭唰地一下站起来,双手摁在石桌边缘,竟然硬生生按出十个坑洞来!
顾铭胸膛剧烈起伏几下,他死死盯着对面的万花,如有实质的威压倾泻而出,一时间,院中静极了。
祝清平毫不畏惧,迎着顾铭的目光看过去,搭在桌面微微颤抖的手才泄露出他正在遭受什么。
你不肯退,我不肯让,气氛一时僵持住。
不知过了多久,祝清平脸色陡然苍白,一道殷红的血迹自嘴角留下,刺痛了顾铭双眼。
万花的身躯晃了晃,将欲倒下,被闪过来的纯阳一把扶住。
“祝晏!”
顾铭慌忙揽住祝清平清瘦的腰肢,一手抵住万花后心,将紫霞内劲缓缓送进万花体内。
紫霞功绵若云霞,同万花的混元心法相符,是双修疗伤的最佳人选,这也是门派人士闯荡江湖时,多见纯阳与万花组队同行的原因。
熟悉的,温暖的感觉,和他被从地牢中救出后昏迷期间感受到的一样,在被什么牢牢护住。
在同源的混元内力输送下,祝清平睁开眼,纯阳焦急的脸顿时映入眼帘。
……
看见万花醒了,顾铭惊喜道:“你醒了!”
虽说已经猜到了什么,但这场景太过意外,祝清平忍不住心塞了一下。他缓了缓,示意顾铭从自己袖袋中摸出一个瓷瓶。
聪明的顾道长立马明白过来,连忙倒出几粒就想全喂给万花,被祝清平摇头制止,他动了动食指,表示一粒就好。
好在道长聪慧,咽下的药很快被深厚的内力化开,祝清平缓缓恢复过来。
一恢复对身躯的掌控,祝万花立马坐直身躯,离开纯阳的怀抱。
热源从怀中离开,顾铭失落地虚搂了一下,刚刚有一瞬,他有种将万花重新摁进怀里的冲动,但还是忍住了。
现在还不行,会吓到他的,顾铭劝说自己。
小心翼翼退开,顾道长看了几遍确认万花不会再倒下,失落地坐了回去。
对面纯阳低着头,脸颊两侧的刘海垂下来在风中晃来晃去。
怎么有种自己欺负了人的感觉,祝大夫纳闷,端酒欲饮。
“等等。”
酒杯被一只手拦下拿走,祝清平顺着看过去,顾铭端着酒杯运气,不一会儿,杯中冒出热气。
“夜深露重,美酒虽好,先生不可多饮。”
温热的酒杯被塞回手中。
祝清平愣愣看着纯阳这番动作,随后低头,一饮而尽。
温酒入喉,暖入心肺。
糟了啊,祝清平心想,我好像,有点招架不住了。
顾铭一直看着祝清平,等万花放下酒杯,他伸手拿过桌面上的荷包郑重塞入怀中,开口道:“既然是先生希望,那这钱我便收下了,从此你我两不相欠,先生不必为此忧心。”
“只是,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只要不违道义,祝某定当应承。”
“以后你能不能,叫我的名字。”顾铭小心翼翼道。
“?”
“我姓顾,名明旌,字铭,光明的明,旌旗的旌。”
介绍自己的时候,纯阳满脸期待。
他的眼睛好像真的有光,祝清平心想,然后开口:“明旌。”
“嗯!”
光更亮了。
他听见自己开口,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那我能叫你祝……”晏。
未说出口的称呼被万花打断。
“清平,我姓祝,名清平,池水清,天下平。”祝清平眉眼弯弯,身躯挺直,郑重道:“字晏,明旌可唤我清平。”
铮——
晚风吹起万花及腰的长发,柔和了祝清平的面容,也撩动了顾明旌的心弦。
他痴痴看着,一眼入心。
……
两年前,昆仑战场。
刺啦——
顾铭反手一剑割开偷袭者的喉咙,然后再也支撑不住,利刃脱手,晕在尸体堆里,血淋淋混做一堆。
本以为就此魂归幽冥,却不想醒来时却在一个帐篷里。
帐内燃着火盆,风雪被阻隔在外。
有人在帐外争执。
“你怎么把这个大麻烦救回来了,烟雨狂澜一向跟我们不对付。”
回复他的人不疾不徐,音如珠落玉盘。
“他还活着,还有救。”
“唉,祝老弟,阵营里不是这么算的,哎哎哎,你别这样看我,好了好了,我不说你,不说了不说了,不过必须把他尽快送走,要是帮会的知道你救了烟雨的帮主就不好解释了。”
“嗯,他已经脱离危险期了,你现下就可以直接把人送回去。”
“好好好。”
“送回烟雨。”看出柳辟海杀人抛尸的算盘,祝晏着重强调,“……烟雨一向豪奢,你可以多要点医药费。”
“这个好!祝兄弟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将人送回去,嘿嘿嘿...”
话未听完,顾铭再次陷入沉睡,再睁眼时,就已回到了帮会。
他暗暗打听了一番,恶人里姓zhu的大夫,查到了狂战帮会的祝晏身上。
看着单薄的一张资料,上面只有短短两行字:祝晏,离经万花,经狂战帮主柳辟海邀请入恶人谷。现排三阶鬼雄,性平和,医术高绝,不擅争斗,疑似有一中立情缘。
得到情报后,顾铭偷偷去望过。
没有病人的时候,祝大夫是很悠闲的,穿着一身白衣青衫,腰佩白玉,行走在街上,腰间环佩作响,温润如玉,淡雅如竹,惹得路人频频回首。
忽然祝大夫停住脚步,回首一顾,笑如春风。
却见一个穿着中立道袍的道子快步上前,走到他身边,两人并肩而行,言笑晏晏,情意于眼波间流转,羡煞旁人。
咔嚓。
顾道长生生抠下一块墙砖。
三
“菜要凉了。”
被顾明旌目光灼灼一直看着,祝清平忍不住开口提醒。
“哦,哦!”顾明旌恍然回神,提起筷子夹起一口白饭送入口中,眼睛还是不离祝清平半分,嘴上还不停夸赞,“真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菜了。”
祝清平无奈摇摇头,拿公筷夹给纯阳一个藕夹:“顾道……,明旌,你吃的是白饭。”
纯阳终于舍得挪开视线,他傻傻看着碗里的藕夹,耳尖发红:“对不起,是我不好。”
“明旌不必道歉,”看着纯阳的有趣反应,祝清平含笑着再给他夹了条炸小鱼,“喜欢就多吃点。”
然后顾道长就吃撑了。
饭后杯盘狼藉,顾道长不舍地看着菜盘:“吃不完,能打包么?”
“……”
“可以么?” 顾道长期待问。
“呼,”祝清平吐出一口气,哭笑不得道:“这都是些剩菜,明旌若是喜欢,只需到我这来,我肯定给你准备。”
“好!”
顾明旌不假思索地回答,又试探问:“明天也可以么?”
“……” 祝清平觉得不能再这么纵容下去了。
“顾道长,买菜调味也是需要时间的。”他认真强调。
“哦。”是咩咩失落的声音。
“不过,你想吃的话,交代给温管家,她会准备的。”
“不是你做的?”
“饭食都是温管家备好的,我平时都在医馆,不经常下厨。”
“我会!”既失望于不能吃到万花亲手做的饭,又让顾明旌看到一个拉近关系的好办法。
“你来我家,我做给你吃。”他急切道。
万万没想到三两句话就进入到登堂入室的地步,祝清平连忙转移话题:“咳,天色晚了,明,明旌你该回去了。”
轰隆——!!!
一个惊雷打下来,接着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跑向屋中避雨。
仿佛连老天爷都在帮顾道长一般。
祝清平望着雨势颇大,无奈道:“这雨太大了,我去准备客房,道长今夜在我这歇息吧。”
“好啊!” 顾铭的心一下子雀跃起来,然后想到什么脸色又严肃起来:“要叫名字。”
真是败了,祝清平望向顾铭重新问道:“明旌今晚住下可好?”
“好。”
……
夜晚春雷阵阵,雨夜湿冷,祝清平睡得极沉,恰逢旧伤发作。
阴冷潮湿的恶人地牢里,祝清平倒在黑乎乎的烂稻草堆里发着高烧,原本绣满精致银纹的衣衫破烂不堪,血在衣服上凝了一层又一层。
地牢里暗无天日,祝清平也不知道大概过去了多久,在那场攻防里受了损失的恶人去抓人,不见罪魁祸首,唯有一个被七星定在路边的他,便将他抓了回来,群情激奋下,他顺理成章被下了私狱。
不过祝清平倒也不算无辜,按逻辑讲他也算从犯,虽然情报不是他偷的,但人是跟着他进去的。
进了私狱,接下来便是无休无止的审讯,审讯的恶人不停问询,一字一句都在往柳辟海身上引,也是,祝清平算个什么角色,医术再高也不过是个大夫,之所以这般严刑逼供,不过是想借此拉指挥之一的柳辟海下水罢了。
正因为清楚此点,祝清平直到昏迷过去都没有松过半分口。
只是,实在是疼啊,好疼啊,祝清平蜷缩在烂草堆里,任由污血将这烂乎乎的草堆染得更脏,他身上已经不剩一块好肉了,恍惚间,万花觉得自己已经是一具死尸,身上正散发出腐臭的味道。
我要死了吧,祝清平迷迷糊糊地想,昏沉的意识坠向噩梦更深处,这个夜晚本将如往常一样过去了。
“清平,清平。”
忽而,一阵暖流从手部传来,淌过冰寒的四肢。
噩梦外,顾铭握着祝清平的手,一边将纯阳内力输入万花体内,一边轻声呼唤万花的名字。
祝清平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神情舒缓开来。
一夜好梦。
次日早晨,阳光照入室内,祝清平猛然惊醒,挺起身子左顾右盼。
空无一人。
祝清平微微有些失落,若有所思看着自己右手。
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在充足的药材供应下,几乎看不出这只手曾经被人一节节折断过。
忽然福临心至,祝清平将手凑到面前。
袖间萦绕着一股浅淡的白茅香。
祝清平向来不用香料,而这种味道,他只在一人身上闻见过。
顾明旌,祝清平心底默念这个名字,浓密的羽睫低垂,遮住了眼中神色,令人无法得知万花此时的想法。
四
嘟嘟嘟,三声门响。
“来了来了。”
小女孩哒哒哒地跑过来开门。
先映入眼的是一双大长腿,年小鹿顺着这双腿看上去,一个大大的箩筐挡住了来人的上半身。
“把门开大点,”冷淡的声音从箩筐后传来,“这些你先拿去厨房。”
年小鹿傻乎乎接住扔过来的玉米棒子,然后看着大长腿抱着满当当的箩筐远去。
呆滞了一瞬,她连忙追过去,边跑边大喊起来:“温姐姐!那个顾道长又来了!!!”
啧,真吵,手里抱着个大箩筐,背上的剑鞘上还挂着一串大蒜,手臂上也挂了不少东西,满是生活气息的顾道长不耐地想。
咚咚咚——,刀剁在菜板上发出声响。
顾明旌扎起头发挽着袖子在厨房忙活个不停。
一个小心翼翼的脑袋从门边探出来,看一眼,立马又缩回去。
“温姐姐,我觉得我们可能要失业了。”年小鹿惊恐地看着温折枝小声说,“这个月顾道长天天都来,每天都会带好多东西,主人居然也不说什么,只让我们都收下。”
“难不成?我们要有主母了?!”
“小鹿,”站于一旁的温折枝神色温柔又无奈,“顾道长武功很高。”
“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能听见你在讲什么。”
!!!
不等受惊的小鹿平复,温折枝抓着她走进厨房,恭敬有礼地问道:“顾道长好,请问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么?”
聪慧的温管家一向体贴入微。
顾铭趣味地看了一眼温折枝,随后毫不客气地支使两人:“今天是清平的生辰,有些菜需要提前准备,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去把鸡杀了然后炖上,她去剥蒜。现在,立刻行动!”
顾铭充分发挥一个优秀指挥应有的素养,掌勺的同时有条不紊地安排两人不停干活,总算成功在祝清平回家前将一切搞定。
祝清平踏着晚霞回家,推门而入时,便闻到一股鸡汤的香味。
“折枝,今天有鸡汤喝?”祝清平疑惑道。
“不是我,”温折枝牵着年小鹿等在门后,她转头看右前方,“是顾道长做的。”
顾明旌挺起胸膛,等待夸奖。
“……”看着顾道长贤惠的模样,祝清平艰难道:“辛苦了。”
“不苦不苦,”顾明旌上前一步,拿温热的帕子给祝清平擦手,“清平,生辰快乐!”
冰凉的手被暖乎乎的帕子捂住,逐渐也变得温热起来。
祝清平忍不住微微低头看向身前的纯阳:“明旌……”
顾明旌抬头,四目相对。
气氛突然变得暧昧起来。
“主人,生辰快乐,以及,今晚我和小鹿想请个假。”
被遗忘在一旁的温管家无情打断了他们,一手捂在年小鹿的眼睛上。
祝清平疑惑问:“为何?”
“我感觉,今晚可能不太适合小孩子在场。”
温折枝低下头看,指缝里年小鹿眼睛滴溜溜地转。
“……准了。”
祝清平后知后觉,后退一步,放开顾铭的手。
明月清风,人依旧。
饭后,祝清平和顾明旌在木廊下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方小几,上面放着几个酒瓶,旁边置着一个炭火炉,炉上温着清酒。
东风忽起垂杨舞,更作荷心万点声。
顾明旌一杯接着一杯,奈何这桃花酿度数极低,怎么喝都醉不了。
道长一心急,运起内力,气血上涌憋红了脸,作酒醉之态。
砰——
顾明旌将酒杯重重放在几上,支着脑袋看万花。
祝清平原本低头浅酌,被这一声惊得抬头。
顾明旌却再也按耐不住,起身一个跨步窜到对面,紧紧依偎在万花身旁。
祝清平的酒杯被顾铭这番动作一摇,晃溅到道长脸上。
祝清平的视线不自觉跟随过去,清亮的酒液自顾铭脸庞滑落下去,顺着修长的脖颈没入衣领,沁出一小团湿印。
顾铭五官分明,一双眼锐利有神,剑眉星目,加之常年处于上位,自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气势,令观者胆寒。
此刻却两眼迷蒙,双颊酡红,大咩依人般靠在他的肩上。
“祝清平,祝大夫,清平……”
酒醉的小羊睁着一双朦胧醉眼,低低地唤着大夫的姓名。
一声比一声低,一声比一声软,叫得人仿佛骨头都要酥了一般。
祝清平侧头看去,突然想到那天发间残余的白茅香。
不知顾明旌身上是什么味道。
那些天,会是他吗?
这样想着,祝清平好似受了这个念头蛊惑一般,慢慢低头。
专心装醉的顾咩毫无所觉,面上一派醉意,实则心中忐忑不安,照着心中演练过千百遍的剧本开口表白:“清平,我喜欢你,喜欢很久了……”
顾明旌猛地转头抬手,扯着祝大夫衣袖将人往自己这边一拉,随即抬首。
两唇相就,一瓣滚烫,一瓣冰凉。
顾铭错算了祝清平低头靠近的距离,原先设想借醉酒亲一口脸蛋就好,免得吓着温柔守礼的大夫,这下却一步到位。
温软的唇紧贴在一块,顾明旌惊得失了分寸,嘴却控制不住地从唇缝里挤出想好的说词:“我想与清平共度余生。”
……
这一回都不用内力憋,顾道长的脸从耳根直红到脖颈。
完了。
顾明旌自暴自弃地从祝大夫怀里滑下去,感觉这辈子都不可能表白成功了。
想从地板缝溜走。
祝清平好笑地捞起一团丧气的咩咩,扶着肩膀将人轻柔、郑重地搂入怀中。
砰,砰砰——,两颗同样急促的心隔着两层皮肉彼此相贴。
“清……平?”
顾明旌被这番转折打得思绪迟钝,眼睛睁得浑圆。
祝清平埋首在顾铭发间,深深地嗅了一口,沁入骨髓的白茅香气充盈鼻端,恰似一点燎原星火,点亮病痛中无数个漫长黑夜。
“顾明旌”
他叹息道,“你真傻。”
顾道长闻言不甘,想要反驳。
祝清平却在此时抬手,从脊背往下,顺着顾铭的长发一下一下地抚摸着。
是清平的摸摸诶,顾明旌幸福地倒在祝清平的肩上眯起眼睛,像一只被顺了毛的温驯小羊。
“我曾所信非人,落得这般境地皆是咎由自取,本不愿再徒生枝节……”
听到此,顾明旌紧张地攥紧万花衣袖,状似害怕,实则目露凶光。
那该死的齐知方!
顾道长心中杀意满满,打定主意要将那偷漏情报的小人扒皮吮血。
祝清平的话却还未完,“只是我终究心有贪念,明旌,我知你不是温顺贤良的性子,我也无需你为我变成那样,我只要你,不离不弃,白首不渝。”
话说至此,祝大夫的话仍未尽,“我今日应了你,是生是死,也绝不会容你离我而去,明旌,你可明白。”
潜藏在暗处的阴影露出獠牙。
万花的声音清柔、温和,眼神却暗沉沉不透一丝光亮。
怎么会不恨呢?被背叛,被遗弃,被信任的爱侣一手推入地狱,其中委屈怨怒无人可诉。地牢里的无尽折磨,治疗时的剜肌剔骨之痛,支撑祝清平挺过来的便是这股熊熊恨火。
经历这番变故,祝清平再做不回那个曾经一心向医的仁心圣手。
他抓住那片温暖将其拥入怀中。
“我愿意,我愿意!”发觉其中暗藏的威胁之语,顾明旌不惧反喜,坚定应和,“我愿与君白首相偕,不离不弃。”
多年夙愿一朝得偿,顾道长激动地不能自已:“清平,我好开心,这是梦么?快打我一下,让我看看这是不是梦。”
说着顾明旌作势要给自己来一巴掌,被祝清平抓住手腕拦下。
家咩怎么感觉有点傻?
祝大夫看着新出炉的情缘无奈摇头,随后一把托着顾明旌的后脑勺,低头深深吻下去。
顾道长惊诧一瞬,随即打蛇随棍上攀着祝大夫双臂迎合而上,情不能已。
亲着亲着,祝清平被热情的纯阳爱侣扑倒在地,漆黑的长发散落在木板上,白皙修长的天鹅颈从墨色衣领中漏出,配上祝大夫动情湿润的双眸,似红尘仙,又似画中妖。
顾明旌虔诚地匍匐在祝清平身上,小心地控制着不压坏体弱的大夫。两人边拥吻边胡乱扯着对方的衣衫,只是万花的衣衫实在繁琐,扯了几层都没有扯完。
心急的顾道长支撑不住,倒下来侧躺着,头紧挨着万花肩窝,腿不安分地乱蹬,手也不规矩。
碰地一声,惊醒情迷中的二人。
发丝纠缠的两人一齐起身去看,原来是顾道长乱动的腿踢倒了火炉。燃着炭的小火炉跌入廊下的泥土里,火苗不甘地跳动几下,熄灭了。
一地狼藉。
咳咳——
虽是初夏夜,却满免夜风寒凉,被凉风一吹,祝清平喉间发痒,忍不住轻咳起来。
顾道长发热的脑袋立马冷静下来,连忙拢紧万花被扯得七零八落的衣襟,遮得严严实实还嫌不够,又脱了驰冥外袍给披上。
道长左瞧右看,这木廊风大,不能再待了,索性托着祝大夫的腿弯一把将人抱起,“这里太冷了,我送你回房,明天再收拾。”
不等祝清平指路,顾明旌大步流星走向后院卧房。
将人平稳放在床上,顾道长又忙前忙后点燃房中炭盆,又是烧水给万花擦手捂脚。
祝清平乖巧地任他摆弄,要伸手就伸手,要抬脸就抬脸。
顾明旌替他除了衣服,将人塞进被窝,便熟练地端起脏水盆抬脚关门准备离去。
祝清平哭笑不得将人叫回来,示意道长将水盆放在木架上,“明旌,你过来。”
顾道长乖乖地坐到床边。
祝清平顺势起身,被子从腰间滑落,顾道长下意识地捻了捻被角。
捻完后,顾道长身形一僵,缓缓抬头。
祝清平一双含情目正似笑非笑看着他。
万花嘴角噙笑:“明旌,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么?”
顾明旌慌张解释,却语无伦次:“我,不是,你,我,我不是故意的!”
好像逗过头了。
“你别慌,”祝清平凑身过来,在顾道长唇上轻轻一吻,“我明白,辛苦你了。”
言简意深,顾明旌秒懂万花的意思,被安抚下来,专注看花。
顾小羊眼神亮晶晶,祝万花忍了忍,没忍住,再多亲了几下,亲得咩咩双唇殷红,才不舍地分开。
顾道长捧着脸,眼神飘啊飘:“夜深了,你先睡吧,我也睡了。”
刚转身,衣袖却被人拉住,“明旌要去哪睡?”
不待道长回答,身后的声音继续道:“客房还未收拾,明旌跟我一起睡吧。”
进展这么快么!顾道长悚然一惊,故作矜持道:“这样不好吧。”
然后身体非常诚实地被祝大夫拉上床。
床帐被放下,隔出一方独立天地。
顾道长贴着心上人,手不知往何处放只能抓着被角,心中又紧张又期待。
惹得万花轻笑出声,将道长的手抓进被窝,“只是睡觉,不做什么,明旌安心睡吧。”
居然是纯睡觉么,顾咩咩失落。
掩在被下的手悄悄做着小动作。
“别动。”
不安分的手被抓住,顾明旌悄咪咪睁眼,正和祝清平对上视线,吓得咩咩赶紧闭眼。
“别心急”祝清平看出顾明旌的不安,安抚道:“时间有很多,我们来日方长。”
顾明旌原本是装睡,装着装着却真的睡着了,这一次梦里星光灿烂,繁花如海,还有一个心上人。
五
变故发生在清晨。
细碎的动静从身旁传来,惊醒了沉睡的顾道长。
“清平?!”
万花背对着他蜷缩成一团,身体不住发抖,微弱的呻吟从牙缝漏出。
这是旧伤发作了?
顾明旌慌而不乱,掌心贴上祝清平后背,微微吐劲,醇厚的纯阳内息源源不绝输送过去。
内力输送过去,祝清平的呼吸从急促转为平缓,有了好转的迹象。
只是万花却一直未醒,四肢凉如寒冰,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清平,清平。”
怎么叫都叫不醒人,顾明旌这才真慌了。
他坐起身,唤来仙鹤归云。
“归云,快去将蓝心雨找来。”
顾明旌将一个竹笛抛出,被戴着斗笠的鹤叼住。
归云自幼跟在顾明旌身边,通晓主人意思,在顾道长示意下拍拍羽翅,很快飞走了。
摸着祝清平寒凉的手,顾明旌的心也跟着沉下去。
不行,这样下去清平会先冻死的。
顾道长把人抱进怀里,让万花的头贴紧自己的胸口,用被子将人裹成一个蚕茧。
昏迷的祝清平下意识靠近温暖的热源。
察觉到万花的动作,顾明旌的脸噌的一下红透了。
万花的脸被他紧紧按在胸口,随着万花的挪动,脸不断刮蹭着道长胸前的相思豆。
“清,清平。”
顾明旌被撩拨得起了反应,不自觉动了动腿想要遮掩。
紧绷的肌肉似是硌到了万花,祝清平不满地皱起眉头,脸一侧,薄唇正巧就含住了那要命的一点,还不放了。
蓝心雨怎么还不来?!
顾道长抱着家花既甜蜜又痛苦地想。
……
蓝心雨一大早被帮主的仙鹤哐哐哐砸窗,紧赶慢赶赶过来,就看着这样一幅大咩抱花图。
祝清平此时已经平静下来了,睡得正沉。
顾道长面不改色,继续保持着衣襟大敞的姿势抱着祝清平让蓝心雨诊治,确认人已经无碍后才小心翼翼将人放下,细致地替人捻好被角,换好衣服再以眼神示意属下跟上,随后轻轻关上房门。
离开万花所在的后院,顾明旌立刻脸黑如锅底,阴沉沉道:“清平今天早上又发病了。”
他描述了一番祝清平的症状。
蓝心雨沉思片刻,开口分析道:“这是寒毒入体的症状,应该只有偶尔雨夜才会发作才对,我原本以为他已经好了,这才同意他来江南修养,但刚刚蛊虫的反应很不对,不行,这里不能再待了。”
顾明旌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需要回苗疆一趟取些药材,江南雨季湿冷,再这样下去清平的病情会加重,想要疗养得找个更干燥温暖的地方。”
“干燥温暖……马嵬驿怎么样?刚好最近到了据点交接的时候,我换防带着他去马嵬驿。”
“你要把他放在身边?”
“嗯,清平这寒症发作起来令人心悸,我不放心他一个人,马嵬驿多是新人,没几个会认识他。”
“嗯……倒也是个好主意,那我今晚就出发。”
蓝心雨沉吟一阵,痛快答应。
于是祝大夫一觉醒来,就被家咩和好友通知着要搬家,一阵忙乱后第二天就坐上了去马嵬驿的马车。
……
风和日丽,长安城。
祝清平带着遮面的斗笠在西市街边的馄饨摊斯条慢理吃着馄饨,宽大的帘幕遮住了其他人探究的视线。
“祝师弟,你的警惕心去哪了?”
一只莹白玉笛啪地一下打中一个脏兮兮的手背,刚刚自祝清平身边经过的乞儿吃痛抖手,抬手正要发作,便被玉笛探进脏破的袖筒一挑一拨。
哗啦,掉下来几个精致的钱袋,其中一个绣着万花标志的墨色钱袋被玉笛挑起,抛到祝清平怀中。
“啊,我的钱袋!”
馄饨摊的其他几个客人惊呼,纷纷对乞儿怒目而视,狡猾的乞儿立马逃之夭夭。
“你怎么会在这?”玉笛的主人在他身旁坐下,拿出帕子擦拭笛身。
祝清平收好钱袋,微微撩开幕帘,点头问好:“苏黎师兄,好久不见,多谢师兄援手。”
“援手谈不上,钱袋上撒了东西吧,看来是我多事,不插手,你也吃不了亏。”
坐在一旁的是个眉眼清傲的万花大夫,虽风格不同,却都带着万花弟子特有的淡然物外的气质,让人一瞧便知道是同门。
苏黎把玩着玉笛,上下打量一眼,张口不客气讥讽道:“怎么?终于想开了,确实,万花弟子死也要死在谷内,需要我帮你写墓志铭么,祝师弟——”
“苏师兄说笑了,”祝清平尴尬搅了搅碗中的馄饨,“多年未见,师兄还是这么犀利。”
“呵呵。”
苏大夫勾起唇角,假笑两声,然后猛地一收,又回到万物过眼不过心的淡然状态,“所以你真的想开了。”
淡淡的陈述语气。
“求师兄助我。”
祝清平微微躬身,语带恳求。
“好说,柱子后面的那位道长,祝师弟不介绍一下么?”
玉笛指了指斜后方的朱红大柱,苏黎眉梢挑起:“他朝我放杀气很久了,却还没有过来,想来是怕我伤着你吧,他是你什么人?”
这一描述,想来是顾明旌了,祝清平擦擦冷汗:“那是我的爱侣顾铭道长,刚刚去买东西了,想来是有些误会。”
见到玉笛指过来,想是被发现了,顾明旌提着几包吃食从柱后走出来。
顾道长在祝清平另一边紧紧挨着坐下,气势极盛地审视着苏黎,苏大夫一脸古井无波回看过去。
坐在左边的顾道长:(▼ヘ▼#)
坐在右侧的苏万花:(?_?)
被夹在中间的祝万花:(?°?°?)
“明旌,这是苏黎,苏师兄。”
“师兄,这是顾铭,我共度余生的爱侣。”
祝清平给两人互相做介绍,打破尴尬。
“苏师兄好。”接到家花暗示,顾明旌十分上道。
“嗯……顾道长好。”
苏黎是花圣宇晴门下,医武双修皆是十分出色,只是人特别宅,常年来回于万花谷和长安西市的仁济堂,虽生得一幅好模样,生活习惯却单调无趣得犹如提前养老。
祝清平出身杏林,专修医道。苏黎虽是芳主门下,却也对医术颇感兴趣,因此日日来蹭杏林的课。
祝清平曾与他同桌,有时候苏黎忙于莳花弄草,祝清平便会给他带一份笔记。多年交往,祝清平心知这位师兄医术实则高他许多。
当初苏黎知晓他的事情后,便立马要接他去长安医治,他当时心灰意冷,强硬拒绝了师兄的好意,惹得苏黎大怒。这次来长安,祝清平也是存了上门赔罪的心思,只是没想到还没去仁济堂就在街边遇上了。
……
仁济堂后院,顾明旌被打发去前院,
祝清平双膝跪地抱紧苏黎双腿:“师兄,我错了!”
“你干什么?!”不喜和人亲密接触的苏大夫暴跳如雷,“快放开!”
“师兄不原谅我,我便不起来。”
“你再不放手,我就扎你了。”苏黎威胁道。
祝清平见好就收,松了手。
苏黎连退几步,一脸警惕。
祝清平抬袖掩面,头一偏,一行清泪就落了下来:“师兄果然还是不肯原谅我,也是,毕竟是我不识好歹……”
苏黎额间蹦起十字,他压着怒火道:“祝清平,你有完没完,我真的要发火了。”
“好的,师兄。”少年相识,祝清平最懂他脾性,闻言秒从地上跳起来,拍拍尘土,优雅地坐到石凳上。
苏大夫双手抱胸,还是瘫着一张脸,却满眼写着不爽:“当初我逼你治你都不肯,怎么,今日突然想通了?”
“说来话长,”祝清平捂着胸口作羞涩状,“现在有了心上人,为了他总得好好活的才行。”
“呵呵,你再这样,我就把你扫地出门了。”
“好了,不闹了,”祝清平一秒正经起来,将手腕递过去,“师兄你看看我还有救么?”
顾明旌从前院回来,看见的就是两个万花正襟危坐严肃地探讨着治病方案。
饭后,苏黎留了一份药方,说要再想想。
看了看天色,祝清平带好斗笠告辞离去,将将跨出门槛时,背后突来一语,“师弟,多加保重啊,你这身体承受不住第二次了。”
顾道长抓着万花的手一紧,被祝清平安抚地拍了拍,平静应道:“人生苦短,不过珍惜当下罢了。”
说罢,同身边人相视一笑,两人相偕离开。
六
顾明旌接到一封来信,治疗清平的一味主药有下落了。药材原是昆仑长乐坊村民发现的,因恶人消息不够灵通,浩气盟占尽先机,最终将药材抢了去。
现下恶人探子已查明,三日后,浩气新晋的武林天骄齐知方将领一小队精锐自昆仑出发,经马嵬驿,白龙口,瞿塘峡一路返回浩气盟。
对此,顾明旌召集手下骨干,细细制定了计划。
对于这次行动,他不打算告诉给清平知道。那个人渣,若能碰见自是恨不得抓起来好生折磨,可能治清平的药材才是重中之重。其他的,日后总有机会。
三日后,祝清平目送着家咩离开营地。他一向带着斗笠,明旌也解释过他的脸不能见风,帮里自然也没有多话。
蓝心雨回了苗疆,帮里的大夫质量便下降了不止一层,他到来后与顾铭同进同出,帮众们都揶揄道帮内马上就要办喜事了。顾明旌没说什么,但他推拒了。
日前,他与苏黎师兄敲定了治疗方案,只是还缺了一味主药,需要往北碰碰运气。
顾明旌带着帮会与其他帮会换了防守营地,大哥只盼着他好好的,也未多说什么,只是给了信物说有事就给马嵬驿的叶家商会。感于大哥的心意,他还是带着了。
这次明旌火急火燎带着一大批手下出门,他大约猜到应该是主药有了消息,只是拖着病体不便跟随,便决定耐心等他回来。此时扶风郡内守备空虚,最好不要有不长眼的来试探,虽然他已经厌弃了阵营的厮杀,可若真的威胁到他,他也不吝啬用新研制的毒去收割那些让他不愉快的生命。
转眼又是两日过去,明旌与自己约定的日期已过半日。祝清平正在医帐里指挥药童取药,腰间环佩突然断裂,被他险险接住才免于粉身碎骨的境地。
祝清平握着玉佩细看,系着玉佩的丝绦仍是簇新,毫无磨损的迹象。此玉雕了两枚,想到另一枚玉佩的主人,祝清平便心中一阵阵发慌,再联想到顾明旌逾期未归,此刻玉佩突然断落,定是出事了!
想到此处,担忧的心便再也按捺不住。祝清平沉吟思索,帮里的大半骨干已被明旌带走,若要去接应,便只有……
八月六日,夜。
祝清平坐在马车中疾行,带齐人按着顾明旌计划撤回的路线赶去。手上的伤经过医治,勉强能执轻巧的东西,可若是骑马就太勉强了。
叶家商号在马嵬驿也有生意,叶二小姐叶祁云颇为大气,直接把这辆花了大价钱的马车给他用,还带了商会护卫随他一起前去接应。
行了大约两个时辰,祝清平遇上了一小队帮众,他们大多身上带着伤,却还是死死护着一物。来人见到他,便毫不犹豫的就把匣子给了他,只说是顾明旌要交给他的。祝清平这会可没有什么打开匣子看一看的念头,忙问顾明旌的下落。
帮众指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说道帮主还在与浩气那帮人厮杀,他们受了伤,帮主拖住了那帮人,命他们先把匣子送到自己手里。
得知祝清平的来意,这几个护送匣子的心腹,纷纷劝他先回营地,帮主一定会回去。祝清平匣子往车里一放,不顾心腹们的劝阻便命令他们先回去营地,自己则与叶祁云商量着往前去接应顾明旌。
叶祁云没有意见,招呼着商会护卫们整队出发,心腹们看了远远行去的庞大车队,默默地跟在后面。
顾铭那边不像他们所说那么轻松,对面浩气带着的人远不止情报中的数量。帮主原计划带了原情报中敌人的三倍,这一仗本应稳操胜券,结果对面人数比他们只少十几个人。
虽然对面占据了劣势,可带队的却认出了帮主,集中精锐只求取了帮主的性命。他们拼死刚抢回了药材匣子,帮主就让他们这几个受了伤的带着匣子先走。
本想着后面无人接应,怕是一路苦战,却不曾想祝清平亲自带着人来接应。此举看来,帮主的心上人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兄弟们的血没白流,心腹们纷纷松了口气。
隔着不远的距离,就能听到刀兵相见的喊打喊杀声。祝清平不知为何总觉得心慌意乱,拼命地催车队快些,直到那个一身泥污,旁人难以分清的执剑身影出现,祝清平才稍稍放下心来,顾明旌还活着。
之前在大哥帮会时,大哥每次出去,他也会担心大哥受伤,出言劝阻。但现在看着顾明旌,他只想揪住他的耳朵,好生念叨一番,明知行动有危险还要去做,他是把自己的誓言淡忘了,还是低估他祝清平的态度呢?这个人,是他祝清平的,谁也不能夺走。
打断祝清平纷乱心绪的,是一只突如其来的冷箭,原本还在拼斗的顾明旌,突然像折翼之鹤歪歪斜斜倒下。
“明旌!”
祝清平跃下马车,斗笠被掀翻也顾不得了,他的爱人,中箭了。
一击即中,齐知方决心率着浩气盟残存的人手退去。
已经知道劫镖的人是谁,就没必要再打消耗战,恶人贼子救兵已至,再打下去只能是他们这一小队全军覆没。好在顾明旌已经被他射中,想来不死也得重伤。
对面的马车上下来一人,白色斗笠覆面,看身形是个万花弟子。齐知方恨恨握住剑柄,怎么顾明旌那厮命这么好,那支毒箭只要等一个时辰,就能要了顾明旌的命。如今有大夫,那么……
大约那大夫似乎武功不高,奔的太急,以至于斗笠掀翻露出一张脸来,月光清晰照出那张熟悉到入梦也清晰可见的脸上,齐知方先是一惊,而后心中泛起一阵喜悦:终于找到你了,阿晏。
当初追兵将至,阿晏仍在不解地问自己为何要偷摸离开,不得已,他锁了对方穴道扔在路上。他才是罪魁祸首,想来恶人也不会对不知情的祝晏如何。而后回到浩气,他将情报交给了老帮主,老帮主借着这些情报成功坐上浩气盟的上座,他推辞了老帮主的挽留,回去找人。
只是祝晏却好似从此消失了一般,他在两人共同置办的小院中抱着剑等啊又等,却一直没有人来。
阿晏一定是气狠了,齐知方懊恼地想,不然怎么躲着不肯见他。
颓废一年后,老帮主看不下去他这般颓丧模样,把他狠狠骂了一顿,又推荐他入浩气,在老帮主保驾护航下,他一路高升,只是心却始终空了一块,午夜梦回时辗转难眠,总能想起祝晏的脸,永远噙着温柔笑意对他嘘寒问暖。
阿晏这般温柔,一定舍不得对他生气的,只要找到人,再好好道个歉,就没事了……
齐知方心想。
阿晏竟来了马嵬驿么?他果然是故意躲着我。明日,我定要去寻他……
喜悦还未下眉梢,就被祝晏接下来的动作气一拳打在山石上,顿时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