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人可带劲

    麦恩莉不自然地抿了抿唇,眼眸翕然,她没想到孟观期在取名这一part还怪肉麻。

    Only?唯一。

    他们才认识几天啊,孟观期就表现得这么随便,给一条陌生鱼取这么亲昵的称呼?

    麦恩莉隔着玻璃,臭骂了他一顿:“孟观期你不守男德,我才不想做你的唯一。”

    她嘴巴一张一合,眼神闪烁,尽力表现出骂得很脏的样子,妄图能让高大的男人立马驻足。

    麦恩莉朝不同的方向摆动胸鳍,引导身体的转向,她暗暗要离孟观期远一点,还没开始游动,玻璃瓶底就被男人拖了起来。

    “喂,孟观期,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可以进去呢,啊喂!”

    “躲也没用。”孟观期居高临下,睨了黄尾雀鲷,语气带点不容拒绝的威慑。随着男人走动的幅度渐大,麦恩莉一个没稳住身体噗叽撞到了瓶壁,脸瘪了半截:“孟观期,你走路慢点,我快脑震荡了。”

    异宠医院走廊冷气渗了进来,两旁的绿萝对着风口,叶子坠了下去。

    孟观期身着简单的亚麻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冷白的皮肤,那双灰绿色的眸子罕见地划过一丝无奈。

    他似是有意掀眸观察黄尾雀鲷的反应,敛声道:“你不要误会,时间紧迫,我就是看到你的嘴巴总是o起来,想到了only这个词。”

    “误会你个头啊!”黄尾雀鲷用脊背抵着水流的冲击,摇晃之中,她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我嘴巴是o型,说明在骂你,不知好歹的家伙。”

    “什么?”孟观期似是有种心理感应般,拎起玻璃瓶,他视线恰好与小鱼,顿了顿,“你……很喜欢这个名字?”

    麦恩莉无措地抿了抿唇,她眯着眼,只想苦哈哈地笑,鱼在无语的时候,是真的想笑。

    孟观期见雀鲷突然安静下来,错把它的默然当成了无异议,他紧盯着小鱼背上的花纹,略微晃神。

    这些年,他不是第一次在帕劳共和国潜水,这边海岸水质好、污染少、人烟稀少,海胆个个汁液鲜美,吃起来更加醇厚绵密。

    很早之前,孟观期就把这划作了最佳的潜水地点,他工作之余,每个月会抽空过来一两次。

    最开始,只有几只雀鲷发现了他的存在,它们瞪着眼珠,齐刷刷地列在一起,保持着对外来生物的警惕。

    孟观期看起来实在不像个好人,他下水总戴一副黑色头套,嘴里叼个圆形管制的空气调节器,雀鲷自然而然把他当成了可恶的小鱼贩子。

    事实却没如它们猜测一般,这个奇怪的人类没有冲着它们痛下毒手,而是拿起织网,直接掠过了它们的身影,转身下潜至它们的小花园。

    雀鲷一看对方这架势,更急了。

    它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菜就是命根子,敢情这货是奔着抄菜园来的?

    雀鲷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护起了家园,猛然将孟观期围了起来,连成五色飘扬的经幡。

    它们一个个眼里冒着火气,尾巴曳动,带有明显进攻意味,蓝绿色的海水被搅起层层气泡。

    孟观期无视了这群小鱼,他轻微弯下身子,神情专注地卸下工具,随意掏出夹子,扒拉了一下海藻夹缝,几个带着细长尖刺的海胆就“咚”地一声,落进了织网里。

    刚刚那些火冒三丈的雀鲷跟卸了气的皮球一样,纷纷侧目看向同伴,面面相觑。过了半晌,他们似是商量好一般,集体往后退了一步。

    长久以来,小花园里面总有一群爱啃食藻类的海胆,雀鲷需要靠大量的鱼力成本,去清理这些可恶的侵犯者。

    每隔一夜,那些报复心极强的海胆又会肆无忌惮,卷土重来。困扰了雀鲷千百年都没能解决的难题,竟然被这个人类闯入者意外解决了。

    孟观期拾起一个海胆,放到手上扬了扬,似乎在用行动告诉这群小鱼,自己不是坏人。

    雀鲷各自扬起鱼头,嘴巴凹成大大的O型,为他消灭恶霸欢呼雀跃。

    “海胆坏,仙人好,仙人大大滴好……”

    孟观期很满意它们这样的反应,他想起了一些事,便爽利敲开两个海胆,分食给围在身边的雀鲷。

    雀鲷们都是第一次见这场面,觉得稀奇,它们熙熙攘攘,跃动轻快。

    “妈妈,你快看,我吃上海胆啦!”

    “妹妹,我们的菜园有救了!”

    “快快快,我这辈子还没吃过海胆呢,新鲜玩意。”

    于是,雀鲷圈渐渐传开了这么一件可以写进海洋历史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帕劳海来了一位可以消灭海胆的仙人,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来救他们的菜于水火。

    后来,雀鲷们为了感恩仙人的伟大举动,补齐了之前没想出来的口号,争相转告。

    “嘿,仙人大大滴好,海胆大大滴有。”

    渐渐,孟观期来的次数多了,他也摸清了一些雀鲷表达认同和喜爱的身体语言,比如嘴巴反复翕动,呈现O型。在遇到黄尾雀鲷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能够对所有的小鱼同样博爱。

    直到看到Only远离鱼群,偷偷躲在角落,不敢上前,他第一次动了恻隐之心,多开了几个海胆。

    孟观期无法去形容那种感觉,Only似乎有种特别的灵性,无论他说什么,她总是用那双可怜兮兮的眸子观察他的脸色,当他说一两句重话,语气不太好时,她还会讨好似地阿巴阿巴,表达对自己喜爱。

    他无法想象黄尾雀鲷之前在海底过的是什么日子,连饭都吃不饱,还要面对海底未知的危险。

    更何况与同类相比,Only这样怯生生的性格,如果不把她从海底带上来,由人精心喂养,该怎么平安长大。

    孟观期想到这,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他想起了白天那些事,不免捏了捏眉心,随后在服务人员引导下,进了就诊室。

    麦恩莉疑似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她鼓起腮帮,眼框憋得酸胀:“孟观期,你等着,等我死翘翘了,第一个就来索你的命呜呜呜……”

    医生将黄尾雀鲷捞了起来,放到了浸水的湿巾上,对准小鱼打了个照明灯,仔细观察了一番。

    他用手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着眼前这只活蹦乱跳的小鱼,陷入了沉思:“先生,您确定您家的宠物鱼她受伤了?”

    孟观期站得有些远,全力配合异宠医生的工作,时不时瞟一眼黄尾雀鲷的状况,他刚反应过来准备回答,就听到医生补了一句。

    “你家孩子反应有点大啊,我看她不像登记表上说的那样受伤严重,已经到奄奄一息程度了。”

    麦恩莉听见这话反应更大了,她努力拍打鱼尾,似乎想从医生带着硅胶手套的手中溜出来,表明自己精神良好。

    黄尾雀鲷眼睛死死地瞪着孟观期,愈发不想受人管控:“臭男人,我不要来医院,我要出去,我要出去……谁说我奄奄一息了,我现在骂人可带劲了,你凑过来,我骂你可以不带停。”

    孟观期看见在小型就诊台上拼命挣扎的黄尾雀鲷,眸中划过一丝不忍,随后又强制压下去了:“我亲眼看她受伤了,腹部上面掉了几簇鳞片,头部应该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撞击,医生您还是照例帮她检查一下吧。”

    “你脑壳才坏掉了,我脑袋没坏,没坏!”麦恩莉在就诊台上下蹦哒,身下的湿巾经挤压,溅起水都落到了医生的眼镜上,“孟观期,我会永远记得你。”

    医生无奈地往后退了退,拿起眼镜布就是一通擦拭,眯着眼,讪讪地笑道:“先生,要不这样吧,您家pet太活泼了,传统物理按压方式可能不太适合她,时间长了还会产生摩擦,损伤小鱼的内脏,我要事先给她用丁香酚麻醉,您要是同意的话,在这里签个字吧。”

    麦恩莉没想到这件事越来越严重了,甚至医生还提出了要给她全身麻醉的方案,虽然她现在是条鱼,但也知道麻醉有风险,手术需谨慎,万一她吸入过量,死翘翘了怎么办?

    她已经死过一回了,在这种事上不得不上点心。

    孟观期挂号费已经交了,现在他不达目的,肯定不会轻易带自己离开医院。

    麦恩莉眼珠溜溜转,思考一番后,索性装乖,不再与医生斗智斗勇,选择理性就医。命与看病这点疼痛比起来,还是暂且保住自己的命比较重要。

    识时务者为俊杰。

    麦恩莉乖巧地躺在就诊台上,眼睛圆溜溜,看起来安分极了。

    医生见她这副样子,又重新把目光聚焦在她伤口上,来回翻看感染的部位。

    麦恩莉本以为医生不会再为难她了,眼神飘忽看了一眼孟观期,才发现男人手正撑在另一张桌子上,流畅地在纸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医生,麻烦给她用最好的药,钱的事不用担心。”

    孟观期话音刚落,下一秒,麦恩莉看见医生捏住了自己的肚子,将她缓缓地扔到了配比好的溶液里。

    刚开始,她还有精力游过来游过去,到后面,连同对孟观期的骂声都越来越小,眼皮也愈重,整条鱼晕厥了过去。

新书推荐: 第七百零七次潮汐 饮酒 犟骨 和年上的恋爱日常 世界欠我一场盛宴 不别年 跨季 我把我哥拿下了 温火 拉格莎女士说她不会收失去理智的树精当使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