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恩莉记不清自己最后是怎么无意识昏睡过去了,她眼皮耷拉下来的最后一刻,孟且然刚好摔门而去。
这么晚了,也不知道他一个人要去哪里游荡。
孟观期一个人窝在沙发上,他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争吵,抚着额,一直消沉到半夜。
最后,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夜已深了,拉上了一楼遮光的窗帘。
麦恩莉半夜醒了一次,她听到了有人上楼的声音,后来又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了玻璃杯碰撞的哐当声。天色乍明,几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探了进来,她又被吵醒了。
“你在帕劳先呆几天。”孟观期拿起手机,站在窗台前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点毫无商量的掌控感,那边似乎说了点什么,他又补了一句,“在这边费用,我全报销,等我回来了,你再回国。”
孟观期刚说完这句,那边依旧不依不饶,想占据绝对的优势,讨价还价,企图逼得他退无可退,拿出最后筹码与之一搏。
“妈妈那边我会替你解释。”孟观期拧了拧眉心,他将贴耳的手机拿得更远了些,踩着拖鞋往里走,“Only的一日三餐和鱼缸清理交给你了。”
孟且然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多在帕劳呆几天了。
他快速应了个“好”,便挂断了电话。
麦恩莉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有人在小声说话,她睡眠比较浅,只要有一点动静就会立马醒。
什么?她没听错吧,孟观期好像要把她交给孟且然那家伙照顾。
她又不是一条随便的鱼,凭什么要被踢皮球似地对待,臭男人真不靠谱。
麦恩莉想到这,不可避免有些失落。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眼睛总是泛酸,许是这几天的相处,让她又对眼前这个男人多了几分期待。
只是这个期待刚开始冒头,便哗啦哗啦结束了。
孟观期身上穿还是昨天那件衣服,他昨晚没有上楼休息。
“用得着吗?”
麦恩莉瘪着嘴,快速地划鳍转向,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孟观期知道自己死了,竟然连觉都不敢睡。
她现在有那么可怕吗?
麦恩莉先是蜷缩着尾巴,看了一眼自己现在这副身体,没想到短短几天,她已经逐渐适应了。
她还没回过身,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在逼近,黄尾雀鲷打了个激灵,轻巧身姿一跃,在瓶中划了个弧线。
“孟观期,你竟然还敢离我这么近。”黄尾雀鲷吐了一连串的泡泡,“就不怕我变成厉鬼来索你的命?”
孟观期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一夜未曾阖眸,视线有些涣散,只要闭上眼,黑暗一片,难免会回想到以前的一些事,实在是头昏胀得厉害。
“抱歉,打搅你睡觉了。”他的声音很轻,如羽毛轻浮过手背,有些痒意。
麦恩莉听见他的话,不服气地撅嘴:“你明知道在这说话,会打扰我睡眠,还大清早打电话,孟观期,你混蛋!我……我诅咒你这辈子吃饭没筷子,上厕所到处找不到纸。”
黄尾雀鲷骂得正欢,下一秒,孟观期看见瓶口浮起了一层细腻的白沫,深眸暗了暗:“Only,是不是水里供氧不足,你不舒服了?”
男人说完,俯身低下来头,仔细查看小鱼的情况,麦恩莉一抬眼,恰好和他对视上了,她心跳蓦地加快,身体开始渐进式发烫,扭捏道:“说话就说话,脸凑那么近干嘛。”
麦恩莉变成鱼,也改不了之前的老毛病,看见帅哥就游不动道。
她从小就喜欢布灵布灵的东西,长大之后就开始喜欢闪闪发光的人。
孟观期上辈子肯定是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能长出这张好看的脸,下颚线清晰,骨肉贴合得极好,隔着一层玻璃,麦恩莉甚至能看到他浓密到犯规的睫毛。
曾经,他们谈恋爱的时候,遇到意见不合,也会有争吵。
孟观期总会格外淡定,事后拉她坐到自己旁边,一本正经和她分析事情的利弊。
他的处理方式永远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滴水不漏,麦恩莉耳朵被磨烦了,心里就算已经认同他那套理论,但面上仍旧气不过。
“小麦,你再冷静冷静,这件事她们有错,但你态度也不完全正确……”孟观期双手抱在胸前,后仰靠在沙发,掀眸看向身旁的女友。
这种话,麦恩莉数不清自己听过多少遍,她来找孟观期是为了疏导情绪,最后自己却被带进了更深的情感漩涡。
在大多数情况下,她希望自己的男朋友绝对地偏向自己,即使她犯了错,然而事与愿违。
孟观期足够理性,他永远只站在最公正的角度,事后才会给予一定的情绪关怀。
不过每次,她无意之中,撞进男人的的视线,暗自诽语的话愣是难以宣之于口。
原因无他,麦恩莉看见孟观期那张脸,气就消了大半,更别谈能对着这张脸说什么重话。
“长这么好看,可惜不信守承诺。”黄尾雀鲷吐了个泡泡,她兴致恹恹,在数对方的睫毛,刚打了个茬的功夫,思绪又断了,“孟观期,你昨天才答应我买大house,今天就要……”
她越说到后面声量越小,心里的那股委屈好似黑糖化开,愈来愈浓烈。黄尾雀鲷的眼框逐渐湿润,小脸耷拉了下来。
孟观期才决定养她几天,现在遇到问题,就想当逃兵将她甩在帕劳。他回国就不能把她捎上嘛,说白了,还是他从心底就不想。
麦恩莉死死地盯着男人,她似乎想要将孟观期彻底看透,她明明刚上岸,还没怎么表现,就被人嫌弃是个累赘。
“你饿了吗?”孟观期俯着身子,瞥到小鱼斜睨着眼看他,敛了敛眸中的一丝慌乱。
他喉结滚了滚,思前想后了一番,还以为是自己的食物给的不够多,小鱼嫌他照顾不周。
困意席卷上头,孟观期后脖有些撑不住,他支着身子,走到开放式厨房里面,脸色不佳地望水池。
麦恩莉本能地扭过头,背对他,她现在情绪上来了,现在一时半会,做不到要和一个即将丢掉自己的男人说笑。
客厅逐渐陷入静谧,窗帘遮挡之下,屋内不算特别亮,黄尾雀鲷听到了石英钟走秒的声音,她转过身,探眼到处看。
孟观期什么时候一声不吭离开了?
麦恩莉左右摇摆,想要扩大自己的视野范围,厨房那边传来抽抽声,孟观期低着头,认真处理海胆。
徐仰合应该是趁他们回来,提前来了一趟,孟观期昨天下海亲自捞起来的海胆,悉数都在水池里。
过了一会,麦恩莉看到男人端盘朝她走来,他眼皮有些浮肿,声音稍显疲累:“你先在这吃个早餐,我过会出来给你换水。”
孟观期微微颔首,他没等黄尾雀鲷反应,就兀自迈着长腿,上了二楼。
麦恩莉仰眸,眨了眨,正好能够看到二楼紧闭的房门禁闭,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要我就不要我吧,饭还是得吃,啊呜!”
黄尾雀鲷短暂地转移了注意力,入目便是色泽诱人的海胆,她饿鱼扑食,曳动尾巴,游到水面觅食,一吃起来就得意忘形。
孟观期别的不行,投喂还是挺大方的。麦恩莉腹部鼓了起来,海胆入腹,食欲得到极大的满足,她嗝了一下,唇周沾上了海胆汁液,门突然咔嚓一下,开了。
黄尾雀鲷被吓了一跳,她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躲到了玻璃瓶底。
孟且然半眯着眼睛,勾身走了进来,他提着纸袋,全然把自己放到了主人的位置,直冲冲朝小鱼挥了挥手。
“哟,这么早就吃上了。”他低头拿手指点了点水面,不屑地笑道,“孟观期对你不赖啊,以前这海胆他可当宝贝供着,碰都不让人碰。”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小气。”麦恩莉看他那副欠揍的样子就恼火,“孟观期也是你能叫的?”
“万年老二,老老实实叫哥。”黄尾雀鲷用身体撞击玻璃瓶,而后火速躲到角落。
麦恩莉到现在都没想通,孟且然明明和孟观期同一个妈生的,性格却完全不同,就连这皮囊,也差老远。
她还记得初见孟观期有多惊艳,后来见到孟且然就有多失望。
“诶,小东西,你还有点意思。”孟且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他晃动玻璃瓶,弄得水波开始震,“不服气是吧?”
他顿了顿,而后指着二楼房间,戏谑地笑道:“看清楚,孟观期他已经不要你了。”
“孟且然。”麦恩莉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她轻蔑地睨了对方一眼,“什么年代了,吓三岁小孩呀?你不如说我是孟观期从垃圾桶里捡来的,不要我?他不要我,要你?”
孟且然歪着头,不悦地扯了扯衣领:“还瞪我?真是有什么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宠物,孟观期是个犟种,你也照样学样。”
“呸!”麦恩莉好久没跟人类对上脑电波,她身后的气焰越燃越旺,“你算老几,孟观期只能我来骂,我的人,你听懂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