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区

    是夜。本该漆黑的夜空又一次被炮火照得惨白。

    “上级有令!一个也不能放过!”

    人类叫喊的声音。

    “砰”“砰”“砰”

    枪弹肆虐的声音。

    “切,杂种,就知道缩在你这个破“龟壳”里?有本事就出来啊?”

    还有,自大的人类狂妄的笑声。

    长着兔子耳朵的女孩抱紧了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压榨着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念力维持着那一层薄薄的结界。她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身服单薄,头发凌乱。沾着尘土的白色发丝下,一对兔耳无力地垂着,紧紧贴着干瘦的手臂。垂耳兔。弱小的兽人在这种地方,几乎只有被人类当场毙命或者被人类丢弃后玩弄致死两种结局。她那双被冻得通红的,布满擦伤的手,紧紧护着头部。在那高大的人类面前她似乎只能等待死亡的到来。

    她在发抖。自人类大举入侵11号兽人居住区以后,她的住处就在炮之下灰飞烟灭了。好吧,可能算不上是“住处”,因为那只是一只稍微大一点儿的破纸箱而已。自从有记忆开始,她便随着同类不断地逃亡于各个兽人居住区之间,躲避人类的追杀。所谓“兽人居住区”,不过是把没有反抗之力的兽人们聚集到一起,方便那些富豪寻找自己的猎物罢了。可就算知道这“人道主义”之下的泥潭又能怎么样呢?他们依旧无处可去,只得被枪口逼着踏入沼泽。在这里,野生动物可不会被保护,好好接受“驯养”才能勉强延续那么一点自己的寿命。

    而她作为这万千“野生动物”中的一员,简直是教科书式的典型案例:父母是谁?没见过,不知道。可能死了。随着同类东奔西跑,苟延残喘,对找到所谓的“亲人”不抱有一丝期待。说不定她身上一半血脉的提供者也是个恶心的人类。哦,除了一点:只是营养不良,没缺胳膊少腿。不过,谁这道呢。说不定这人类是个恶趣味的,在一枪崩了她之前想先试试自己的武器是否锋利,拿他做个“小实验”?

    哈,我明明身在自己的“故乡”,却要在人类的炮火下逃亡。她自嘲地咧开嘴角,血痂也一同被撕开。虽然早就流不出血来了,但依旧就会辣辣的痛。

    身穿白色军服的人类长持长刀,又对着那层淡绿色的结界用力踹了一脚。结界猛烈地震动了一下,一条细小的裂缝出现在半球体上,瘦小的兽人猛地咳出一口血,雪地上绽开点点红花。

    “喂,小杂种,这就跑不动啦?”

    人类蹲下了身,戏虐的嘴脸出现在兽人的眼前。那身雪白的军装上,代表正义的军徽反射着太阳冰冷的光线,刺眼的很。暗橘色的瞳孔倒映出垂死挣扎的身影。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一个人类「念者」。但对她来说,眼前的「念者」与其他她所见过的人类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一个个高高在上,冷血残暴的凶手。他们的眼神中仿佛永远只有厌恶、鄙视和肮脏的私欲。

    “小杂种,看你长得不错,老子赏你个脸。乖乖把奴隶契约签了,保你不用被抓去作实验,有吃有穿,怎么样啊?!”

    居高临下的人类,狂傲自满的人类!

    “我是怕死……”

    “哈?听不见!”人类把手举到耳旁,猎物垂死挣扎的样子令他感到愉悦无比。无需付出任何代价的压迫,让他得到了无与伦比的优越感:“在大声点?”

    “哈。但是啊……死在你这种恶心的生物手下,真是……太对不起我自己了!”

    白色的发丝下露出了一双血红色的瞳孔。一双一双令人不安的瞳孔,一双用仇恨的鲜血染红的瞳孔。一瞬间,人类不屑的神情凝固在脸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恶寒涌上他的心头——那双红色的眼睛让他莫名联想到了狙击枪红外线的瞄点,好似下一秒就会有子弹落在他的身上。

    “你这畜生……给脸不要脸!”人类猛地举起了他的刀。

    兽人直直地盯着那把包裹这暗橘色火焰的刀向她砍来。毫无疑问,这一刀要是砍实了,那摇摇欲坠的结界绝对就如同一张白纸,起不到丝毫作用。而她也将被火焰立马吞没,在全身骨折的痛苦中死亡。但谁也没料到的是,刀停在了离结界不到几厘米的地方。

    变故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刀下有几十余条兽人念者亡魂的人类内心警铃大作,念力本能的底狂外溢,化作熊熊烈火将自己包围了起来。刀锋偏转了角度,横挡在身体左侧。而就在他转头的那一瞬间,未闻枪响,子弹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砰!”

    “锵!”

    倾刻之间,局势逆转。

    枪响与子弹撞上刀刃的脆响几乎是同时炸开的。暗色的火焰刚碰上子弹,就如同是恶鬼见到了除鬼士,立马破开了一个大洞。剧烈压缩的空气直接震碎了不堪一击的结界,强大的冲击力更是让人类吐出一大血,被震出五米有余才勉强稳住了身体。但处于暗处的狙击手并未给他反应的时间,又是一颗子弹直冲面门。

    “该死的杂种……!”

    人类的白色军衣上沾满了尘土,眼中充斥着不甘而又恐惧的情绪。下一秒,这些情绪又被暴涨的怒火吞没。在子弹离他不足半米之时,人类同身旁的火焰一起消失在了原地。一切又重归寂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剩下空间一片细微的波动。

    “切,被他逃了。”

    不远处的楼顶上站起一个身影,黑色的斗蓬在风中沙沙作响,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细长的竖状兽瞳在黑暗中放大了数倍,向下扫视一圈后便一跃而下,悄无声息的轻巧落地。一双纯黑的猫耳警觉地竖起,视线四下扫动,最后停留在正前方。黑猫兽人把右手从狙击枪的板机上放下,走到了仍处于呆滞之中的兽人女孩面前,曲身下蹲,与她平视。

    “嘘。”

    他竖起食指放在唇前,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还没反应过来的女孩照做了,她用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兔耳。

    “砰!”

    狙击手就这么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干净利落地把枪身架在肩上,向身后的天空开了一枪,随后面色平静地站起了身。而女孩却是被后作力震得头皮发麻。不过好在捂上了耳朵,这一震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实际上的伤害,反而把她从呆滞中惊醒了。她急忙抬头看向天空,一片炫烂的火花正从百米处的夜空中炸开。失去控制的机械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速下坠,最终发出一声巨响哀鸣般的巨响。天空再次被引燃,照亮了击手的脸。那是一副年轻的面孔——那该是一副年轻的面孔。眼前的兽人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但那过于平静的神情与战乱的炮火模糊了他的年龄。或许在这场屠杀之中,他的年龄也不算小了吧。

    白发的垂耳兔呆呆地注视着这在一分多钟内发生一切。一群身着黑衣的兽人从暗处鱼灌而出,他们动作迅速地没入了11区的废墟之中,耳边时不时传来几声熟悉的呼救或感谢声。那黑猫兽人看上去地位极高,几位兽人正向他汇报着什么,神色严肃恭敬。垂耳兔看着分工有序的兽人们,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反叛军”。一时间的幸存没有让她感到任何喜悦的情绪,或许是念力耗尽带来的过度疲倦,又或许是神精长时间高度紧张带来的负作用……总之,直到因为腿伤被两个兽人人用担架抬走,她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我这是……被救了……?

    为什么……?

    “喂喂喂,回神回神!”

    一个清脆却又带着些许怒意的声音破开了蒙住白发兽人五感的一层迷雾。她猛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依就躺在担架上。抬着她的兽人似乎换了,但她没有记清。她在兽群中被托着,像在一条河里流动。

    “问你话呢!年龄?姓名?”清脆的女声又响了起来。

    她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那是一位金色短发的犬类兽人。脸色有些苍白,眼眶下挂着淡淡的黑眼圈。但那对眼睛却十分清明,如同两颗祖母绿的宝闪闪发光。小小的年龄和个子,跟着队伍似乎有些废力,但她依就迈着急促而又平稳的步子,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一盏夜灯别在她的领口,暖色的微光照着她手上冷冰冰的记录板。

    “嗒、嗒、嗒”

    笔杆敲击木板的声音。金发的小姑娘几乎要把不满的情绪写在脸上了。

    “啊。”

    白发垂耳兔的意识终于彻底回拢,心虚地将目光移向别处。

    “景幽,十三岁。”

    她第一次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好的,景幽小姐,希望以后您在人类的刀砍过来的时候不会就这么站着挨打。”

    金色的小狗气呼呼地说道。

    “啊哈哈,那道不至于……”

    景幽的眼神到处乱瞟,就是不敢落到身旁的兽人脸上。

    “祝您好运。”

    金发小姑娘十分客套地说完了祝福后就加快了脚程,去寻找下一个末登记的幸存者了。

    景幽目送着小小的身影远去,那清脆的嗓音也被慢慢淹没在了兽群里。

    “你也好运。”

    她轻轻地说。声音消失在远处炮火的轰鸣声里。

    “我在说什么啊……我自己都不一定能活下来呢。”

    垂耳兔轻轻地犯着嘀咕。但她为什么说出那句话,怎么想的,心里门儿清呢。不过是假装自己毫无同情心,自欺欺人罢了。必竟以这个身份处在这场浩劫之中,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是有多么希望其他同类能活下去,那她可能早就已经连救命的一口面包和水都无法再期待了吧。她可不是什么心怀大义的人啊。

    暮色昏昏沉沉,她随着河水向远方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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