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放学还是有些晚，跟季尚晗几人分别以后，林翼羽基本是小跑回家的。

    刚到家门口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林翼羽愣了一下，按道理来说奶奶身体比较差，下床做饭还是比较困难的。

    林翼羽掏出钥匙开门，门锁老旧，拧了好几下才拧开。

    刚进门就被饭菜香味包裹，厨房传来炒菜的声音，还有蒸米锅撒热气的嗤嗤声，貌似一切又回到了妈妈还没有病逝的时候，这种感觉是幸福的，但又不真实。

    厨房里的人貌似听到了开门声，从门框边探出头，被热的通红的脸颊，利落的高马尾，看见林翼羽时紧锁的眉头舒展，笑起来眼睛成弯月牙。

    看见来人，林翼羽有些恍惚，患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的开口：“蒋……雯姐？”身着同款红灰色校服系着围裙的少女点头，“不错，没忘了你姐，我很欣慰。”说罢，蒋雯就把最后一道菜盛到盘子里，是金灿灿的西红柿炒蛋。

    “去喊姥姥吃饭吧。”蒋雯把围裙解下来，挂到厨房门后的挂钩上。

    林翼羽被巨大的惊喜砸到，已经忘记问蒋雯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家这个事了。

    对于林翼羽而已，蒋雯的出现真的算得上惊喜，在奶奶家那边，自从妈妈去世，爸爸成为无业游民浑浑噩噩以后，除了蒋雯，奶奶，其他亲戚都恨不得躲着林翼羽，蒋雯在林翼羽初中的时候，偷偷用她的钱帮林翼羽垫一下生活费，还会教林翼羽数学题。

    在林翼羽心里面，蒋雯和亲姐别无二致。

    把奶奶搀到茶几前，“奶奶你慢点坐。”林翼羽小心翼翼地扶着奶奶，沙发比较硬，如果老人家直接坐下去，可能会伤着腰，本来老人的骨头就比较脆。

    奶奶看着林翼羽和蒋雯，原本因为生病而蜡黄的脸立马笑起来，还是原来那个笑容可掬的小老太太。

    吃饭吃到一半，林翼羽才想起来问蒋雯：“蒋雯姐，你怎么在我们家啊？”听见这句话的蒋雯正在给奶奶夹烧茄子，对林翼羽的问题也没什么惊讶。

    “我妈没通知你？”蒋雯放下碗筷，眼神有些冷，林翼羽摇头。

    手机除了季尚晗和班级群的消息，没有其他人再给他发什么，这点林翼羽很确定，然后他看见蒋雯笑了一下，“以后我会每天来你家做饭，现在告诉你，这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奶奶。”这当然没问题。

    “那谢谢蒋雯姐了，但是恕我冒昧问一下，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有我们家钥匙吗姐？”蒋雯点头，想说什么，但是又闭上了嘴，“先吃饭吧，来，奶奶多吃点鱼，我特地去买的活鱼宰了煲的。”

    饭桌上不提除开心以外的事。

    吃完饭，林翼羽把电视给奶奶打开，虽然电视也有些老，但还是能用的，能看新闻联播能看豫剧，奶奶挺满足的。

    收拾完碗筷的蒋雯拍了拍林翼羽，“方便去你屋里聊个天？”两个人走进林翼羽的卧室，奶奶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声音开得大。

    “你家钥匙，除了我们家有，其他姨家也有。”蒋雯看着林翼羽，总觉得一股火劲在她心口直窜，“你换个锁吧翼羽，钱我出。”

    说完以后，两个人沉默了好大一晌，“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会有我家的钥匙？”林翼羽开口的声音都在抖。

    蒋雯是一个性子很直爽的女生，有事说事的那种，但她这会也犯了难，“这事比较长，我尽量给你往简短的说，你先把情绪缓一下。”林翼羽深呼吸一口气，把那种难绷的情绪往回收了收。

    “你也知道，奶奶的身体状况不怎么样，这个病不好治，而且需要药物维持，我也不想骂家里人，但是我确实觉得她们……就你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所以我就不骂了，奶奶没分遗产，家里一直是老人家掌管，不到最后肯定是不会说的，现在她们，也就是姨们舅们，都想去吞掉那笔钱，我觉得挺恶心，我妈甚至也和她们一样，她们早就有你家钥匙了，把奶奶送过来也是她们早就商量好的事。”蒋雯从校服口袋里掏出来一颗糖递给林翼羽，让他缓缓。

    “至于为什么把奶奶送过来，一是因为你是学生，你还在上学，你妈妈去世了，你爸爸也找不到人，你肯定也没那么多心思去照顾奶奶，所以……”蒋雯不忍心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太过残酷，“二是因为，如果奶奶在你家发生了什么事，她们能第一时间赶过来，然后争遗产，而你也不会说什么，你懂我意思吗？”

    林翼羽点头，糖在嘴里化开，散发出奶香精味，甜腻，糊嗓子，这会他的情绪也稳定下来，彻底冷静了，“所以每个人都有我家的钥匙就是为了在奶奶病情恶化的时候及时赶过来争遗产，是吗？”

    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这样，蒋雯没说话，没说话就是默认了。

    恶心，想吐，林翼羽是这样想的。

    这些被他称之为姑姑，被称之为蒋雯姨姨的人，和腐烂的水果上啃食果肉的蛆虫别无二致。

    “我知道了，谢谢蒋雯姐来帮我，不过，她们这么都已经这么想了，你妈妈还会让你过来照顾奶奶？”

    蒋雯有时候觉得抽烟确实可以麻痹神经，但是她没抽过，心里不停骂娘，“我妈早就不管我了，你知道么，她早就放弃养我了，给我主动申请的退学，我真笑了，我上课上的好好的，给我把学退了，她现在只在乎我弟，哪里会管我，我死外边她估计都不会知道，我就是看不惯她们这样，我就是要帮你们，所以我自作主张来了。”

    哦，原来他们一样可怜啊，蒋雯有父母胜似无父母，“我现在找了个工作，去网吧当前台，反正已经没有收入来源了，我自己闯出来一个，以后我住你家，我跟奶奶睡一张床，有什么事我可以照应一下，如果你介意，我就住网吧，中午晚上来给你们做个饭什么的。”

    林翼羽摇头，“住我家吧，谢谢蒋雯姐。”

    女孩子住网吧，多危险啊，这是林翼羽在听到蒋雯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心里的第一反应。

    “以后，就靠咱们姐弟俩了。”蒋雯揉了揉眉心，“你好好上学，奶奶我照应着。”

    看着蒋雯，林翼羽说不出来什么滋味，蒋雯的学习很好，年级前五没下去过，长的好看又出众，怎么看都应该是女主角待遇。

    但是她偏偏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九年义务教育读完，高中直接被她妈截胡了。

    蒋雯是很好的姐姐，却出生在这样的家庭。

    下午上学的时候，蒋雯还给他塞了点吃的，让他晚自习加餐吃，“学习想好就要好好吃饭。”

    一路上林翼羽都在想蒋雯说的话，奶奶家的事对他而言冲击力太大，以至于上化学课的时候发呆被老师点名都没听见。

    直到季尚晗拍他他才反应过来，“看来这位同学思考题思考的很认真嘛，来，回答一下现在说的那道题的答案。”化学老师笑容满面。

    季尚晗小声提醒他：“选项B是错的。”前面的郭婧怡和陈家明都在用手比B。

    “选B，老师。”听见林翼羽的回答，化学老师并没有让他坐下，而是继续追问，“为什么选B？”

    季尚晗想提醒他，却被化学老师当场抓住，“同桌不要提醒。”

    靠。

    只能作罢了。

    林翼羽把题大致浏览了一遍，才开口道：“因为含离子的物质不一定能导电，比如氯化钠。”

    化学老师这才松口让他坐下，接下来一下午，林翼羽都没再开小差，认真听课。

    陈家明本来觉得林翼羽有点卷王的气质，现在彻底坐实了，“晗啊，你说你同桌怎么中午回了趟家跟变了个人一样？就连大课间都在刷题，这才开学两三天！新高一才开学两三天啊！”

    季尚晗和郭婧怡也觉得一中午过去林翼羽跟换了个人似的，想问又不敢问。

    最后等到放学，季尚晗他们都没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