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盏发白的手指握成了拳,指尖紧紧掐着她的手心,顿了几秒后,云盏没有丝毫犹豫地冲了过去。
进了巷子之后,她拎起那个纹身男人的头发就往墙上撞,那个男人没防备,只听咚地一声,青色石砖砌成的墙壁随着撞击震起了一层灰蒙蒙的墙灰,扑簌簌地落在了那个纹身男人的头发上。
“我…”那个纹身男人正准备爆粗口,又被云盏一脚给踹翻在地,那个纹身男人躺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腹部蠕动着,嘴里一边喊疼一边不干不净地骂着些什么。
旁边的两个小混混见状懵了一会,反应过来后,其中一个有些慌张地去拉躺在地上的那个男人,剩下一个染着红色头发的混混爆着粗口,撸起袖子就握拳准备朝云盏打来。
云盏面无表情地听着那个红头发混混口中吐出的不堪入耳的词汇,看见那个混混握起拳头向她打来时,她眉头一皱,往旁边闪了一步,伸出一只手把那个混混还悬在半空中的小臂用力向旁边扭去,又冲他的膝盖狠狠来了一脚。
噗通一声,那个混混跪在地上震惊地看着自己脱臼的胳膊,“我他妈……”
不是,这女的谁啊。
多管闲事就算了,怎么下手这么狠。
云盏走过去把这会一直瑟缩在墙边的女生揽了过来,刚帮她重新整理好校服,那个女生蓦地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云盏,把头埋在了云盏的肩窝处。
云盏一愣,感觉到怀里的人正止不住地发着抖,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女生的背,低声安慰道:“没事了啊。”
她安慰了女孩几句后,抬眸冷冷地看向面前几个隐埋在阴影中的混混。
那个搀着纹身男人的混混此时的手有些抖,细小的眼睛里竟然还浮现了一层水光,他压着有些颤抖的声音冲身边那个纹身男人说道:“刚哥,我们走吧,这女的…这女的好像练过…我们…我们可能…可能打不过…”
那个叫刚哥的人,此时正捂着肚子倚在旁边的小弟身上,脸一阵青一阵白地看着云盏,眼神里是满满的不甘,但不甘里却还透着一丝惧怕。
“准备干什么?”云盏的语气有些发冷。
她那双眼尾微微上勾且瞳色偏浅的眼睛里像是蒙了一层寒雾,此时正淡漠地盯着面前的几个人,看得人有些发怵。
刚刚那个小眼睛混混吞了下口水,想拉着那个叫刚哥的往后退,那个刚哥看上去对那个小眼睛混混的懦弱行为很不满意,恶狠狠地剜了那个混混一眼,放下了捂着肚子的手,故作强硬地拽着两个小弟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了路灯能照到的地方。
“你谁啊你?关你屁事。”那个刚哥掩下方才的惊惧,重新摆出一副地痞流氓的姿态恶狠狠说道。
几个混混的脸终于从昏暗的阴影中退了出来,云盏忽略了那个刚哥用来挽尊的废话,面无表情地把目光投向了灯光下的几人,在看清了他们的样子后,眉头突然一皱。
面前的几个人不光身材都有些消瘦,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们的面颊都有些凹陷,面色均有不同程度的蜡黄,而且几个人的瞳孔看上去都有些涣散。
这种模样除了是营养不良,那就只剩下常年吸毒这个可能。
云盏想到这个可能性,抱着女孩的手臂又紧了一些,她面色沉沉地看着面前几人,国内的禁毒工作有多严苛,她不是不知道,能在国内沾上这种东西——
“问你话呢,找揍是吧。”那个刚哥看起来恢复的差不多了,语气也越发拽了起来,只是碍于刚才已经体会过面前这个看上去挺清瘦的女人揍人有多狠,一时没敢动手,只是过过嘴瘾,挽一挽他那并不存在的尊严。
而且就算真的动手,他们三个人也不一定打得过面前这个女人,他们这些年吸毒早就吸得身体只剩一副空壳,也就有时候仗着他们地痞流氓的样子,唬一唬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只是谁知道今晚这么倒霉,遇见了一个多管闲事的。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向了身旁的两个小弟,一个瑟瑟缩缩地站在他的身旁只想着把他往后拉,另一个稍微能打一点的连胳膊都脱臼了,几个人这会哪还有半点混混的样子,“老弱病残”几个字不被他们占全已经是万幸了。
云盏冷眼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不由嗤笑了一声,吐出的几个字像掺了冰碴,“那你试试。”
大概是云盏笑里含的讥讽过于扎眼,刚哥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原本平复下来的火气也因这句话重新点燃,他气急败坏地抬起了因暴怒而爬满了青筋的拳头,直直朝云盏打来。
云盏揽着女孩正打算往旁边闪,忽然听见了一声声几近癫狂的呓语,霎时间,她连同对面那个正准备给她送上拳头的刚哥,都齐齐愣住了。
刚哥收了拳头,有些慌张地寻找着发出那些呓语的声源——只见刚刚被他拧脱臼了胳膊的混混,此时正痛苦地蜷缩在地上,他的全身好似筛糠一般,不住地发着抖,他的两手抱着脑袋几近癫狂地摇晃着,发白干裂的嘴唇不住地上下碰撞,像中了邪术的傀儡一般,痴狂又痛苦地呓语着。
这是毒瘾犯了。
云盏的额头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无边的冷意如无数的蚂蚁般攀上了她的神经末梢,在她的神经上啃噬着,刺得她脑中嗡嗡作响。
刚哥急忙转身跑过去,连同剩下的那个混混慌张地围在那个人身边,几个人正围作一团商量着什么。
她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那几个人身上移开,低头拍了拍女孩的背以示安慰,趁着那几个人还在那乱作一团,她绕到一旁拉着女孩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她拉着女孩疾步往前走,拐了个弯出了巷子后便拿出手机报警,刚一按下拨通键,还没来得及抬头,云盏突然感觉自己的额头撞上了什么,还没来得及抬头,一股清新中掺杂着一丝苦涩的忍冬气味便悠然地钻进了她的鼻腔中,随即以不可阻挡的攻势扩散到了她的每一个细胞中,仿佛万物干涸之际突然降临的一场暴雨,洗刷了她原本有些紧绷的神经,让她不由地放松下来,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呼完,云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呼吸一滞,有些僵硬地抬起了头——
极近的距离下,面前的人正微微低着头,他弯着一双凤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右眼卧蚕上的红色小痣仿佛一块陈旧的血痕,让他那张俊美的脸上平白添了几分邪气。
与刚才在花店门口淡漠的模样相比,多了几分痞气。
云盏一愣,随即便后退了一步,与面前的人拉开距离,她抬眸看向刚刚撞到的人,语气诚恳又疏离:“抱歉,刚刚没有注意。”
随后她转头看向了垂着手站在后面的女孩,确认没有把人弄丢后,才回过头暗自舒了口气。
陈渝景晦涩地看着面前的人,忍不住自嘲地轻勾了下嘴角。
她不记得他了。
陈渝景压下心底渗出的失落,正准备轻描淡写地回个没事,只是还没等到他回答,云盏的手机里便传来语速极快的一句话:“喂你好,16号接警员,请讲。”
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后,云盏才从刚刚的插曲里收回了神,一边冲面前的人抱歉地颔了下首,一边走到一旁向电话里的接警员描述刚才的情况。
“喂,你好,我现在在重楼区元嘉巷附近——”
陈渝景看了眼她的背影后,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随后径直走向了不远处的那棵桂花树,姿态放松地坐在了树下的长椅上,低下头漫不经心地划起了朋友圈。
可划了半天,朋友圈里面的消息他一点也没看进去,倒是不远处那道清冷的声音像是潮水一般,一点一点地灌进了他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