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到大娘子精致的屋子,她便看到宣露早已经在一旁等候,碍于大娘子在场,她只好悄悄对着宣姝吐了吐舌头。
“听闻主君要将你许配给孙氏,你若肯帮助露儿,我自会帮你退了这门亲事。”
宣姝站在台下,“多谢母亲成全。”
按规矩,她要尊称大娘子为母亲,至于她的亲生母亲,她也只能叫一声小娘。
“你既然叫我一声母亲,我就再叮嘱你一件事,瑾国公的事……”
宣姝深知这其中的厉害,“大娘子放心,我与瑾国公素未谋面,嫡姐也从未赠与过我镯子。”
大娘子很是满意,跟聪明人谈话确实省心,她放下茶盏,方才警惕的神色渐渐放松。
“行吧,我就信你一回,你若反悔害了露儿,你是知道我的。”大娘子警告道。
“是,母亲。”宣姝磕了个头。
不远处,宣露投来温柔感激的眸光。
离开后,宣露便带着两个丫鬟追上来,“姝儿,方才,谢谢你。”
宣姝摇了摇头,一抹浅笑。
花娅和抱香手里拿了不少的礼品,正小心翼翼地端着。
宣露开心挽着她的手道,“走,去你屋里说话。”
四院厢房,侍女将礼物放在桌子上,宣露郑重其事地道,“姝儿,对不起,这原本应该是你的,而我却抢了你的功劳,对不起。”
宣姝看了一眼,都是女儿家的金银首饰,应该是那位瑾国公送的谢礼。
宣姝推阻道,“这是给你的,我若带着它出门,免不得要被人怀疑。”
宣露想想也是,便面色愧疚起来,握着她的手道,“姝儿,都怪我,是我非要喜欢瑾国公,抢了你的如意郎君,既然这些你都不收,那这个你总得收下吧?”
花娅从袖口里拿出一大袋银两,沉甸甸的足足有一百两,双手奉了上来。
宣姝犹豫了一会儿,客气地收下了。
毕竟三娘的药钱就是一个无底洞,哪怕是家境殷实的人家也常年吃不起这样昂贵的药材。
“好,那我便收下了。”
宣露高兴道,“委屈姝儿了,等我做了国公夫人,今后藏的私房钱都给你和三娘治病。”
两人笑了笑,须臾,宣露郑重道,“姝儿,你教教我怎么做梨花糕吧?”
***
宣府的小厨房里,宣姝正手把手地教宣露做梨花糕,宣姝回想起在山中那几日,在木屋里只找到一小袋面粉,便都用来做梨花糕了。
宣露学的很慢,白扑扑的弄花了脸,况且厨房又是一处腌臜之地,身为嫡女的宣露自然没吃过这样的苦。
“哎呀,不学了不学了,这也太难了!”宣露气急败坏。
宣姝嗔道,“若不好好学,将来瑾公子可不是要怀疑了。”
宣露泄气了好一会儿,突然灵机一动,抓着她的衣袖道,“姝儿,要不,你陪我一起入国公府吧?”
此话一出,宣姝愣了一愣,“这可如何使得,我还要照顾三娘。”
“你放心,三娘自有我和我娘照顾,你陪我入府,一来可以拖一拖你的婚事,二来我们也可以长住一处,你说呢?”
宣姝想了想,在国公府毕竟是寄人篱下,宣府虽不好,但毕竟是自己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再则,她也不愿与那位瑾公子再搭上关系。
宣露低头泄了气,“可我做不出和你一样味道的梨花糕……将来肯定要露馅。”
说罢,宣露一颗一颗晶莹剔透的泪水夺眶而出,啪嗒落在了案台上。
宣姝心软了,左思右想,这也不见得完全是件坏事,毕竟帮了宣露,也相当于在帮自己和小娘。
“好了…我答应你,一起去瑾府。”
宣露喜笑颜开,抹了泪使劲跑回大娘子处,“太好了,我去同娘说,咱们一起入国公府,这样咱们就能长长久久地在一块了。”
宣姝还想再说些什么,人已经跑远了。
望着桌子上乱成一团的面团,她轻笑着摇了摇头,脑海里想着方才匆匆决定的事情。
陪嫁去瑾府么?这倒是预料之外。
傍晚的时候,宣露匆匆跑来四院,兴高采烈地道,“娘说,如此,她便不必费心找个退亲的理由了,今日她去跟孙家退亲,孙家人明显不高兴,不过他们也不敢得罪咱们宣家,如今就说嫡女要出嫁,要从庶女中挑选一个庶妹过去照料一段时日,你和孙家的婚事就此作罢,等将来再议,等过了三年五载你从瑾府出来,没准那孙家早就娶了别家了呢。”
“三年五载,这么久?”
“不算久啦,以后妹妹在瑾府由我罩着,量谁也不敢欺负你。”
“好好好,就依你。”
临走时,宣露还把自己的贴身丫鬟抱香留了下来照顾三娘。
抱香的人品她是知道的,为人忠厚老实,由她来照顾三娘,她倒是放心。
“七小姐,您就放心把四院交给我吧,我一定给您打理得井井有条。”
宣姝点头,抱香是宣府里的一等丫鬟,府中的丫鬟都有都有级制,每位一等丫鬟手下又都有两名低等丫鬟,如此,四院便有了三名丫鬟照料,三娘的日常起居也比往常更细致些了。
抱香从小跟着心无城府的宣露一起长大,性子耳濡目染待人亲厚,更无府中那些势利眼下人的习性,一早起来,抱香便吩咐两名低等丫鬟清理院子里的杂草,又将小院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原本,她也是有一名贴身侍女的,叫清荷,后来,因为三娘惹怒了主君,四院成了人人避讳的地方,清荷便自请去了别院伺候。
这日,宣雪带着清荷来到了四院。
清荷自从跟了宣雪之后,肉眼可见的穿得好了,也学得主子的一些势利眼。
“哟,这屋子里的穷酸霉气总算去了,难为这些下人了。”宣雪阴阳怪气道。
“八小姐,您说,这霉气能洗掉,这霉运能洗得掉吗?”清荷得意洋洋道。
“呵……别以为能跟着去瑾国公府,你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宣姝放下手中物件迎接自己的庶妹,宣雪。
“变不变凤凰不好说,姐姐不日就要陪嫡姐嫁去瑾国公府,妹妹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毕竟我与孙家的婚事告吹,爹说不定要让妹妹替嫁。”
“你胡说!爹那么疼我!怎么会让我嫁给那个姓孙的狂徒!”
宣姝晕开一抹轻笑,“都是庶女,谁又比谁高贵?况且放眼望去,宣府虽子女众多,但适龄成婚的女子不过你我,你与其在这里与我口舌相争,不如想想怎么自保。”
清荷维护宣雪道,“你不要危言耸听,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若是主君并无此意,你岂不是要害我们小姐?”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是好心提醒你。”宣姝转身不再多言。
宣雪满腹疑虑地走了,跟来时判若两人。
望着宣雪失魂落魄的背影,宣姝勾起一抹唇角,人的心中一旦存在怀疑的种子,便会一次两次地去求证,然爹爹这个人,最不喜人去叨扰他,即便他宠爱宣露,在一次一次的盘问下,也会渐渐对宣露产生厌烦。
正如厌烦小娘这样。
宣雪为人喜欢攀附权势,眼见嫡姐嫁入高门,她又如何甘心嫁给一普通人家,等嫡姐完婚后,除了入瑾府的她,便轮到了宣雪的婚事。
有珠玉在前,宣雪自然效仿,必定会求爹爹给她寻一门高门望族。
宣姝回头看见三娘小心翼翼地将白发梳进发髻里。
“小娘,我可能有些时日不在宣府,你在家要好好听抱香的话,按时服药。”
三娘双目无神,“好。”
宣姝抱了抱三娘的头,“娘,你怎么才三十多岁就有白发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要长命百岁。”
三娘木讷道,“我知道了,你去吧,安心的去吧。”
三娘没问她要去哪,对她来说,旁人的去留或许跟她都没有多大关系,唯有听到宣华舟的名字时,她涣散的瞳仁里才会激起一丝波澜。
抱香打扫得差不多了,走过来道,“七小姐有所不知,今日是瑾国公来下聘的日子,难怪八小姐心里不平衡,要来找茬呢。”
宣府里众所周知,宣雪性子恃宠而骄,有时比嫡女还放纵些,眼见她要跟着嫡女进瑾府,心里肯定不痛快。
“她不痛快,就找爹爹也给她寻一门王公贵族的亲事,想必爹爹也宠爱她,自然是要什么都给。”
“哼,八小姐品行不端,抢了您的侍女不说,还整天欺软怕硬,整个宣府里,就您和我们小姐受人尊重些。”
傍晚的时候,抱香从前厅回来,笑盈盈地道,“七小姐,方才奴婢去前院取月银,看见好多瑾府的人,他们下人的衣裳好漂亮啊,还有,为首的一个老太太还有瑾公子,那模样气势简直和宫里的娘娘和皇子一样,我看老爷和主母的眼神都快被吓傻了。”
宣姝也喜乐见闻,瑾国公身份尊贵,他母亲自然贵不可言。
忽而,从前厅急匆匆跑来一名丫鬟,“七小姐,主母和主君让您收拾收拾,到前厅会客。”